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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鬼的家丁兵械精利,训练有素,马悲风的人败残之余,根本不能抵挡。
凌贯石刚刚冒出头来,便遭到对方的迎头痛击,火石飞来,打中他有胳膊,登时血花四溅,凌贯石痛叫一声,面色灰败,差点晕死过去。
马悲风父子大吃一惊,急忙将凌贯石拖回仙车后面躲避。
马悲风撕破衣襟,帮他包扎了一下,沉声道:“骕儿,你快带贯石先行突围,我可不想让你妹妹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马先骕摇摇头,还要再说。
马悲风怒道:“这是老夫的命令,你若保护不好贯石,就不要再见我。”
马先骕愣了一下,咬牙道:“是,爹您保重。”
马悲风朗声长笑,将青面鬼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杜老弟,你我相交多年,老夫自认待你不薄,何苦要刀兵相见,自相残杀呢?”
青面鬼冷笑道:“马悲风,你刚愎自用,对一干老兄弟百般猜忌,还有何情义可言。这都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旁人。”
马悲风哈哈笑道:“好,既然老弟你执意如此,不如你我单打独斗,见个输赢。老夫若是败了,便将堂主之位拱手相让,这般也可为我四海堂保存元气,否则你就算当了堂主,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不知老弟意下如何?”
青面鬼处心积虑,利用强猛的火力将马悲风父子困在庄中,眼看胜利在望,堂主之位唾手可得,自然不想和马悲风赌斗。不过马悲风所言也有一些道理,四圣门就是前车之鉴,若非内斗成风,阎不谷带走大批仙道高手,另起炉灶,创立天罗殿。北宗也不至于一落千丈,总门主的位置变得有名无实,四圣门也由七海第一帮派失坠成地方势力。
四海堂的家底远远无法和四圣门相比,青面鬼和马悲风火拼必然会影响到四海堂的地位。好在青面鬼已想到补救措施,他极力结好四圣门的人,就是想在坐上堂主之位后,得到四圣门的支持。
青面鬼枪术精熟,功力比起马悲风要稍逊一筹,单打独斗的话并没有多少胜算。
严纪等人在楼上置酒高会,听到雷石炸响声纷纷跑出来观望。
马悲风看到青面鬼来了帮手,不由眉头大皱,他本想拖住青面鬼,让马先骕和凌贯石趁机逃脱,现在退路被封,形势急转直下,凌铁又迟迟不来接应,顿让他生出几分英雄末路的感觉。
双方交战了半天,马悲风这边几乎耗尽了火石,接下来只能近战肉搏了。
严纪等人听到枪声疏落下来,才缓步上前,高叫道:“杜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可需要我们帮忙?”
严纪也是久经江湖的人物,方才在厅中青面鬼变色离席,严纪向报事的弟子询问了一下,知道青面鬼面见堂主去了。看这情形,马悲风固然是来者不善,青面鬼更是胆大包天,公然要致他于死地了。
青面鬼心头暗骂,他将严纪等人请到庄中,盛情款待,便是想让他们在危急关头慨然相助。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好了,奈何严纪为人黠滑,不是那么容易利用的。
马悲风看严纪等人的装束不是四海堂的人,忙高声道:“老夫乃四海堂主马悲风,未知阁下如何称呼?”
“原来是马堂主。失敬,失敬。兄弟严纪,是四圣门的人。”
严纪拱了拱手,明知故问的道:“堂主和杜老弟怎么动起手来,大家本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马悲风苦笑道:“老夫老悖糊涂,大概一些作为不合杜长老的脾胃。但是他以下犯上,他日传扬出去,恐怕要声名尽毁。”
尽管绿林道中力强者为尊,篡位夺权的事情屡见不鲜。上位者总是要建立一定的等级秩序才能稳固自身的地位。人类毕竟和鸟兽不同,兽类贪残好杀,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绝无相互妥协的可能。
人类则比较重视名义,‘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做干名犯义的事。
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同样是绿林道的大忌。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时候利欲熏心,也不免要铤而走险,侥幸一逞。
严纪哈哈笑道:“堂主所言极是。现在是仙道制体,咱们绿林道也该与时俱进。何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如将贵帮的主事召集起来,两位公平竞争,谁的支持者多谁就是堂主。”
青面鬼脸色大变,他虽然有些势力,也不可能是马悲风的对手。仙界虽然流行仙道制体,许多邦国都采取竞逐的方式。实际仙道失坠已久,西王母入主天界之后,扶植逢蒙父子再造天庭,三界重归于神道统治之下,对于仙道制体多不熟悉,实行起来流弊极多。
绿林道以力为威,向来没有什么仙道空气。马悲风和青面鬼的地位根本不存在什么公平竞争。
儒家美称尧舜禅让,燕王哙让国,王莽代汉确有禅让的意味,不比后世权臣假托禅让之名行篡逆之实,两人却国乱身死,遗讥千古。
仙道制体的精神在于平等、自繇,有无世袭君主倒在其次,鹰扬国、邪蚀国皆有君主,不失为仙道典范。
古代只有小国寡民,易于为治,比较接近于仙道制体。西周末年,国人驱逐周厉王,由周、召二公联合执政,号称共和。也可见民气之强盛。
战国七雄相互攻伐,‘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孟子宣扬王道仁政,终莫能行,反而地域狭小的滕国能试为之,甚至采用许行君民并耕的学说,这也是小国寡民易于为力的道理。
秦汉一统之后,中夏广土众民,君民之间地位悬绝,所谓‘山高皇帝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百姓对政事漠不关心,也无能为力,神道威严便日甚一日了。
古代器物不甚精利,天生四民,士、农、工、商,只能守一业安身立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教育的机会并不普及,社会分工始终存在,官商勾结,占据优越的地位,中饱私囊,造成财利的不均和社会不公,‘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诸如‘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思想适足以造成竞逐的风气,俗流习于无耻,笑贫不笑娼,自然就造成社会的动荡和兵连祸结的局面。
人一旦心存人上人的思想,社会就永远无法平等,有了人上人,必然需要更多的人下人来供役使。
仙界有一些条件是大胜往昔,无愧于仙家境地的。首先是炼器之道突过前人,器物之道是人类驱逐禽+兽,占据九州的主要手段。仙界的器物改善了工人、农民的生产条件,客观上是能缓解其苦痛的。
当然器物之道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器物的动力来自于精石矿物,这些东西长期积存而形成的,一是不可再生,服食法门的衰落也是此种原因。二是污染严重,地星的环境是清气上升,浊气下凝逐步稳定下来的,阴阳两气相激相荡往往会造成天象和地貌的变化,严重的会引发大灾难。
四海堂的条件自然不可能实行什么仙道制体,不但青面鬼万不肯答应,马悲风也觉得荒谬可笑。不过严纪肯站出来劝和,自是马悲风求之不得的事,他只想能逃出庄子,别的事情都好商量。
青面鬼脸色难看,接口道:“严老哥,这是我们四海堂内部的事,你不必插手了。”
严纪也是随口一说,仙道制体是大势所趋,不但诸天邦国多有采用,许多团体也颇有尝试。其实绿林道也有近似仙道制的地方,诸如长老、盟会,对龙头往往也能产生相当的影响。只是具体程度因人而异罢了。
马悲风一手创立四海堂,应该说颇有才略,他的儿子马先骕就大为不如。马悲风想让马先骕继位,就不得不帮他扫清道路,顺昌逆亡,这都是前人的故智,处于这样的环境,要达至此种目的,虽然人的心术不同,手段却大体相似。
刘邦、朱元璋诛戮功臣,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三人心术虽多有歧异,目的都是一样的。
严纪见青面鬼脸色难看,不由嘿然一笑,他和马悲风无甚接触,当然也无心帮他逃生。况且马悲风在檀江绿林颇有声名,严纪早年投在四圣门,对马悲风并不陌生。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现在只是暂时隐忍,委曲求全罢了。
马悲风忙道:“严兄所言甚是道理。其实杜兄弟为本帮出生入死,劳苦功高,我年事已高,早该退位让贤,由他继任堂主之位。不过咱们绿林中人,还是按照自家的规矩来,不必效仿什么仙道制体。”
仙界的道派大多推崇仙道制体,因为仙道门派可以竞逐国君或者宰辅,一旦位至宰执,整个道派跟着鸡犬升天。仙道门派门槛较高,对门人弟子有一番别择,素养自然也较绿林帮派好一些。
绿林帮派却没有这个资格,况且四海堂只是檀江的地方势力,远远谈不上什么仙道制体。
严纪哑然失笑,他自然不相信马悲风说的是肺腑之言,马悲风倘若真的肯将堂主之位拱手相让,今天的事情反倒好解决了。
四海堂是马悲风一手创立,难免怀有私心,想来个父死子继,趁着精力尚好,悉心培植自己的儿子、女婿。
古代传承之法也无非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江湖门派多了一层师徒授受。像僧道之流本是出家人,断绝了世俗的关系,只能用师徒授受的方式。
绿林帮派有时几种关系兼而有之,没有现成的亲缘关系,可以制造一些。像义父子,女婿之类。
莫说青面鬼早对马悲风的心怀不满,即便他忠诚度再高一些,见马悲风不遗余力的提拔新人,打压老兄弟,也不免要离心离德。
“那依堂主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呢?”
严纪没有听到马悲风挑战青面鬼的话,不过绿林规矩无非是手上见高低,这也不难猜测。
“今天当着各位英雄的面,我和想杜老弟过几招。愿赌服输,若是老夫输了,当场自裁向杜老弟谢罪,如若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还望杜老弟网开一面,放过我这些兄弟。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马悲风慷慨陈辞,豪气干云,众护卫闻言都颇为感动,他们都是马悲风挑选的精锐,不过论修为还没有超过他的,现在山穷水尽,末路穷途,反而要马悲风出面决死,脸上可有些挂不住。
“堂主……”
护卫中也不乏誓死效忠马悲风父子的,马悲风对青面鬼、大白鲨之流的长老百般防忌,对身边护卫却是恩威并施,怎么也该有几个死心塌地的。
“杜老弟,马堂主想跟你单打独斗,你怎么说?”
严纪大感有趣,马悲风可是檀江久负盛名的人物,逼得他赤膊上阵,和旧日兄弟生死相拼,着实有些悲怆的意味。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马悲风三番两次挑战,青面鬼也是在道上打滚的人,将来还要做四海堂的堂主,一再避战脸上也不好看。
青面鬼绰起铁枪,排众而出。他的铁枪有九尺多长,颇有沉重。在檀江绿林也算一流好手,否则也不会得到马悲风的倚重。
马悲风松了口气,拍拍衣服站了出来,他藏在仙车后面,被浓烟熏得灰头土脸,颇为狼狈,不过气势尚在,举手投足有种渊渟岳峙的风度,不愧是一堂之主。
马悲风撩开长袍,取出一条金线鞭。这条长鞭金丝缠绕,是他的成名兵器。马悲风已经有相当年头没有跟人交过手来,这次来找青面鬼兴师问罪,他也预料到青面鬼可能不会低头认罪,特意带了鞭子防身。
“杜老弟,请。”
马悲风拱了拱手,两人早年经常切磋武艺,对彼此的招数颇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