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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骏问道:“在涉末城中,楚公子武艺只怕能算作第一了?不知那位吴奇城主,比之公子,孰强孰弱?”
楚小陵叹道:“城主确是治国栋梁,但论及武艺,只怕...只怕...”他自忖以伶人千变诀窃取“吴奇”功力后,此刻此人不过空有架子,若非济节、鲲鹏等人鼎力支持,楚小陵绝不会将吴奇放在眼里。
廊骏松了口气,道:“听说万鬼门下,讲究以武服人,这位城主若及不上公子,又岂能真正服众?”
楚小陵听出他有相助夺权之意,甚是欣喜,道:“我与少侠好生投缘,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
万鬼门人,皆曾浸泡过黑血潭水,心怀邪念,往往弑亲求道,杀友牟利,但自从南伐落败之后,万鬼一派,流落天涯,几乎荡然无存,鲜有人由黑血潭脱胎换骨,故而北地青年男女皆不知此节。
廊骏喜道:“好极,好极,楚公子心胸广阔,不计前嫌,武功高绝,正是吾辈中人,我也早有此意!”
楚小陵袖袍一拂,以炼化挪移功夫封上庙中破洞,廊骏当即拉来身边四人,五人跪天跪地。大观帝国崇拜异兽阎王,遂对这阎王捻土为香,发了誓言。楚小陵看似年轻,实则年纪最大,于是被尊为兄长。
楚小陵对廊骏道:“贤弟,你要这许多落地生根有什么用?”
廊骏道:“我要先去找一位眠婆婆,听说她有法子,可令人服下这落地生根,一日之内,功力倍增,黑蛇不扰。随后咱们再去长杨城中,救出我廊邪哥哥来。”
楚小陵惊道:“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廊骏道:“这是我大观国朝廷隐秘,我也是听父皇说起。若真能奏效,等若废了黑蛇教一条胳膊,剩下独臂,把握便大了不少。”
楚小陵道:“当年我也曾遇上过黑蛇教徒,他们虽自称‘黑蛇’,但并未能真正驱使黑蛇作恶。”
廊骏摇头道:“近一年来,这黑蛇教真正名副其实,其中有妖人,可令少量黑蛇为其所用,咱们大观国军队,与所雇佣兵军士,皆屡战屡败,丢城失地。爹爹正是担心此事,才四处寻访,找到这位精研驱蛇香的眠婆婆。”
楚小陵心想:“我若能立下这功劳,便可同时讨好幽冥剑圣与大观皇帝,若面见两人,哪怕...睡上一晚,也能大有所获。”一时腮泛桃红,窃笑不已,好在火光昏暗,旁人并未留意。
他点头道:“好,那我就随各位弟妹同行如何?”
廊骏笑道:“大哥好讲义气,那就有劳大哥了。”
楚小陵对手下道:“你们先回去,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外出访友了。”众人答应一声,施展轻功,霎时冒雨走远。
廊骏道:“眠婆婆在尘烟山上,离此也不过一天路程....”
忽然间,那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商客说道:“那眠婆婆喜欢什么?”
廊骏等人一愣,这才想起此人来。而楚小陵更全未留意这儿来藏着一人,问道:“这位又是....?”
郭若笑道:“大哥,你说好不好笑?这是位路过的古怪商人,他自个儿服了毒药,还想将那肚子里的毒药卖给旁人。这可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楚小陵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是个商人。”
郭若又道:“是啊,他还说自己叫做吴奇,与你们那城主同名同姓呢。”
楚小陵脸上变色,走上前去,借着火光,看那人容貌,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喊道:“是你?”
众人困惑不解,廊骏问道:“大哥,你认得这人?”
楚小陵缓缓点头,眼神复杂,道:“你...何等身份?为何独自送货行商?”
廊骏心中一凛,暗忖:“莫非他竟真是涉末城的城主吴奇?谁能想到他...会赶着马车,一人冒雨赶路?”
盘蜒依旧坐着不动,目光痛苦,额头湿润,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道:“我也要去找那眠婆婆,有些事须得问她。”
楚小陵走到近处,身子蹲下,取出丝绢来,替盘蜒擦拭脸庞,举止颇为温柔,廊骏心想:“我本以为这两人彼此不服,各怀鬼胎,原来两人关系好得很。”
楚小陵说道:“你服了什么毒药?外头马车是你的么?”
盘蜒苦笑道:“服了些驱蛇香,此物当真厉害。”
廊骏等人面面相觑,心想:“此人是傻子么?贸然服食驱蛇香的人,从来唯有一死,只有眠婆婆明白服食之法。他竟将这剧毒之物吃下去了?但他熬到现在,可见绝非凡人。”
楚小陵轻声道:“这驱蛇香一入口,立时侵蚀扩散,便是功力再强也抵受不住。你何必...冒这么大风险?难道你有何想不开的?”
盘蜒喃喃道:“若不行险,岂能有所长进?”
楚小陵道:“你想借此练功?”
盘蜒摇头,反又问道:“廊小王爷,那眠婆婆喜欢什么?”
廊骏笑道:“听说只要礼品丰厚,她都会传授服药法门。是了,你那满车货物,全是赠她之物?”
楚小陵心想:“只要在这儿杀了他,便除去一个极厉害的敌手。除了我这些义弟义妹之外,再无旁人知道。”但却又犹豫不决:瞧他模样,多半熬不过几天,便会自行毒发而亡。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蓦然间,青斩快步走来,摘下盘蜒笠帽,直视盘蜒,脸色阴沉迷惑,过了许久,他尖叫道:“是你!是你!”
楚小陵道:“什么是你?”
廊骏奇道:“他是你那大仇人?”
青斩大怒,一招“青仙斩魂”,黑蛇剑上黑光破空而过,楚小陵吓了一跳,反应不及,好在那一剑对准的是盘蜒。
盘蜒稍一动,这一剑落空,青斩喊道:“负心人!死奸贼!你让我等的好苦!找的好累!”大喊声中,剑气化作巨浪,涌了过去,砰砰声响,将那庙门斩得粉碎,又将盘蜒那马车吞没,直飞出三十丈远。
廊骏等人知道青斩底细,可楚小陵见他这一剑神威浩大,不由震惊,心想:“这青斩武功更胜过他师兄。”却不知青斩这黑蛇剑一天只能动用三次而已。
盘蜒从青斩身后钻出,道:“我什么都不欠你,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青斩记忆纷纷重现,暴躁如狂,喊道:“好几年前,你搂着我睡觉,你说过要娶我当老婆!但你之后将我抛弃,令我堕入地狱中!”
廊骏等听得心惊肉跳,无不愤慨,廊骏心想:“数年之前,青斩才...十二、三岁年纪,原来他当年受过这般罪,而这吴奇城主,竟是这等人面兽心之辈?”
楚小陵暗暗冷笑,心想:“好个吴奇,原来是假装正经。莫非是嫌我年纪太大?”
盘蜒心想:“我何时说要你当我老婆?你要陪我入睡,被我言辞拒绝,你眼下道来颠倒黑白?”可腹中那“漂泊不定”毒性发作,侵蚀灵魂,令他饱受摧残,想要反驳,此时竟开不了口。
青斩猛地冲上前,再使一招“青龙斩雾”,剑刃扰动,黑魂化作游雾,笼罩庙前整座山崖,雾中万物凋零,灭绝生机。楚小陵呼吸急促,问道:“他怎能使出这黑蛇灾祸般的招式?”
廊骏道:“小师弟这柄剑是他独门神兵,师傅说,上头似寄宿着一条黑蛇妖。也唯有他能运用此剑。”
青斩气力耗尽,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廊宝将他扶起,道:“小师弟,你报了大仇,也该放下这段往事了。”
青斩软弱无力的说道:“他没死,他...逃走了。”脑袋一歪,在廊宝怀中沉沉睡去。
廊宝幽然叹息,将青斩横抱而起。廊骏看庙外各处败坏,千疮百孔,虽非首次得见,仍不禁感叹这一剑威力之强。
郭若道:“以往这一剑唯有爹爹能化解,青斩为何说那吴奇逃脱了?他中了奇毒,又能逃到哪儿去?”
廊骏耸耸肩,淡然说道:“青斩这般说,肯定错不了。”
楚小陵心下不安,叹道:“这回吴奇定以为我与你们联手,想要在此杀他。”
廊骏“啊”地一声,道:“那如今唯有真杀此人,解除后患!反正此人害我师弟一生,罪无可恕。”
楚小陵摇头道:“我要杀他,以往有无数机会可动手,但他实有极了不起的才干,一旦他死了,我涉末城只怕会步入衰亡。我顾全大局,实则不愿他死。”
廊骏想了想,道:“大哥,他服下驱蛇香,命不长久,非去找眠婆婆不可。咱们先前往那边,待遇上后再做定夺如何?”
楚小陵道:“也唯有如此了。”
众人至此已无心睡眠,搬起箱子,连夜出发,绕过重重上路桥梁、村庄城镇,这一路上并未再见到盘蜒身影,花了一天一夜,到了那尘烟山。
众人抬头遥望,见山上飘着凝固不动,雪白朦胧的雾气。但那实则是月树树叶,时刻散发出微弱月光,乍看上去,却像是浓雾缭绕。
廊宝见青斩闷闷不乐,双目哭的通红,柔声道:“小师弟,你还在....想着那人么?”
青斩冷哼一声,道:“我未能杀他,自然无时无刻不想着该如何除去此贼!”
廊宝轻抚青斩秀发,吟道:“夜半卧榻连辗转,望月轻叹愁难眠,不知是爱还是恨,痴情之人貌若仙。”
青斩大声道:“自然是恨了,我怎...怎会爱他?我不是什么痴情之人,更不是...什么貌美如仙...”说到此处,微觉不好意思,见廊宝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