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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钦微微皱眉,“我们只是下山传个符信,又不是私奔,有什么不合适的?”
甘婀荷柔声一叹,语重心长的道:“须知道人言可畏,她是有婚约的人,你们最好不要走的太近,深更半夜的,若是碰到熟人,这可说不清楚。”
明钦不服道:“当年你认识烈山公的时候,他不一样是有妇之夫?”
“放肆。”
甘婀荷料不到明钦忽然提起这段陈年旧事,气得面红耳赤,她和孙满江相差二三十岁,嫁给他之前孙满江已经有数位妻子,后来孙满江和发妻离婚,才迎娶了她。
明钦知道说错了话,尴尬道:“您消消气。”
甘婀荷吐了口气,平复下心情,缓缓道:“烈山公一生为国为民,娶我是他人生的污点。但是感情的事无法控制,我们做不了道德完人。你居然为了杜芳惜顶撞我,这个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我听说山城有好几个青年都是因为她而死的,难道你想步他们的后尘吗?”
“什么?”
明钦并不熟悉杜芳惜的过往,更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窗外突然响起衣袂破风之声,显然是杜芳惜听到甘婀荷的说话,羞愤交加,飞身离去。
明钦耐着性子道:“娘,芳惜姐人很好,很照顾我,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我相信不是芳惜姐的错。”
“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但她有婚约在身,你俩纠缠不清,对你对她都没有好处。搞不好还会影响到两家结盟的大计。”
甘婀荷顿了一顿,肃容道:“娘不指望你做道德完人,但是千万不能沾染有夫之妇。”
男女之事虽是小节,处理不好也会身败名裂。苏武北海牧羊十九年,啮雪餐毡,不坠汉节,然而却不免娶胡妇生子,为人所讥。‘温柔乡是英雄冢’,多少英雄豪杰都在这里栽了跟头。
明钦心头发虚,他认识的女子中文竹、杨再思、水柔风、朝云也都有婚约或嫁过人。婚姻是适当年龄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未必都那么幸福美满,更多的是将就或不将就。爱情则是没有年龄限制的,任何时候都可能萌生。
女人的魅力不一定是在青春年少,也许是在岁月沉淀之后。播于人口的四大美人,貂蝉、西施、王昭君、杨贵妃,也无非是‘明眸皓齿今安在,一抔净土掩风+流’,后人之所以心向往之,便在于她们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婚姻本来也是人类的创制,是以要靠道德和律法来约束。但男女私+通和杀人放火不同,没有必死之罪。所谓浸猪笼也只是荒蛮落后的地区或族类容或有之。《水浒传》中描述了不少男女情杀之事。但潘金莲是死于毒杀武大郎,而非私+通西门庆。如果当时的刑律***可以判处死刑,武大郎大可以去官府告发,武松杀嫂、杨雄杀妻也不至于落草为寇。
先儒说,‘发乎情,止乎礼’。发乎情,是为情爱。止乎礼,是为婚姻。逾越了界限,就是不道德的。
人类社会离不开道德、法度,想要无拘无束是不可能的。
杜芳惜已经离开,下山的事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甘婀荷起来重新装扮,明钦还在蒙头大睡,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甘婀荷粘好胡须,一看明钦还没有起床的意思,也没有叫醒他,系上鹤氅下楼开了门。
看到厉若莘和杜芳惜站在门外,甘婀荷略感意外,“两位清早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是有些要紧事。明公子人呢?”
厉若莘不知甘婀荷的身份,事关机密不会向她透露。杜芳惜知道甘婀荷对她观感不佳,清冷自若,也不多话。
“钦之还在房里休息,我去唤他下来。”
甘婀荷见厉若莘不肯明言,刚要去叫明钦下来。
厉若莘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便噔噔上了楼,明钦听到楼下谈话,想不出能有什么要紧事,让厉若莘堵了个正着,打了个哈欠,讪笑道:“厉小姐,你怎么来了?”
厉若莘飞快的道:“东原那边传来消息,说象主从金谷园跑出来了。”
“谁给你的消息,可靠吗?”
当初明钦将象主劫出千尺楼,却无法携带出城。只好将他留在金谷园,带密诏脱身。森江继位之后,象主遭到金谷园的软禁,原以为他这辈子要老死在金谷园,想不到居然还能逃出生天。
“这是杨大小姐让我转告你的。消息应该可靠。据她说,象主逃往罗斛国了,咱们是不是派几个高手前去接应?”
厉若莘得到消息,心情颇为振奋,象主和森江争权,山城便有喘息的机会。森江害怕象主跑来铁杵城和铁崖会合,在道上布置重兵。象主只好往罗斛国潜逃。当务之极,是不能让象主死在森江手中。
“如果能把象主接来自然是好。”
明钦也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但象主逃走,森江和金谷园必不会善罢干休,象主不敢来铁杵城实在是明智的举动。
“你打算派谁去接应?”
东原那边没什么修行高手,只有朝云尚堪一用,山城之中厉若莘、杜芳惜、陆德存应该算是佼佼者了。
“这个消息我没有声张,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走一趟,我让师姐帮你,杨大小姐说她有朋友知道象主的行踪,你们可以和她联系。我刚刚接手炎天部,实在脱不开身。你意下如何?”
厉若莘知道这次行动非常危险,但也是惟一的机会。明钦年纪虽轻,行事却不焦不躁,有大将之风,修为比起自己可能略有不如,但他有几件法宝也足可弥补。
“我尽力吧。”
山城的形势岌岌可危,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若能救回象主,山城之围可不战而解,自然值得一试。
“那你们准备一下,早去早回。我得到炎天部去,有什么难处你和师姐商量吧。”
厉若莘深深望了明钦一眼,他俩的关系十分微妙,当着甘婀荷和杜芳惜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亲昵。
送走了厉若莘,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甘婀荷和明钦好不容易才得相见,自然不愿放他离去,尤其是这么危险的任务。
“钦之,我跟你们一起去。”
明钦笑道:“您是东原的使节,两边的攻守之计还需要您从中协调,我们只是去接人,人多了反而不好。”
甘婀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轻哼道:“你是嫌我累赘或是碍眼吧。”
“没有的事。”
明钦连忙否认,甘婀荷修为不弱,又有白泽铠护身,自然是个不错的帮手。但是她若跟去,明钦便得分神照顾她,而且行事不能自己拿主意,多少有些不便。
甘婀荷也知道这个道理,瞄了杜芳惜一眼,微笑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杜姑娘说。”
明钦微觉愕然,甘婀荷对杜芳惜颇有微辞,昨晚两人虽未照面,她那些话都让杜芳惜听了去,杜芳惜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心情却甚是低落。
“什么话神神秘秘的?”
“这你管不着。快点下去,不许偷听。”
甘婀荷和明钦谈笑无忌,不觉用上了自己的本声,忘了刻意装扮。
“好,你们先聊。我去弄点吃的。”
明钦早上起来还没有吃东西,接下来要长途跋涉到罗斛国去,要紧的是填饱肚子。
甘婀荷将明钦轰下楼,转过身来打量着杜芳惜,笑吟吟的道:“杜姑娘,请坐。”
“谢谢。”
杜芳惜微一迟疑,在窗边的靠背椅坐下,神情有些拘谨。
甘婀荷虽在大寨住了一些时日,但杜芳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向以客礼相待。
“杜姑娘,昨晚我有些话可能不太恰当,我先向你赔礼了。”
甘婀荷说着揖了一揖,态度甚是诚恳。
这下杜芳惜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连忙站起身来,欠身道:“夫人不必如此。你说的本没什么错。我要感谢你当头棒喝,让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甘婀荷淡然一笑,幽幽叹道:“钦之自幼不在我身边,我这个做母亲的疏于教导,自然怕他行差踏错。钦之还年轻,我希望他能够做番事业,如若持身不谨,很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即便你们情同姐弟,孤男寡女还是应该避些嫌疑。”
杜芳惜臊得面红耳赤,昨晚的事确实有些说不清楚,如果明钦没有发现她也便罢了,偏生这事还捅到甘婀荷面前。
“其实我跟钦之真的没什么,昨晚就是想让他给沈师妹祭道符信。”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们来往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钦之受伤。这次行动你不是合适的人选,我会请厉小姐考虑换人。你走吧。”
甘婀荷板起面孔,虽然没有疾言厉色,态度却十分强硬。
杜芳惜眼圈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明钦端着一些吃食上得楼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扫,看得出两人聊得不太愉快。
“娘,你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明钦在冷柜里找到甘婀荷自己炸的麻花,又酥又脆,口感不错,又热了几杯牛奶。山上条件不佳,甘婀荷也只能变着法的自己做着吃。
甘婀荷脸色稍和,拿起一根麻花慢条斯理的撕开,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芳惜姐,你也吃点。这是我娘自己炸的,别看不怎么好看,吃着挺香的。”
明钦用筷子夹起一根放到备好的瓷碗里,推到杜芳惜面前。
“你们吃吧,我不饿。”
杜芳惜勉强一笑,心里甚是酸楚。
“钦之,杜姑娘不能跟你去了,还是娘和你一起吧。”甘婀荷瞄了杜芳惜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世上没有做娘的会害自己儿子。”
“怎么了?”
明钦微感疑惑,强笑道:“娘,我们这是去接人,不是游山玩水,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好不好?”
甘婀荷不置可否,过了片刻,缓缓摇头道:“杜姑娘,你真的不合适。”
杜芳惜霍然而起,啮了啮粉唇道:“我去跟大小姐说。”
“芳惜姐——”
明钦看杜芳惜头也不回的下楼而去,靠到椅背上叹了口气。
“明兄弟,芳惜,你们在吗?”
楼下传来陆德存的声音,将屋门拍的震山价响。
甘婀荷似笑非笑的瞄了明钦一眼,端起面前的牛奶啜了一口。
“我去看看。”
明钦走下楼梯,杜芳惜已经开门将陆德存放了进来。
“芳惜,明兄弟,我听说你们要下山办一件要紧事。”
厉若莘想到杜芳惜和陆德存已有婚约,便和他打了个招呼,具体什么事却没和他说。
杜芳惜踌蹰未答,明钦接口道:“大小姐让我们去接象主,他从金谷园跑出来了。”
“那太好了。”
陆德存目光一亮,意识到这是山城转危为安的机会。
“可惜我最近在抓紧操练兵马,不能随你们一同下山。”
“没关系,”明钦随口敷衍道:“如果事情顺利,大概三五日便能赶回。”
“明兄弟少年英雄,芳惜也是女中豪杰,你俩连袂下山,定能马上成功。为兄就静候佳音了。”
陆德存朗声大笑,信心满满的道。
明钦笑了笑道:“我们和明先生在楼上吃饭,陆兄要不要上来坐坐?”
甘婀荷闻言走到楼道口,欠身往楼下望了望,笑道:“原来是陆参将,我这时有麻花牛奶,一起上来吃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陆德存返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咛道:“芳惜,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
杜芳惜微一点头,陆德存突然赶了来,她也没办法说自己不去了。看着陆德存的背影,柔唇微动,唤了一声,“德哥——”
陆德存浑身一震,笑着转过身来,“妹子有何吩咐?”
杜芳惜走上前去,嫣然一笑,如同绽放的水莲花。
“德哥,这次回来,我们就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