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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吗?”
甘婀荷目力极好,透过晦暗的窗纸隐约瞄见仙车中伏卧的虎猫。
猫和狗嗅觉相当,敏捷度也不相上下,但是狗常能作为缉查的帮手。值得一提的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在抓捕孙行者的战斗中可谓是一举成名。
猫向来无此效用,除了心性不如狗忠实可靠外,明显的弱点就是体格较一些。
猫和虎豹是近亲同属,猛虎向来有百兽之王的称号,可见猫若能有虎豹的体格,能力绝不逊色于狼狗的。
而狗有那么强健的体格是得益于狼的配种。虎由于对人类威胁较大,毛皮肉骨又颇为珍贵,经过长年的猎杀,种类就非常稀少了。反而猫因为小巧讨喜的关系,和狗一样能得人类的认可。
仙家畜养驯兽一法非常精妙,经过多方尝试,用猫、虎结合,改良出新的品种。就是鹰虎士配备的虎猫。
虎猫和乳虎一般大小,十分凶猛善斗。一般的鬣狗根本不是对手。
“是鹰虎士。”
明钦瞥见车中的武士衣着光鲜,类似于前朝的飞鱼服,和一般的缉查大不相同。
“跟过去看看。”
甘婀荷疑心鹰虎士大举出动,极可能是发现了江山门弟子的行踪。哪里还按捺得住。
明钦别无异议,两人展动身法,缀着鹰虎士的车尾急掠而去。
仙家神行之法俗称作腾云驾雾,以前画绣像的插画家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往往在仙人脚底画一朵云彩。倒像这腾驾的云雾是实有似的。
事实却并非如此,四灵之中以羽族先天就胁生双翅,可以奋飞。世人又何曾见过羽类的翅膀下面有成形的云雾呢?
然而要说羽类飞行不借助云雾也并非事实。庄子说大鹏鸟飞往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云雾就是凝结了水份的状态。如果真有车舆一般的功用,仙家就不必寻甚坐骑、鞭笞飞鸟了。
腾云驾雾虽是一种极高妙的飞行术,和武者的轻身术、提纵术。并没有根本分别。只是武者俗骨太重,受肉身的限制,达不到那种超凡入圣的状态。
轻身术进一步是道术者的御物术,御物的关键是需要一件灵宝。等到修为再高,摆脱了灵宝的支撑,才能进入腾云驾雾的境界。
常言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比之大鹏鸟又是小巫见大巫了。可见根本上并不在于飞行的法门有什么高下,完全是体质的差异。
天地开辟。以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重浊下凝者为地。不但天地是清浊两气的判然分化。还包括天地间的一切生灵。地上的生灵难以飞行,要而言之,就是肉身太过笨重的缘故。
典型的像鸡,鸭、鹅也都有翅膀,然而却飞不高。人类吃的禽鸟便以此类居多。世人的审美多喜欢纤瘦一些,可能也有一种求仙的动机。只是年深日久,遗忘初心罢了。
甘婀荷的修为还算不错,但她走的是内外兼修的路子,比之纯一的炼气士身法上就无甚优势。充其量就是高明些的轻身术。
明钦修炼过生息术。现在又蜕去了肉身的负累,腾云驾雾是不成问题的。但他没有凝结元丹、炼就元婴,贸然御风,很容易被罡风中伤,搞不好还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当然神游镜是一种很好的防护,但也不能担保万无一失。
仙车开出崖州城,沿着颠簸的山路飞速奔驰。直到被一片山林挡住去处。仙车才依次停定。
车门开处,跳出许多呼鹰嗾虎的鹰虎士,排成队列。
一个头领模样的奔近中间的仙车,恭身道:“启禀神统。云雾山到了。”
车窗缓缓推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乌黑的秀发结着几个发辫披垂耳后,头上束一顶紫金冠。穿的是紫色的锦袍,罩一件雪白的毛氅。双眉狭长,唇若涂脂,瑶鼻挺直,透着一股严毅的味道。
此女叫梅吟雪,是偃武堂三堂主梅千尺的女儿。位居四大神统之一。这次围剿江山门就由她全权主持。
“搜山。”
梅吟雪淡淡说了一句。刷的一声阖上车窗。
“诺。”
小标统俯首应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转身传下将令,鹰虎士纷纷放飞黄鹰,驱使着虎猫往山陵上攀去。
虎猫俨然有老虎的余威,低沉的咆哮声响彻山涧,惊得满山鸟兽四散躲藏。
明钦和甘婀荷躲在数百步的树枝上,梅吟雪的面容虽是惊鸿一瞥,那种信心十足的从容和傲慢着实让人避忌三分。
“来得是她?这可有些棘手了。”
甘婀荷在玉京蛰居多年,对七曜府中的显赫人物多半有些知闻。偃武堂中有这样一位女流自然倍受瞩目。
梅吟雪的狠辣果决丝毫不逊色于男子,甚至有人将她推重为四大神统之首。据说魁君的三公子操霸倾心于她,将来极有可能嫁入操家。辅佐操霸争夺魁君之位。
“姨娘认得此人吗?”明钦饶有兴趣的问。
“她叫梅吟雪,四大神统之一。总之不好惹就是了。”甘婀荷沉吟道:“咱们先入山看看。梅吟雪不动,说明鹰虎卫还没有找到孤山派的下落。”
明钦点头同意,她俩小心避开鹰虎卫的警戒,从侧边的小道奔掠而上。
鹰虎卫有黄鹰、虎猫这等利器,一个在半空盘旋扫视,一个依恃敏锐的嗅觉追击,就算匿迹潜踪的好手恐怕都难以幸免。
两人观察着黄鹰省视的范围,不敢过于迫近。过了顿饭功夫,忽然望见黄鹰鼓翼冲下,向着密林中扑击。
甘婀荷暗叫不好,招呼明钦道:“看来真的有人藏在这里。快走。”
两人递个眼色,展动身法掠了过去。奔到近处,提一口真气拔地而起,攀到一个高大茂密的棕榈树上。
极目一看,林间的空地上果然聚集了不少人,衣裳脏污。难掩疲惫之色。有一部分人手持短铳,站定四方,将受伤的同伴掩护到核心。肩背相倚,互成犄角。黢黑的面目不由露出几许惊惧。
鹰虎卫个个手持二尺多长的枪铳,隐蔽在林木后面,严阵以待。十多头虎猫组成合围之势,低声哮咆,随时都要扑击之上奋力挝杀。
人丛中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半百老者。一袭棉袍,已有几处扯破,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是孤山派的长老冯习之,此次奔赴崖州的领队之一。
“鹰虎卫听着,我要见你们神统,大家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无端袭击我们,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冯习之声音粗豪,语气奋激。额上青筋暴跳,充满了抑郁不平之气。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群情激奋,高叫道:“不错,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们要上告玉京,和梅吟雪对簿公堂。”
小标统躲在树后,全然无视众人愤怒的言辞,缓缓抬起手掌,喝声:“放——”
耳听的一连串砰砰枪响,凶厉的灵铳喷涌着火苗,灵籽攒飞。千头万镞,打的众人魂销魄散,慌乱伏低身形呼喊着躲避。
江山门的人居于劣势,尽管配置了几把灵铳。在训练有素的鹰虎卫围攻下,自然不敢先手攻击。等到鹰虎卫开动火力,顷刻间死伤一片,纵然有两个铳手百忙中还击两下,也难以挽回败颓的局面。他们又空门大露,极切间找不到掩体。不片刻便被鹰虎卫掉转枪口打了个皮开肉绽。
甘婀荷也没想到鹰虎卫竟然悍然攻击。说起来这些江山门弟子也是自寻死路,如果在崖州城鹰虎卫还不得不顾忌影响,非要退到荒僻的云雾山来,就算死伤殆尽,挖个坑一埋了事。到头来死个不明不白。
危急关头,甘婀荷连忙摸出腰间的铃铛摇了两摇,潜运神念,白色的光华急箭一般从铃铛中崩射出来,白泽精魂呼啸而出,跃入眉心一闪即逝。
甘婀荷浑身明光流溢,肌肤上浮现出一层精美的白色革甲,两只兽角流转幻化,变成一双八棱银装锏。
雪白的羽翼扑扇开来,圣洁的光芒让人屏息。甚至易容改扮的平凡面孔都透着一股非凡的魅力。
“复儿,我去截住鹰虎卫,你带着受伤的门人作速离开这里。”
“姨娘,你小心啊。”
明钦深吸口气,这时候出去自然千难万险,有可能救不了人,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但若让甘婀荷眼睁睁看着江山门徒死无噍类。显然不符合的她的本心。
甘婀荷轻嗯了一声,踌蹰道:“如果我们分散了,你就去琼州找莺姐。就这样吧。”
顾不得多所叮嘱,甘婀荷决然的扭过头去,荡开双翼,两支银锏盘旋着脱手打出,恰似两头鹰隼,迎空扑击。
几个鹰虎卫反应稍慢,便被突如其来的银锏砸中脑壳,头破血流。
近处的鹰虎卫明白过来,扭转枪铳刚要射击。甘婀荷驱动神念,收回银锏,鼓起羽翼降下,左右银锏横扫劈砸,犹如穿花蝴蝶,翩跹来去,又似虎入狼群,威风赫然。打的鹰虎卫惨呼四起,满地找牙。
明钦觑准机会,幻化出雀脊剑来,从树顶一跃而下,剑脊上烈焰熊熊,踏着云梭玉步,绕场而走,随手斩杀伏到众人身上嘶咬的虎猫,一时间,密林中鬼呼狼嗥,血雨四溅,有如修罗战场。
鹰虎卫射过一轮灵石,打的江山门徒死伤遍地,无力反击。便纵容虎猫上前觅食。
甘婀荷随后落下,扑到鹰虎卫中越战越勇,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鹰虎卫弃铳用刀,挺身搏杀,将甘婀荷围得水泄不通。
等到明钦从后掩至,寻隙格杀虎猫,顺手解决近处的鹰虎卫。他的身法甚是诡秘,枪铳全然派不上用场。
江山门徒稍得喘息,冯习之连忙组织人手,从伤残的鹰虎卫手中夺些枪铳上前助力。
明钦手挽剑花,雀脊剑上火光暴涨,好像掌心盘旋着一只火雀,随风翔舞。
明钦挥剑横扫,火光冲天,惊的虎猫不迭退开,急祭起锻魂塔来,轰然一声,从天而降,照着人影密集的鹰虎卫砸落下来,辟出一片缓冲的防线。
明钦游目一扫,只见冯习之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寻隙放枪,急步掠了过去,扯着他的衣袖道:“老先生,鹰虎卫在山下还有一队人马,还有个甚么神统梅吟雪。咱们快走吧。”
冯习之一听鹰虎卫还有援军,顿时吃了一惊,急喝道:“啸文、啸武,快点掩护弟兄们离开。我来断后。”
“师傅,还是您先离开。我跟这些鹰爪子拼了。”
孤山派但凡能动弹的都聚在冯习之身边,屈指算来也不足十个。啸文、啸武都是冯习之的徒弟,两个精壮小伙子灰头土脸,满身血污,拿着短铳四处射击,已经杀红了眼。
明钦劝道:“老先生,我看你这群人的首领,又是长辈。你若不走,他们怎么肯撤离。难道要尽数死在这里吗?”
冯习之长叹一声,拱手道:“多谢壮士援手。我这条老命死不足惜,但却不能搁在此处。大伙跟我撤。”
这时甘婀荷已经被鹰虎卫团团围住,她腾不出手来画动符箓,一双银锏上下翻飞,雪白的战袍点尘不染,半点也不露怯。
身后的追兵仍多,鹰虎卫不比一般的兵卒,都是五城人马中挑选的精锐,懂得左道之术的也不少。慢慢摸清了甘婀荷和明钦的路数,卷土重来,步步为营,缀在后面穷追不舍。不断蚕食掉落伍的门徒。
明钦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祭炼灵宝又极为消耗真气,难以久持,着实有黔驴技穷之感。
冯习之看了看寥寥无几的随从,握着明钦的胳膊感叹道:“壮士,看来我等难逃此劫了。壮士道法高强,不必受我们拖累,送了性命。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壮士能够答允。”
明钦心知他所言不假,鹰虎卫作为魁日楼的顶尖武备,便是他自己都没有逃出生天的把握。更别说这些本领寻常的人了。
“老先生,请讲。小可必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