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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粉面桃腮,亭亭玉立,展开白生生的玉手,光华闪耀,幻化出一条九尺有余的亮银枪。她拉开架式,神情睥睨,瞧起来似模似样,气宇非凡。
秃鹫轻嗤一声,瓮声瓮气的道:“你这女娃胡吹什么大气,快点闪开了放我们走路,免得大爷一个手重把你打死了。”
他见识了白鹤童子的武艺,尽管凌厉无前,兄弟几个都足以应付,料想红鸾比白鹤童子强不了多少,若是一齐来攻,还有些棘手,单个前来,正好个个击破。
“休逞口舌之利。”
红鸾闻言不怒反笑,摇动银枪一式‘穿针引线’,迎面便刺。
秃鹫探手从后腰掣出一把吴钩,让开枪锋好整以暇的道:“苍鹰子,你们三个先走,我随后便来。”
“甚好,咱们走。”
苍鹰子着急脱身,招呼了乌鸦和金燕子一声,夺路而去。
“哪里逃。”
红鸾娇喝一声,骈指往头顶一指,哗然一声落下数道红纱,暗合九宫八卦的方位,红鸾纤腰一扭,闪身躲到一堵红纱后面。
秃鹫不明就里,大步穿过红纱奋起直追,只见得红光满眼,睁目难视,心头暗叫不好,转身欲退哪里还找得到门户,正自徬徨无计,红鸾隐身暗处觑得分明,银枪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近处,猛然在秃鹫双腿上一扫,秃鹫闷哼一声,登时筋断骨折,趴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苍鹰子三人被红纱遮住去路,他眼力高明,识得是一个厉害阵法。不由心头微突,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什么障眼法,待我把她的红纱扯下来。”
乌鸦掣出一把板斧,凶神恶煞的扑了上去,照着红纱疾斫。
斧头砍到红纱上,耳听的砰訇一响。激起漫天火光,风助火势,甚是猛恶难当。
三人骇然变色,慌不择路。分头往红纱后面冲去。
乌鸦冲出红纱阵,只见楼阁巍巍,花团锦簇,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他已经让阵法骇破了胆。顾不得回去招呼苍鹰子两个,摸了摸腰间的灵气袋,心说:“待我将红莺粟交给师尊,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封我个大师兄做做。”
灭法老祖门徒众多,除了对他自己需绝对效忠之外,师兄弟之间却没有什么恭悌友爱,他会视徒弟的修为高下和办事能力加以拔擢,苍鹰子坐到大师兄的位置不过数月,此前则是秃鹫位次最高。所以两人一直不怎么对付。
乌鸦想到开心处,撒开脚步掠身而起,谁知身形刚刚升起半空,砰的一声撞到一堵无形的大墙上,登时磕了个头破血流,一屁股弹回地面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苍鹰子抢出红纱,迎面却是阴风怒号,不见天日。苍鹰子心头一虚,他跟在灭法老祖身边学了不少使毒的法门。对阵法却一窍不通,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遇到这样的阵仗深感无可奈何。
明钦和梅吟雪躲在墙外观看,料不到红鸾虚晃一枪,忽然布起阵法来。只见半空中一道道红纱虚悬下来,按着阴阳八卦不时转移,看的人眼花缭乱,莫测高深。
红纱就如同一道道门户。时卷时舒,阵法中顿如迷宫一般,变化着种种不同的幻阵,红鸾又躲在暗处伺机偷袭,倘若不知底细,早晚要着了她的道。
明钦恍然而悟,他们先前对园圃疏于防范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尹疏桐早已布下了严密的阵法,否则仓猝之间红鸾不可能随意布设这般繁复的幻阵。
若论真实修为,红鸾比白鹤童子也强不了太多,她明知白鹤败阵而走,还敢来以一抵四,显然是有恃无恐。
“好险,如果咱们不知虚实,被困到红纱阵中,只怕结果比他们好不了许多。”
想到这里,明钦出了一身冷汗,道家神通法门众多,法阵虽不如灵宝来得轻便,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相传诸葛公布下八卦阵阻挡东吴的追兵,昭烈才得以安然逃往白帝城。
但是法阵最大的弱点就是灵活性不足,任凭法阵如此精妙绝伦,倘若不能将对头诳入阵中,就难以发挥效用。
“趁着他们斗的难解难分,咱们快去采几株红莺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两人静候多时,自不愿无功而返,趁着红鸾无暇他顾,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明钦鉴于梅吟雪眼目不便,倒不如他自己脱身容易。叮咛了一声,小心翼翼往园圃行去。
“你……你小心一点。我给你掠阵。”梅吟雪知道天禽派来头很大,不觉升起一丝紧张。
明钦瞄了忐忑不安的梅吟雪一眼,心头微感异样,他也无暇多想,几个起落跃到花圃,拣花盘硕大的红莺粟掐了几朵,丢到袖囊中的千机袋中。
他不敢多所耽搁,琢磨着一二十朵足够高木鸢用来配药了。刚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悄然开溜,突听的空中随来劲疾的衣袂破空之声,却是白鹤童子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污垢赶了回来,望见明钦顿时勃然大怒,喝骂道:“你这蝥贼,往哪里逃?”
“你可别误会,我是来探亲的,跟你说的蝥贼没什么关系。”明钦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
“探亲?我跟你有什么亲?”白鹤童子怔了一怔,他毕竟年纪不大,好奇心略重一些。
“实不相瞒,我是你大师伯的门人,特来拜谒尹师姑的。大家都是天禽派一脉,师弟何以如此无礼。”
明钦心想高木鸢和尹疏桐应该无甚怨仇,说不定能有几分薄面,暂且蒙混过去。
“你是高木鸢的徒弟?”白鹤童子见明钦老实点头,睁大了眼睛,怒声道:“师尊说过,高木鸢薄情寡义,比灭法老祖还要可恶。师尊不找他麻烦也就罢了,你竟敢找上门来盗采我红莺粟,简直罪加一等,不要跑。吃我一剑。”
明钦目瞪口呆,想不到尹疏桐对高木鸢有这么深的恨意,原本想攀个亲谊,谁知却是弄巧成拙。
白鹤童子慑出森寒的长剑挺身疾刺。明钦闪身躲过,失笑道:“慢来,慢来。你几时见我采了红莺粟,你我份属同门,我可不愿以大欺小。你这家伙好不晓事,一个灭法老祖尚且对付不了,难道想连大师伯也得罪了。”
白鹤童子转念一想,他来得匆忙,还真没看到明钦动手采药,咬牙道:“就算你没采,那也是我来着了,若是迟上几步,你肯定就采了。”
明钦听得心头大乐,哈哈笑道:“俗话说。‘捉贼拿赃’,就算告到官府,也要讲一个真凭实据。你信口诬蔑,我还要告你个污人清白呢?”
“你……”白鹤童子哑口无言,俊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道:“总之,你就是没安好心。”
这时,天边隐隐响起风雷之声,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宽袍大袖的道者挟着一团乌云疾驰而来。身后一道青气衔尾直追,恰似流星赶月一般。
那道者身躯肥胖,肤色细嫩红润,须眉飞拂。眼目狭长,开阖之间隐露精光,很有几分独行其是的风采。
道者势如奔雷,呼吸之间已不足十步,袍袖狂风鼓荡,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往白鹤童子面门抓去。磔磔怪叫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准是尹疏桐的弟子吧。”
“灭法老祖?”
明钦心念电转,已经猜出道者的身份。连忙收束神魂隐藏到神游镜中,神游镜无形有质,在日光下轻若无物,任他有天大手段也无法掬取。
灭法老道一掌拍出,阴风怒啸,风沙迷眼,吹的人站立不住,白鹤童子大惊失色,进退失据,抖开雪亮的双翼想要躲逃,整个身躯却似风中落叶,难以平衡,灭法老道肉掌中似有一种莫大吸力,手臂一长将白鹤童子慑入在掌中。
转眼一瞧,却不见了明钦的踪影,灭法老祖轻咦一声,微感错愕。他不顾身份向两个小辈动手,理当手到擒来才是,做梦都未想到其中一个奇诡的销声匿迹,连他都没有看出奥妙。
“古师兄,你我兄妹之间的恩怨,何必将小辈牵扯进来。”
清媚的话声中,尾随的青气降落下来,幻化出一个绰约多姿的宫装美妇。
她穿着紫色的纱裙,发髻高挽,耳缀明珰,眉飞入鬓,面如满月,五官温润惹人怜爱,捏一柄描金小扇轻轻摇动,唇边噙着隐约的笑意。
灭法老祖嘿然一笑,轻哼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被你的红纱阵所困,为兄是个护犊子的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尹疏桐哎哟一声,浅笑道:“你这是要胁我吗?”
“岂敢。”灭法老祖道:“为兄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我的徒弟,我也保他安然无事。如此皆大欢喜,你我兄弟也不伤和气。”
“红鸾——”
尹疏桐唤了一声,阵中的红鸾听到召唤,飞身从红纱阵中掠了出来,跃到尹疏桐跟前,恭谨的行了一礼,“师傅,弟子无能。让歹人闯入花圃盗采了红莺粟,罪该万死,请师傅降罪。”
尹疏桐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反问道:“古师兄说你拿住了他几个徒弟,可是有的?”
红鸾抬眼望了望灭法老祖,摇头道:“弟子不知。我只拿住了几个盗采红莺粟的贼人,不知道有无古师伯的徒弟在内。”
尹疏桐轻哦了一声,和颜悦色的道:“古师兄你也听到了。莫非这几个到我天禽苑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就是师兄的得意门生。”
灭法老祖老脸微红,暗自恚怒,尹疏桐的话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讥刺他行止不端。干咳道:“为兄最近和南象主讲经论道,对门下弟子疏于管教,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尹师妹宽宏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念他们是些无知小辈,饶他们一次也无不可。”
尹疏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明眸流转,叹了口气道:“但他们将我的花圃糟践成这样,浪费了我多年的苦心经营,总该有所补偿吧。古师兄身受象主礼遇,被他尊为国师。荣华富贵,今非昔比。些许赔偿想来是不成问题的咯。”
“好说。”
灭法老祖和尹疏桐同门多年,自然深知她智计百出,这回他理屈在先,想要全身而退可没那么容易。
他原本打定主意,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去和尹疏桐托故叙旧,拖住她半个时辰,好让几个徒弟来采莺粟。
他对天禽苑的地形和尹疏桐的门徒了如指掌,选派的四个弟子都是一时之选,惟独忌惮尹疏桐而已。谁料尹疏桐竟然在花圃四周布设了阵法,几个徒弟对此道茫昧无知,一步之差,竟至于全军覆没。尹疏桐在谈话中透露出个中讯息,别的徒弟还罢了,金燕子和象主大有关系,倘若出了意外,他可不好向象主交待,是以匆匆忙忙赶来。
“天禽苑的红莺粟自然比别处不同。实不相瞒,为兄最近受象主委托炼制丹药,师妹若能匀我一些红莺粟,事成之后,不但为兄面上有光,对于天禽派的声名也大大有利。”
灭法老祖不知道尹疏桐索要多少赔偿,不出意外应该会狮子大开口敲他一笔,如果能换些红莺粟还差强人意,否则的话这脸面可就丢大了。
尹疏桐绽唇笑道:“我和师兄不同。师兄一心想高官厚禄,人前显贵。我只求图个衣食无忧罢了。你要换徒弟也好,红莺粟也罢,只要破费一点,凡事都好商量。”
纵然尹疏桐聪明绝顶,也不知道金燕子身份特殊,意义非凡。在她看来,灭法老祖的门徒一钱不值,灭法老祖又不是个情义深厚的人,他若是跺跺脚扭头走了,还上哪里找这样的买主。
“是,是。”灭法老祖也不点破,呵呵笑道:“那就请师妹开个价钱吧,我手头虽不宽绰,可以想方设法给你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