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黑火燎原白面颊

失落之节操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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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帽将军大急,又连连磕头道:“我女儿性命在顷刻之间,万望相救。”

    女王走上前来,纤手一托,将金帽将军扶起道:“你是我哥哥,怎能如此失态?这般求我,倒似是胁迫一般了。我何尝不疼我侄女?但她已经死啦,明个儿我便让人操办葬礼,隆隆重重送她前往聚魂山。”

    盘蜒看清那女王容貌,稍觉惊讶:“她果然与索酒极为相像,观其面相,两人必为血缘至亲。莫非索酒的母亲并未病故么?”

    秋风公主嚷道:“这位将军,你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怎地如此看不开呢?你失了个女儿,将来再养十个八个,又有何难?”

    金帽将军大怒,嚷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泼妇....”

    秋风公主神色刻薄恼恨,正要破口大骂,但那女王转过脸来,眸中寒光如刀,一闪而过。秋风公主似对她极为忌惮,当即乖乖住嘴。

    女王柔声道:“哥哥,你回去吧,此事谁也无能为力。”说罢一挥手,大军继续前行,喧嚣渐渐远去。盘蜒观众百姓表情,皆有愤愤之色。

    他暗自盘算:“这女王似并不得人心,但她孤身走出护卫包围,举止镇定自若,毫无畏惧,绝非寻常之辈,而秋风公主这等高傲脾气,尚且不敢冒犯,这女王莫非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么?”

    人群驻足已久,此时渐渐分散,金帽将军失魂落魄,欲哭无泪,缓缓挪动步子。盘蜒变出一顶斗笠,阴影罩住双眼,走上前去,问道:“将军,你女儿长甚么模样?”

    他凭空现身,金帽将军不识得来人,吃了一惊,手按上剑柄,盘蜒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想尽绵薄之力罢了。”

    金帽将军迟疑道:“她失踪时穿....红衣衫、黄裙子,约莫十五岁年纪。你是何人,为何有此一问?”

    盘蜒又问:“你如何得知她还活着?”

    金帽将军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怎会如此轻易死了?”话一说出,自知无理,又道:“我...早晨伤心过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梦中见她被绑在一棵火红大树下,哭着向我求救。”

    盘蜒在金帽将军额头闪电般一触,那梦境霎时映入盘蜒脑海,只见那少女哭的甚是凄凉,嘴唇红肿,皮肤干燥,景象逼真至极。

    盘蜒心想:“她并未死了,那北城中脉象异样,故而可传灵出来,给血脉至亲知晓。若不及早相救,她终究难免一死。”

    金帽将军见盘蜒拦住去路,举止怪异,更是恼怒,拔剑在手道:“你有何把戏?你....你口音古怪,形迹可疑,并非本地人士,快些将来历从实招来。”

    盘蜒不答反问:“于北城失踪的人,从未返回过么?你可得知他们下场?”

    金帽将军惊疑不定,道:“是,确是如此。他们下场,自然....自然尽皆死去了。”说到此处,不禁悲声而泣。

    盘蜒道:“我可去北城救你女儿。”

    金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问道:“你说甚么?你可知此去...”怕吓着盘蜒,那绝难生还四字,却无论如何难以启齿了。

    盘蜒在他耳边说道:“万鬼不敢做的,我万仙未必不能。将军不可声张,隐秘行事。”说罢形影飘散,宛如雾气幻影。

    金帽将军愣愣出神,心中喜忧参半,只想:“万仙,万仙?”顷刻间也不忙悲恸了。

    盘蜒直奔旧北城处,只见数排十丈围墙隔绝去路,比之阻挡木龙的城墙更为严密。那围墙上隐冒火光,黑油涌动,越看越是不详,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也难掩其血腥疯狂。墙上士兵林立,来回巡逻,手持弓弩,只需稍有异样,立时万箭齐发。

    盘蜒暗忖:“若长久驻扎此地,感染冤魂浊气,活人便成疯子一般。此地毒咒之强之厉,宛如魔猎之时,其中更不知有何等怪物。”他走上几步,倏然一动,已翻墙而过,以他此时功夫,若要悄然无踪,自也不难,但他故意让众士兵见到。众人震惊,喊道:“喂,你是何人?可是不想活了么?”盘蜒不急不忙,步步慢行,众士兵想弯弓射他,却又不愿多此一举。

    这旧城数百年前毁于满城大火,坠天火石,那火石已被寒火城国主搬走砌墙,可随处仍可见焦痕尸骨,坑洞裂缝。离城墙不远处,棵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挡住视线,却仿佛石头雕刻出来,僵直坚硬,毫无生机,饶是在白天,此地天空昏暗,云霞如血,当真是满目疮痍,耸人听闻。

    盘蜒走入这石树林,林中冷寂,不透日光,宛如坟墓一般。盘蜒只觉这石树乃是一座座墓碑,纪念那些尸骨无存、命运悲惨的怨死者。

    忽然间,林中劈剥作响,似有人在烧木柴,引发微小爆裂。又有一张张惨白的人脸从树木缝隙中钻出,有男有女,神色绝望,好似在地狱中挣扎脱身一般。

    一转眼,那惨白脸庞的主人现出全貌,身躯消瘦,裹在一团盘旋灼烧的黑色火焰之中。

    盘蜒问道:“你们捉来的人呢?”他声音中蕴含幻灵内力,便是魂魄,亦可传达心意。

    众人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音传入盘蜒脑中,说道:“不久之后,他们便会成为咱们。”

    盘蜒道:“你们遭遇虽惨,这些人却无辜得很,还请速速释放,以免伤了和气。”

    众惨白火怪道:“和气?我等陷入这等境地,哪还能有半分和气?”

    盘蜒心想:“此地往昔冤魂凝聚不散,去而复返,死而束缚,竟招来万狱、黄泉中死者空壳,附身其上,轮回不息。为何竟会这样?即便惨遭魔猎之地,残魄也不会有如此怨气。”

    他道:“诸位弥留在这儿,便是为了弄清真相么?我遇上过景彻巫仙,她自承为昔日疫病传开的罪魁祸首,而她眼下已然死去。诸位何必再自寻烦恼,纠缠不休?”

    有火怪叫道:“但杀咱们的凶手仍活在世上!那幕后主使不曾伏诛。咱们在万狱的黄泉前头守了数百年,不见那人魂魄通过。”

    盘蜒沉吟道:“或许你们疏忽大意,让那人溜走了?”

    众火怪不再言语,血红的眼睛逐渐狂乱,满是超越了时光的恨意。盘蜒叹了口气,拔出刀来。眼前黑光一闪,众惨白火怪扑向盘蜒,身上黑火卷动,像是一张张尖牙大嘴。

    盘蜒使太乙幻灵掌,一招“花好月圆”,手绕了个圈,几声轻响,微风浮动,火怪被他一碰,登时哇哇大叫,身心剥离,化为灰烬。众火怪惊呼道:“他这掌法能超度咱们,非杀他不可!”瞬间狂涌而上,攻势愈发猛烈。

    本来此地火怪数目无穷无尽,各个儿厉害,纵然盘蜒已登入破云一层,也未必够抵挡,然而他这幻灵掌招魂驱魂,得心应手,掌力飘散开去,在火怪身上稍稍一碰,立竿见影,当者立毙。只在顷刻间,便杀死数十个敌手。

    他占了上风,不欲耽搁,直往里闯,刹那间,一团黑火转了过来,身躯明灭,快如闪电,竟舍身变作一团大火,盘蜒一刀劈出,刀风斩不破这火焰。他心头一震,使出寒冰掌功夫,哗啦一声,将火熄灭。

    尚未有喘息之机,背后无声无息,又一团火烧了过来,盘蜒转身以寒冰掌应付,可就在弹指间,铺天盖地的火焰浇灌而下,好似天雨狂泄,宛如流星陨落。盘蜒呼吸吐纳,黑蛇灵气激发出去,与火焰一碰,当真是烈焰冲天,震动旷野,满城皆有耳闻。

    盘蜒从烟尘中奔出,身上满是焦痕,受伤不轻,但他乃破云之躯,稍稍凝力,便已恢复大半。他刚一落地,脚下便升起又长又高的黑火,刺向盘蜒额头,盘蜒身子一转,将那黑火弹开,可被热气一熏,只觉身躯沉重,摇摇欲坠。

    他心中急思:“是了,这黑火与细脖邪龙那绿火相似,焚烧时直扰心魂。”他想通此节,登时不惧,运功将邪法驱逐。

    这般稍一停顿,众惨白火怪厉声哀嚎,将盘蜒层层包围,有的舍弃身躯,燃烧成炎,有的保留形体,拼命扑上。盘蜒一刀一掌的反击过去,时而逐魂,时而寒冰,层次分明,绝无疏漏,单是这应变极速的本事,亦非人力能及。

    如此厮杀良久,惨白火怪全无休止,盘蜒却疲累交加,痛苦不堪。他暗叫:“你多管甚么闲事?那女子是死是活,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可我是万仙,行侠仗义,急危救难的侠客。万鬼袖手旁观,我岂能坐视不理?

    你是侠客么?哈哈,哈哈,这借口不错。你早就踏错了路,堕入了因果,你就算拼命千万倍,救千万人,终究会成为罪人。

    盘蜒怒吼一声,收回思绪,周身黑蛇盘踞,白龙笼罩,真气浩浩荡荡、渺渺无极般奔腾而出,他知道自己要救的并非那些少女、将士,他渴望拯救得是自己模糊、渺茫的人心。

    但那又值得救么?那人心还在那儿么?

    他耳边“嗡”地一声尖啸,群怪粉碎,一时间破开通路,盘蜒已长久不用庄周梦蝶,这时无奈重用,剧痛钻心,蓦然魂不守舍。他收拾意识,看清方位,展开身法,如雷霆般一闪而过,甩开敌人,钻入石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