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螳螂捕蝉

风斯在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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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能找到这里来,这地方还能呆得住吗?不想死的就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杨再思心中烦躁,不想和孟少通纠缠不清,横眉冷眼斥责了一通,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孟少通愣在当场,面上阵红阵白终究没有勇气再跟过去,目光一转,看见屋子里的晏轻舞,认得她是和杨再思一同到孟家去的朋友。

    摘下毡帽,和和气气走上前去,拱拱手道:“几位都是再思的朋友吧。方才在寒舍多有得罪,孟某深感抱歉。麻烦你将这些银票转交给她,我……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把手中的银票放到桌子上。

    “照理说你们夫妻一场,见人家落了难,就赶忙扫地出门、落井下石,本该有所补偿。但大小姐既然不肯收,我怎么好替她作主。我看你还是当面交给她比较好,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这笔钱能转交到大小姐跟前。”

    祖龙地宫中珍宝无数,晏轻舞自不会将些许银票放在眼里,这钱拿是不拿原在两可之间,杨再思拒不接受,总是想跟孟家一刀两断。

    照眼前的态势来看,两人也没有什么复合的可能,只有孟少通还一厢情愿,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

    孟少通听晏轻舞的意思,这笔钱倘若杨再思执意不收的话,倒有被她们吞没的可能。这就非他所愿了,踌蹰了半晌,终于将银票收了回去。

    晏轻舞微微哂笑,不再理他。挽住明钦的手臂朝江夫人努了努嘴,揶揄道:“这位娘子又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

    “别胡说。这是我乾娘江夫人。”明钦在晏轻舞臀侧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晏轻舞小口微张,颇感惊讶,笑吟吟地离坐而起,上前行了一礼,“原来是乾娘,失敬。我是钦之的师姐,姓晏,小字轻舞。”

    “晏姑娘。”

    江夫人微笑颔首,看晏轻舞虽作男子打扮,却自有一股柔媚之气,十分讨巧可喜。心头暗暗诧异,不知明钦身边竟有不少容色绝佳的女孩子。

    …………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对女子来说,容色到底是一个重要的标准。

    有道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绝首去尾,十人之选,应该称得上中人之姿了。一个团体之中往往有好事之徒月旦评议。这在学宫校舍屡见不鲜,诸如班花、校花云云,可说是百人之选,千人之选。

    单以容色而论,千里挑一必是一时之选了。名传千古的美人大抵也不过如此。像播于众口的四大美女,西施不过一浣纱贫女,昭君也只是汉宫一宫娥,貂蝉则有无其人都不可知。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全美’。‘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容色也和文艺一样有种种标准,而不像武功那样容易比较出高下。

    所以千古美人乃是在容色之外更有别的标准,譬如才识、性情,特殊的际遇,越是不可复制,才越显得珍贵。若是以貌取人的话,真如恒河沙数,俯拾皆是了。

    很多人认为容貌颜色是天生的,故而以色事人等同于不劳而获,是很受鄙夷的事。

    其实也不尽正确。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是事理上应然的事。世人喜欢将美人比作花卉,花卉之缤纷绚艳自然是在丛簇绽放的时候。

    而事实上人总是变丑的多,变美的少。大约童稚的天真烂漫是世人喜爱乃至艳羡的,老聃屡屡称美于赤子婴孩,这种混沌柔弱的状态大概是容易激起呵护之心的。

    有道是,‘相由心生’。这个‘相’并不限于面貌,很多坏习惯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像弯腰、驼背、近视、脱发甚至肢体伤损,应该说一人的美丑绝大部分都是后天的影响,美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而丑其实是堕落的一种表现。

    当然在生活条件极端贫困的年月,可能绝大多数是无力顾及美丑的问题。仙界生产能力突飞猛进,美容业应运而生,很多人一掷千金,在身上剜肉补疮作一些修整,这种心情值得体谅,然而于美的真义恐怕是无甚心得。

    要而言之,容貌颜色只是第三等的标准,第二是才识,第一是性情。世人常称美说性情中人,究竟什么是性情中人,这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单以容色来说,个人的审美也有很大差异。而审美和修养见识是紧密相关的。世间得天独厚的少,奇丑无比的也不常见。剩下的就是审美标准的上下起浮了。

    老实说,单是容貌丑陋还不算丑,古今中外都有很多大名鼎鼎的丑人,像李贺、罗隐、贺铸、钟馗,哪一个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嚣俄创作的卡西莫多也是脍炙人口,孔子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圣贤与凡夫的差别本不在皮相之间。

    才识和性情的丑陋才更加惹厌。孔子极度讨厌的‘乡愿’,就是才识庸陋,性情猥鄙的集中体现。乡愿,后来叫学究,再后来叫砖家,也是阴魂不散的一个群相。

    有一流才子佳人总是将故事中的男女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未免有些过甚其辞。却不悟真正的美人,容色往往是次要的,假定有一个女子容貌姣好,而举止猛浪,言语粗俗,甚至污言秽语,恶模恶状,不摇头掩鼻的必是臭味相投、****熏心之流,如何能入诗入画,千古称美?

    总而言之,容色只能作为美的一种标准,甚至连举足轻重都谈不上。

    虽说‘人无全美’,但只要没有明显的缺陷,稍加修饰,未尝没有可取之处。

    汉代的班昭作有《女诫》,提出了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四种行为准则。又说,妇德,不是必须才明绝异,妇言,不是必须辩口利辞,妇容,不是必须颜色美丽,妇功,不是必须工巧过人。

    大约总以清闲贞静作为标准,看似容易,实际也不那么容易做到,可说是一种很高的道德规范。

    近世喜欢诋毁古人,一切忠、孝、节、义,常以一‘愚’字蔽之,这真是绝可笑的事。

    人的审美在容貌颜色上可能不会有大的差别。据说唐朝以胖为美,这可能跟唐朝的生活条件有一定关系。

    世俗的审美总是以多数为准,修罗肤白、夜叉肤黑,只听说夜叉在修罗道遭歧视,而绝无可能在夜叉国被下看,就是这种道理。

    杜少陵诗说,‘忆昔开元全盛世,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百姓衣食富足,自然发胖的人多,从而以胖为美,不无合理的成份。开元盛世终属历史上少有的景象,此后风光不再,这种审美标准也就一去不返了。

    审美的无偏差,可见古今人在容貌上并没有太多差异,差别还是在神气上。神气就是才识、性情的不同。

    当然小镜和晏轻舞都算是很美的女子了,这种美未必无可挑剔,但自有打动人心的地方。

    告子说,‘食、色,性也’。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好色并非男人的专利,历史上许多女子一旦有了条件,骄奢淫逸的程度可是不让须眉。至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自觉控制男女间的行为,还是靠道德的约束。而道德又不见得可靠,所以老聃说要‘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孔子则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都是采取防患于未然的方法,‘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一旦涉足嫌疑之地,本身就已经很危险了,行差踏错皆属情理中事。

    古来大户人家,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一脉相承的做法。

    不过一代有一代的风气,仙界许多天域虽然都实行一夫一妻的婚制,至少在摩夷天男女之间的关防并没有那么严格。世间许多规制都是社会的需要,人性的本来面目久已不得而知,总之都须服从于社会组织。

    先前理学家大讲‘存天理,灭人欲’的时候是如此,近世提防大开,也是社会组织的变化加以促成的。

    …………

    江夫人新从异国回来,对有鼻国的时事不太熟悉。不过这几个女子容貌标致,竟不在她两个女儿之下。

    江夫人爱屋及乌,很想旁敲侧击一下她们和明钦的关系。

    孟少通在屋外徘徊了一阵,长吁短叹,毫无办法。只好揣起心事往外面走去。

    哪知走不数步,门外咣铛一响,冲进来几个端着灵铳的象兵。

    为首的是个长官模样,穿了一身白色的戎服,更显得肤色黝黑,留两撇八字须,提一条短铳,动作甚是干练。

    来人一涌而入,未料到孟少通站在当面,那长官微吃一惊,摆手道:“不许动。把他给我绑了。”

    “慢来。佟长官,是我。我是孟员外家的老三。咱们前天还喝过酒呢?”

    孟少通认得那人是兵马司的一个头目,唤作佟彪,最近还被孟老爷请到家里热情招待了一番。

    佟彪定睛一看,长长哦了一声,收起枪铳道:“是孟少爷呀。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想找一找这一带有没有空房子租。”

    孟少通看他们来者不善,登时想到杨再思身上,哪里敢说真话。

    佟彪拈着胡须笑道:“孟少爷莫非想金屋藏娇,这一片我熟,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回头我帮你找找。”

    “那真是求之不得。”

    孟少通满口应承,转着念头笑道:“我想要一座像样点的宅子,价钱好商量。要么咱们找个酒楼边吃边谈。”

    “好说,好说。包在老佟身上。”

    佟彪眉开眼笑,连忙拍着胸口答应。他知道孟家财力富厚,若能从孟少通身上刮点金粉下来,足够他消遣一阵子了。

    “不过今天我还有点公事,等办完了差,再到府上寻你如何?”

    “哦,对。”孟少通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往旁边让了一让,试探道:“佟爷你这兴师动众的是抓什么人吧?”

    佟彪嘿然一笑,他是得了消息来捉拿杨再思的,杨贯一已然被象主革去了城守一职,杨家的人都属于钦犯,杨再思胆敢到磐石城来,抓住了自然是大功一件。

    佟彪能在兵马司当个统领,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想到杨再思曾是孟少通的妻子,对他的来意将信将疑,皮笑肉不笑地道:“孟少爷,你先回去吧。弟兄们,给我搜,不可放走一个乱党。”

    明钦几个听到动静,一时摸不清佟彪的来意,拍着小镜的香肩道:“你陪乾娘呆着,不要乱动。我和师姐出去看看。”

    小镜眼眸流转,微微有些失望,但在明钦面前还要做出听话的样子,眯着眼笑道:“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佟彪带着象兵气势汹汹,孟少通自然遮拦不住,明钦和晏轻舞迎了出去,那边杨再思听到动静,也拉开房门出来查看。

    她不想跟孟少通纠清不清,徒乱心意。独自躲回房间,思绪起伏,哪里能睡得安稳。

    想到伤心处,不由泪如泉涌,藏到被底呜咽失声。

    “什么事?”

    明钦漫不经心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到杨再思眼圈微红,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脸色微微一沉,口气便有几分不耐。

    “奉命抓拿叛党,哪个是杨再思?”

    晏轻舞是男子装束,若非知根知底,一眼也难以明辨,佟彪目光一转自然落到杨再思身上,从衣袋中拿出一张影神图抖散开来,来回对照了两眼,点头道:“就是她。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只见得人影一闪,明钦踏着云梭玉步,动如脱兔,两个象兵刚刚迈出步子拿人,早被明钦一拳一脚打翻在身,直扑佟彪而去。

    “大胆贼人,拦住他。”

    佟彪见明钦神出鬼没,面前只能看到一丝残影,拿着短铳比划了两下,根本就无从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