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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妹故意要和你为难。”尹疏桐摇着摺扇幽幽叹道:“师兄你也知道,这红莺粟一旦采摘下来,就得尽快加以调制。否则精气消散,就和寻常的莺粟无甚区别了。你的这些无知顽徒肆意糟践我的花圃,若以浪费的药材能论,卖个几千万都不只吧。”
灭法老祖面孔一黑,讪然笑道:“我极知师妹培植红莺粟的勤苦。对于劣徒的所为我也十分痛心。说句不中听的话,药材和丹药毕竟不能相提并论,当然,师妹若是嫌弃摘下的莺粟精气不足的话,为兄愿意出钱买下来。还望师妹给一个公道合理的价钱。”
“也罢,难得师兄这么有诚意。小妹赋性疏懒,料理不了这些俗事。师兄若能慷慨解囊,拿出这个数目。小妹就既往不咎,权当眼不见为净吧。”
尹疏桐勉为其难的竖起三根手指,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三……三百万?”灭法老祖不甚确定的道。
尹疏桐轻哼一声,俏脸微寒,凛然道:“师兄,你当我是乡下丫头,随便糊弄的不成。你拿我的红莺粟回去调制灵丹,向象主取媚求宠,随随便便都能卖出几个亿,我要你三千万,好比九牛一毛,微不足道。这个价钱你都不肯出,我可要怀疑你的诚意了。”
“师妹无须动怒。是为兄错会了。”
灭法老祖干笑两声,平情一想,尹疏桐说的却也在理,这些红莺粟调制出来确实利润丰厚,前景可观,她出的价码尽管让他肉痛不已,咬咬牙还可以接受。
“只是三千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总能给我点时间筹措。”
尹疏桐淡然自若的道:“这个悉听尊便。你什么时候拿得出钱来,我自会放人。小妹倒无甚要紧,只是这红莺粟每过十二个时辰,效力便减弱一分。师兄可得心中有数。”
“不如这样。”
灭法老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捋着胡须笑道:“三千万为兄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不过我闯荡半生,多少有些值钱的东西。我可以先预付三百万,敢请师妹网开一面。放我一个小徒出来,我就把这个小童子还给你。”
说着提溜起白鹤童子和煦一笑,他门下徒弟众多,少几个无关紧要,但金燕子出身于有鼻国的豪门大阀。象主不日就要聘为儿媳,失陷在天禽苑回去难以交待。
“也好。”
尹疏桐淡淡瞄了白鹤童子一眼,随口答应,不见喜怒。
灭法老祖心头微松,从腰间解下一个灵气袋,掂了掂道:“这是我刚从采石场中收来的玉石,花了我四五百万,师妹是个识货的,也不须我来饶舌。”
说着隔空一掷,灵气袋轻飘飘的飞了过去。看起来浑不受力。
尹疏桐暗自冷笑,灭法老祖心思诡诈,时刻不忘试探她的功力,倘若稍微露怯,后果不堪设想。眼见灵气袋浮到近处,好像一枚轻盈的暗器,看不出它打向何处。
尹疏桐扬起摺扇照着灵气袋一拂,那袋子来势一滞,直直往地上掉落。尹疏桐顺手一抄,打开来看时。里面果然有十多颗大小不等的玉石。她拣了两颗拳头大小的看了看,确实质地温润,灵气充溢。
大抵世间活物都有灵气存在,灵气凝聚到一定程度往往成为精怪。精怪中出类拔萃的才能称为妖异。
道者修行除了炼气这种日积月累的功夫之外,通常还需要一些灵丹妙药来增进修为。但灵丹妙药不可多得,价钱也贵。次一等的则是各种精石,譬如珍珠、翡翠、琥珀,也都是精华之抟聚,对修行者大有裨益。就算寻常富贵之家也有把珍珠碾成粉末用来美容。但不通术法的人只知外敷诚然是暴殄天物了。
中夏又有佩玉的传统,将玉石雕镂成各种随身物件,濡染其中的精华,甚至调成玉屑服食。
明钦的比目玉就是此类宝物,只是比目玉调和元气,品次极高。一般的玉石让修行者拿来洗炼几次,就不中用了。
尹疏桐将灵气袋中的玉石观摩了一遍,心知灭法老祖所言不虚。修行者境界越高,进益愈浅,如果运道不佳的话,可能一个瓶颈就要耽误几十上百年,韶华流逝,到头来一场徒劳。
所谓厚积薄发,在修行的初期可能天分更加重要一些,时日一长还是需要勤奋不懈的努力。‘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孔子说,‘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但上智和下愚在人群中的比例都是极小的,常人智能相差不远,无非是后天的遭际起着不同的作用。
炼气之道大约有三种,一是勤勉不惙,矢志不移的用功。这是最难的,好一点的大器晚成,更多的可能也无所成就。
老聃说:‘大道甚夷,而民好径’。行险侥幸,好逸恶劳,也是人之常情。因而便有阴阳采*补的法门,损不足以奉有余,这条路最容易害人害己,很多道者采补不慎,反而被倒采,也可说是天网恢恢,咎由自取。
第三种就是求助于灵丹、妙药、精石、圣水,这个法子倒是没什么大的后患,但却很受财力的制约,财力不足,就不免铤而走险,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结局也可想而知。
修道本来就是非常之事,凡人徒然艳羡腾云驾雾的逍遥自在,个中的寂寞酸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怎么样,为兄是个实诚人,你我同门学艺,师妹总该信得过我。”
灭法老祖和尹疏桐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总是留有余地,面子上总归要过得去,除非能一举制其死命,轻易不会撕破脸皮。
尹疏桐不动声色,收起灵气袋道:“东西是不错,红鸾,你去阵中放一位师侄出来。”
“是。”红鸾恭身领命,就要入阵拿人。
“且慢。”灭法老祖忙唤了一声,嘿笑道:“师妹有所不知。这几个弟子中有我一个女徒,她身子娇怯,不比男子。还望师妹高抬贵手。先放了她出来吧。”
尹疏桐不疑有他,点头道:“红鸾,照做。”
红鸾微一点头,跃入阵中。金燕子进的阵门,流火纷飞,甚是燥热难耐。好在她穿的衣裙贴着箔片,好像整密的鱼鳞,不惧水火。也是一件宝衣。奈何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去的门径。
正感不可奈何,红纱飘转,红鸾现身出来,虚晃一枪,微哂道:“这边——。”
金燕子暗自恚怒,缀着红鸾的身影衔尾直追,只见一道道虚悬的红纱走马灯一般乱转,红鸾有意引她出阵,身法不疾不徐。时而停身观看,她在前面老马识途,不消片刻功夫,两人一前一后杀奔出来,金燕子反手拈出一把柳叶飞刀,娇喝道:“妖女,哪里走?”
扬了扬纤手,作势要打。灭法老祖忙道:“燕子,不得无礼。”
金燕子怔了一怔,这才发现出了阵圈。红鸾落到一个紫裳美妇身边,睨着她微微冷笑。对面站着一个宽袍博带的道者,愕然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灭法老祖轻嗯了一声。指着尹疏桐道:“这是你尹师姑,她宽宏大量,放了你出阵。还不快去谢罪。”
金燕子红唇微撅,眸光闪着泪花,朝着尹疏桐勉强行了一礼,嗫嚅道:“多谢……”
尹疏桐见金燕子模样俏美。比之红鸾还稍胜一筹,不由微感意外,想不到灭法老祖座下还有这等才质卓异的弟子。摆了摆手,嫣然笑道:“这小侄女的俏模样可真俊呢?”
灭法老祖讪然一笑,知道尹疏桐眼光老道,时间一长,没准能看出什么来,当下无意逗留,松手推了白鹤童子一把,拱手笑道:“事情已经说定,为兄这就回去给师妹筹措钱款,劳烦师妹等待两天。”
尹疏桐淡然一笑,灭法老祖既然肯出钱,她也不再纠缠红莺粟的事,明知金燕子身上携带了不少,毕竟拿人手短,只要他能将钱款补齐,些许莺粟就当是预支给他的吧。
“苍鹰子他们呢?”金燕子左右不见苍鹰子三人,满怀疑虑的问道。
“这事为师自有计较,你就不要多问了。”
灭法老祖低声斥喝了一句,引着金燕子缓步出园而去。
…………
“师尊,苍鹰子三人还困在红纱阵中,是否要拿他们出来?”
眼见灭法老祖师徒姗姗离去,红鸾凑到尹疏桐跟前小声请示。
尹疏桐哗然阖起摺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眸光微凝,抖手打出一团金灿灿的物事。
自打灭法老祖和尹疏桐出现,明钦小心隐匿,不敢胡乱走动,只盼两人离开,再溜出园圃和梅吟雪汇合。
神游镜是梦神炼制,和月曜甚是相宜,日光下只有一个淡淡的光影,若不特别留意,几乎难以捕捉。
但是他已经露了形藏,尹疏桐方才只顾和灭法老祖交涉,不暇顾及于他,却也分了一缕神念,时刻注意他的形踪。
明钦若是藏到光照熹微的暗角,必然难以遁形,是以并非走远,直到金光四射的物事当头罩落,才醒悟过来,暗叫不好。
那团物事却是一面细针密缕的金丝罗网,呼啸一声降落下来,遮住日光的瞬间,神游镜的光影顿时清晰无比的显现出来。
明钦闪身欲逃,不料罗网中透射出一股无形大力,当头一罩,如中梦魇,又像粘附到蛛丝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挣扎了片刻,罗网合身罩下,耳听的咣铛一响,神游镜现了本象,掉到地面上。
红鸾快步上前将铜镜拾了起来,她倒也乖觉,并未拿开罗网给明钦以可乘之机,包着铜镜送到尹疏桐面前,脆声道:“师尊,是一片铜镜。”
尹疏桐接过神游镜,透过疏密有致的罗网打量了一番,沉思道:“莫非是一个铜镜得了生气,修炼成精怪了。”
“师尊,这人说是高木鸢的门下,我看他鬼鬼祟祟,图谋不轨。本想拿住了交给师尊发落,谁知姓古的横插一脚,差点给他逃了。”
白鹤童子想起前事,愤愤不平的道。
“高木鸢?”尹疏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冷,黛眉微蹙道:“他派人来我天禽苑做什么?”
白鹤童子接口道:“这人说是来探亲的,莫非高木鸢迷途知返,遣人来向师尊说和了吗?”
“不可能。”尹疏桐深知高木鸢的为人,她当年赶走古长鸿之后,本想邀请高木鸢回来一同修炼《阳乌仙经》,光大天禽派。谁知高木鸢恪守天禽上人遗命,反而劝她放弃仙经。尹疏桐对他的学识颇为看重,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提起此人就不由火冒三丈。
“园外的朋友,你已经窥探多时了。是去是留,可想清楚了吗?”
尹疏桐修为精强,梅吟雪和她只有一墙之隔,如何逃得过神识的感知。见梅吟雪雌伏不动,一时猜不出她的来历。但她既然没有跟随灭法老祖离开,想必不是一伙的。
方才梅吟雪侧耳倾听,知道尹疏桐和古长鸿都在近处,但两人未曾交手,她也估摸不出神通高下,及至明钦忽然被她祭出法宝制住,不由阵脚大乱,上前相救恐怕力有未逮,夺路而逃也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听到行藏败露,梅吟雪索性大大方方的迈步而出,拱手道:“尹谷主请了,在下梅吟雪,此来是依着高木鸢先生的指点,想求得几株红莺粟,配制丹药,医治我的眼睛。”
“梅吟雪?”
忽见园处转出一个甲胄齐整的美貌女将,尹疏桐觑目打量,心头暗暗称奇。又见她眸光痴滞,睁目如盲,不禁暗道可惜。
“如此说来,你俩并不是高木鸢的弟子了?”
“不错。”梅吟雪不枝不蔓,坦然相告,“我的眼睛是被那神龙岭的妖蟒所伤,我听说蛇胆有明目之用,本想杀蛇取胆。经由高先生一番指点,这才来到天禽苑。我俩行事冒失,多有得罪。刚才听闻谷主将红莺粟卖给灭法老道,不知谷主能否也售我几株,价钱的事却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