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事端

风斯在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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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写出来,明天补。抱歉。

    金持国学问渊博,读过不少医书,颇知医理,对于太医的说法却不太满意。广义的讲,山、医、命、相、卜,皆可称为道术。天族是神族的后裔,传承神族道术。神族道术传自太元圣母和盘古神王,虽有炼气、炼体之分,却皆以阴阳五行为基础。

    《易经》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五行是地曜本源,所谓道和术就是对这种本源之力的观察和利用。天界和地界虽然地势悬隔,却没有逃出宇宙之外,同样有阴阳五行这些本源力量,神族道术仍然有不可磨灭的价值。

    古人识力有限。庄子且说:“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古说:“盘古开天辟地,”事本不谬,但前人把天地当作宇宙,推盘古为创世之神,宇宙之主,这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宇宙广大,即便神人也难以窥知全貌,宇宙中同样有阴阳之气,五行之质,地曜和宇宙相比,是否即具体而微,还难以遽下结论。

    人为宇宙中一生命体,亦是禀阴阳二气而生,神族医术返本求源,便以阴阳五行为理论依据。太医说法不错,但却太过笼统。一切精神和肉体的病痛都可说是阴阳失衡所致。

    “禀太傅,”太医见金持国眉头紧皱,面有不愉之色,忙道:“陛下似乎服用了药性过于燥烈的药物。”

    “混账”,金持国勃然大怒,“陛下素来体质虚弱,这药谁给他服的?”

    “微臣不知呀。绝非微臣所为。”,药理精熟,对于末帝服用的药物不难推测一二,但他却不敢明言。

    金持国冷哼一声,“陛下用药难道不经过你这位太医之手吗?”

    金翅王朝已然覆灭多时,末帝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自然无法和天族之主的时候相比,身边的太医只有这一位,末帝吃错了药,他可是罪责难逃。

    “微臣委实不知呀。”太医见金持国态度冷峻,心底直冒凉气。“陛下和大国师过从甚秘,又新近结识了龙族的周先生,日夕谈经论道,这药会不会是他们给的?”

    太医说的周先生便是龙族十二司命之一的“雕龙”周轼。这个周轼是‘祥瑞学宫’有名的谈士,巧舌如簧,辩才无碍。末帝和他结识之后可是一见如顾,如鱼得水。

    大国师英行空是金翅鸟第一高手,金翅鸟有一位皇帝为情所困,曾经避位为僧,据说英行空就是他的转世,因此地位尊崇,这两个人都是金持国得罪不起的。

    金持国吃他一激,登时神目开视,放出数寸精光。相传人的眉心有第三只眼,叫作天眼。因质性不同,有种种神异。太医见此情景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饶道:“微臣无状,请太傅恕罪。”

    纳兰青冥见末帝气若游丝,命在顷刻,忙劝解道:“太傅,现在不是追究太医的时候,先救陛下性命要紧。”

    金持国压下怒气,喝问道:“太医,你可有医治之法?”

    太医苦着脸道:“回太傅、大长公主,微臣医术浅薄,又不知陛下服用了什么药,不敢……不敢贸然用药。”

    金持国听罢怒心又起,飞起一脚将太医踹出数丈。冷淡道:“身为太医,却不能治病,要你何用啊?”

    纳兰青冥见太医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反而稍感安心,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踌躇道:“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养心丹',对陛下的病情或许有些用处。”

    金持国睨了纳兰青冥一眼,皱眉道:“你又不是医家,陛下乃万金之体,岂能胡乱服用你的药物,万一有个闪失,便你是大长公主,也担待不起。”

    “我是陛下的姑姑,还能害他不成?”纳兰青冥心中不悦,早听说金持国刚愎迂执,竟不知到了这等地步。设非如此,他又岂会效忠一个异族皇帝。

    “太医尚且不敢用药,岂能任你胡来?”金持国坚持不允,医者多方,颇多奇巧法门。天族医术和神族道术渊源甚深,阴阳五行之外,药物学则得益于道家服食之法。随着天界道术日渐精进,故有的药物学已觉不够细密。大抵阴阳两气相生相克,致病之由既然是阴阳失衡,医治之法或补或泄,不易和中得度,所以说'是药三分毒',医家尚且深以为难,修行者不知药理,炼制的药物有岂能随意服用?

    金持国是道术大家,在天界新学上造诣精深,对修行者自己炼制的药物自然看不上眼。时风所及,只论学派,不问是非的态度虽智者有所不免。江山门门主孙满江,奇风勋烈,海内同钦。他平生服膺新学,本身即是医道大家,病重的时候坚持不肯使用天族医术医治,以为旧医学谬误甚多,纵能治好,也属误打误撞,不符合他的崇信。大抵一种学派或道术势力太大,便容易混淆是非,滋生盲从心理。新学未必尽是,旧学未必尽非,这是人人能言的道理,却不免以新学为标准来判断旧学的得失。

    洛绮忍不住开言道:“陛下御体要紧,金太傅,你就让大长公主试试吧!”金持国抗声道:“正是因为陛下性命攸关,才不能再让他胡乱服药。”纳兰青冥反诘道:“太傅打了太医,又不让陛下用我的药,敢问太傅又有何良策?难道眼睁睁看着陛下受苦不成?太傅,陛下是金翅族的希望,绝不能有事。”

    正争论间,丫鬟在门外禀告道:“皇后娘娘,周先生说有要事求见皇上。”“周先生?”洛绮诧异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丫鬟道:“周先生说,陛下向他求取了一味仙药,有些禁忌之处他忘了说,害怕陛下服用之后出现异状,故而赶来告知。”

    洛绮和纳兰青冥面面相觑,没想到太医所料不差,末帝服用的药物真是向周轼讨要的。“快请周先生进来。”有道是,'结铃还须系铃人',这药既然是周轼所赠,他想必自有化解之法。“是。”丫鬟应了一声,退出去通传,过不片刻,周轼迈步而入,目光一扫,见纳兰青冥和金持国都在,心知事情不小。行礼道:“周轼见过皇后娘娘。”

    “周先生,”纳兰青冥道:“陛下今晚忽然御体欠安,至今不见醒转,原来是服用你的药物所致,你可有化解之法?”周轼祥瑞学宫鼎鼎大名的舌辩之士,学识渊博,三教九流无有不通,末帝也是博雅之人,两人相见恨晚,无话不谈。就连自身难以启齿的隐疾,末帝都向他和盘托出,求药问计。

    “陛下服用了我的'龙涎水'?这下可麻烦了。”周轼跌足长叹,快步走到床前唤了末帝两声,吁嗟不已。顾名思义,这龙涎水就是鳞龙的涎唾。人的涎唾也是可宝之物,和肾精相仿佛。自古有丹血化碧之说,这龙涎放久之后,也有非凡效力。周轼得知,末帝身有暗疾,大婚之后还未与洛绮同房,放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却不能享用,自是暴殄天物。周轼提到这龙涎水,对于男性功能有奇效。末帝大喜过望,当即请他代为筹办,不惜靡费。周轼果然不负所托,大概在龙族龙涎并非希有之物,不过用来治病也大有讲究。

    末帝拿到龙涎水便迫不及待的服下,初时却也有些效力,末帝高兴的直欲落泪,他久不舞弄,生怕在洛绮面前丢丑,先找了一个宫女牛刀小试,果然快慰非常,末帝来找洛绮之时实已是强弩之末,要紧关头方发觉疲不能兴,心中羞愧欲死,一着急便昏死过去。

    俗说'龙性奇淫',末帝服用龙涎水后,克制不住,以致弄巧成拙。周轼对龙涎水的效用所知不详,只叮嘱末帝谨慎服用,哪知末帝如此不济,差点一命呜乎。

    “龙涎水?周轼,你怎么给陛下服这种东西,真是岂有此理。”金持国素称博赡,自然知道龙涎水是何物。“陛下不究心复国大业,却服用这些惑乱心志的药物,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似乎听到了金持国的责问,末帝忽然哇的一声醒转过来。看来龙涎水不足以致命,末帝只是放纵过甚,在洛绮面前旧病复发,惭汗无地,才一时晕蹶。但龙涎水实具毒性,末帝欲念炽盛,却又无处发泄,长此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陛下,你可醒了,有一些要紧事,我还没来的及跟你说。”周轼神情尴尬,想不道龙涎水差点要了末帝的性命。“周先生,”末帝睁开眼来,有片刻怔忡,强笑道:“朕没事。”金持国见末帝醒来,暗暗松了口气,冷声道:“陛下无恙,周轼,你可以离开了。”周轼看金持国神色不善,不敢久呆,小声道:“陛下安心养病,外臣改天再来看你。”

    “姑姑,太傅,朕没事,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末帝想不到深更半夜惊动了这么多人,心中忐忑不安,又恐洛绮知道了他的隐秘,脸色甚是晦暗。

    金持国大步上前,恭身一揖,朗声道:“陛下今日之祸,皆因皇后不贤,不能辅弼陛下,勤于国事。臣请陛下将皇后幽禁别宫,以示惩戒。”洛绮花容失色,想不道金持国矛头一转,将过错引到她的身上。儒生常说红颜祸水,对宫妇佞幸忌讳很深。

    “太傅,言重了。不干皇后的事。”末帝心头一惊,急喘了几口,呼吸略显吃力。他若非深爱洛绮,也不会服用龙涎水,致有比祸。但他越是维护洛绮,金持国就越发认定是洛绮迷惑末帝,罪孽深重。

    纳兰青冥是末帝之父摄政王的义妹,金翅族圣女,在皇族中威望极高。洛绮又是她的弟子,以她们对末帝的影响力,金持国如何不惧。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更是要痛下决心,拿洛绮开刀。

    “武士何在?”

    金持国是末帝太傅,当朝帝师,威望极高,就连末帝身边的侍卫也对他敬畏有加。金持国一声令下,当即便有武士冲了进来。

    末帝大惊失色,强撑着病体坐了起来,怒道:“你们想造反吗?金持国,你想逼死朕不成?”

    金持国悚然一惊,眼见末帝病体支离,尚且要拼死维护洛绮,心知事不可为。他敢于在末帝面前越庖代俎,依仗的是对末帝的耿耿忠心,如若末帝怀疑他有不臣之心,将失去凭恃,想到这里,金持国忙跪伏于地,“老臣不敢。妖后、妖妃,蛊惑圣聪,还望陛下三思。亲贤远佞,方能恢复江山,告慰列祖列宗。”

    末帝重重咳了两声,挥了挥手,不愿和金持国争辩,“你先退下吧。”

    “陛下,”

    金持国纵然是道术大家,修为绝顶,可叹圣心难回,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苦苦哀恳,“望陛下三思,以江山社稷为重。”

    末帝神情木然,“太傅,此事全是朕一人之过,与皇后无关。还望太傅网开一面,不要为难于她。”

    末帝也知金持国人如其名,乃是国之拄石,金翅族今非昔比,他自命并非昏庸之君,如若因为此事落下恶名,金翅族的复国大业必将付诸流水。

    金持国双目垂泪,忽然动手摘去头顶乌纱,长叹道:“微臣年迈,不能再辅弼圣上,乞请骸骨还乡,望陛下恩准。”

    “太傅,你……”

    末帝惭忿交加,心知今夜之事定然让金持国对他失望透顶,他在金持国跟前一直是一个谦虚好学的有为之君,君臣齐心,都以为眼前的困境只是生不逢时,只要把握机会总有拔云见日的一天。

    “太傅,你说要辅佐朕完成复国大业,恢复我金翅鸟一族的荣光,难道你都忘了吗?”

    “臣不敢忘。”

    金持国忿然道:“但陛下如今所为,无异于缘木求鱼,复国大业只能是梦幻泡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