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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旭到达交州城的时候,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七月流火一样的日子,让人心里总是烦闷得厉害,冯盎老的很厉害,如同刘旭一样,满头的白发,坐在那里,尽量的不让自己的手发抖,艰难的喝完一口烈酒之后,好像回了点神采。
“现在,你知道老夫的难处了吧?”
冯智戴坐在下方一言不发,严高拿着雪亮的弯刀在那里片肉吃,刘旭看了半响,也将手中坚持了半天的酒喝了下去。
“长安你可以退,但是岭南呢?你刘旭一退,我冯家就如同放在火上面烤一样,我能有别的选择?长孙冲到了番禺,我就将智戴唤了回来,你刘旭当年能杀老夫的两个逆子,难道长孙冲就不敢了?老夫不敢赌啊!”
刘旭抿嘴不语,冯盎看着刘旭半响,然后摇头苦笑,再次举杯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话了,沉默半响,又将酒杯放下来,拿着刀去片肉,可是这么大的年岁,牙口就不是好的,哪里吃的动,刘旭看着无奈,将面前的蒸肉给送了过去。
“要吃也吃点软和的,跟谁较劲,也别和自己过不去,你啊,也不用做这些给我看,刘旭没有说你冯老做得不对,只是在感慨,天下诸事,瞬息万变,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无常啊。”
冯盎看了一会儿,呵呵的摇头。
“你感慨个什么劲头,老夫倒该如此去说,长孙冲横刀立马,气势非凡,很有长孙无忌年轻时候的几分样子,你可知道,他当时是如何说的?什么都没问,就问老夫,长孙顺德,是死了,还是反了!老夫心里当下一凉啊,人,只要狠心的去做大义灭亲之事的,都是老夫不敢惹的,所以老夫退了,倭国人上了岸,直接去了长孙顺德的府邸,可是还没什么动作呢,张仲坚这个家伙就跟着上来了,他是奔着市舶司去的,嘿,番禺这么些年来,除了你刘旭当年在这里竖立旗帜,就属那天最是热闹,眼看着房屋一片片的倒塌,老夫心里疼啊,老夫就想着,你刘旭到底是在想什么呢?猜不透你们的心思,老夫哪里敢呆?这些个年来,老夫是真怕了!”
“怕我刘旭将你卖咯?”
冯家经营岭南百年之巨,刘旭十来年的努力,也不过是堪堪与之持平,要说真怕,刘旭是不相信的,长孙无忌是厉害,但是冯盎难道差了?李二的两万玄甲军如此还在秦岭下面呆着,这就是他冯盎的厉害之处。
“老夫能值几个钱的。”
冯盎营造了半天的气氛被刘旭打断,这就很不满意了,嚷嚷着嘴,动作也不迟缓了,看着这样子,刘旭才是莞尔,终于不装了。
“不值钱?那,五两银子,你现在就拿刀把自己脑袋给割了吧,不用怕恶心到我,番禺的时候,杀的人也不算少了。”
冯盎脸色就难看了,严高哈哈大笑,冯智戴尴尬的看着,说话吧,他不够资格,不说话吧,自己父亲被刘旭揶揄得不成。最终还是拜了一下,准备开口,却被冯盎挡了下来。
“你小子好歹也算是一代文豪,说话怎地如此粗俗不堪,见着老夫这模样,难道不该吟诗一首,叹世间凄凉?倒是反过来挤兑老夫,哼!”
彻底不装了,手也不抖了,挥刀割肉,还虎虎生风的,啧啧,看的刘旭直叹息,人生到处是演员啊。
“欸?这是您先挤兑小子的,长孙无忌再厉害,他长孙冲没有吧?跑到您的地盘上撒野,小子就不信了,您能治不了他!好嘛,您这双手一摊,诸事不理,逼着小子去与他长孙冲放对,您在一旁与严内侍嘻嘻哈哈的看得热闹,还故意放真腊国的军卒到了番禺,嘿,老冯啊,你倒是够意思!”
冯盎一顿,然后狠狠的呸了一口。
“我不够意思?你刘旭就够意思了?双手一甩,什么都不理睬,严高这混蛋跑到南诏装挖铜矿,就老夫一人在这里独撑着,还有你那小妾,嘿,比你刘旭更狠呐!你可知道,真腊国最初的君主可不是什么刹利氏,是你刘旭的长女刘以陌!要不是老夫苦口婆心的劝说,你是如今的辅政王?你他娘的是真腊的摄政王!”
这时候严高也点头了。
“恩,这老冯说的是实话,她兵发之前,曾来信与我说过,当时我也是吓了一跳,小妮子这是要逼着你刘旭去造反了,你家那个护院叫什么徐有粮的,还傻乎乎的来报告,我说刘旭啊,你到底教出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就是,天下谁人不知道,你刘旭在岭南,与我冯家,与他严高,咱们可都是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我们若是插手,长孙冲联合其他人,一道折子参上去,那长安那边怎么想?老夫敢打保证,秦岭下面的玄甲军现在就挥军南下了!你刘旭是无所谓啊,大不了真的接受了那个摄政王,我冯家上万口人怎么办?他严高怎么办?我发现啊,你小子的良心就是大大的坏了的!”
冯盎很是不满意的倒苦水,严高也跟着帮腔,这是他在岭南的最后一段时间,过些日子,他就真正的功德圆满,回到长安了,岭南再好,哪里能与长安比,而且落叶归根,年纪都是一大把了,谁还愿意在外面飘着?所以,严高也希望这一次的事情,尽量的不要复杂化。
刘旭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最终只能无奈的摇头。
“你们还是怕我会去真腊吧?”
“孙子才不怕!”
果断的承认。
“你去了,老夫要么跟着你一起反,要么我他娘的与你对垒,这两样,哪种能好受了?番禺毁了无所谓啊,水师没了也无所谓,只要你刘旭还在,老夫能再坚持个几年,等咱们复原过来,但是你要是去了,嘿,那这南方啊,就别想着安宁了!”
而且,还有一点,刘旭如果真去了,那这岭南地界,再也不是他冯家的地盘了,长安不知道会派多少人过来,御驾亲征也说不定,到时候,冯盎怎么办?北方没有根基,南方又要被别人冲击,好嘛,这样子,要么做孙子,要么就和刘旭一起反,还是一样的道理,何不早早的做打算?
刘旭说得对,一个长孙冲不可怕,他冯盎真想对付,随便都能打发得了,如今还是要看刘旭的态度啊,所以,他们将刘旭拦在了这里,他们想听一听,刘旭到底是什么个想法,是战,还是不战,都要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到了这地步了,刘旭也不可能再来虚的,何况,这家伙也不是这样的人不是?
“那我要怎么保证,你们心里才安宁?”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唔了一声。
“你不是奉命谈判嘛,咱们也要参加,老夫喜欢直接点,不喜欢被别人背后打闷棍子!”
“你那个长女,最好也直接交给你那小妾,你这家伙,最喜欢感情用事,有个牵挂的,你肯定不是你那小妾的对手。”
严高也跟着附和,刘旭楞了一下,然后扯动嘴角。
“这是你们的想法,还是别人要你们跟我刘旭说的?”
两人再次对视,然后看向刘旭。
“我们自己的啊,难道说错了?你刘旭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听老夫一句话,你那小妾虽然是你刘家的家事,按理说咱们不该管,不该多嘴,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连摄政王都准备逼着你做,你还想她如何?还觉得她是你以前掌控在手里的小人儿?刘旭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刘旭家里的妻妾也个个都是绝色,少她一个不少吧?若不然,老夫厚了脸皮,去独孤世家,将他们家的妹子给你介绍几个,要知道,独孤世家的女人,那是出了名的好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高苦口婆心,刘旭脸色却有些冰冷,气息有些粗重,一拳头捶在桌子之上,瞥了两人一眼。
“两位的好意,刘旭知道了,心领了,也不必拿话来揶揄我,堵我的嘴。刘旭想反,别人拦不住,刘旭不想反,别人也推不了,老吴,送客!”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叹息一声,刘二愣子还是刘二愣子啊,这招对别人都有用,对这家伙,嘿,早就说过嘛,这家伙怎么可能将自己女儿送过去?
老吴将人送走之后,再次回来,就看见刘旭抱着刘以陌在树下发呆,手里的折扇已经停了好久。
刘以陌其实很懂事的,天气炎热,被父亲抱着,那就更热了,就算这样,也是不吵不闹,小手掌不断的扇着风,给父亲带来一点微风,看得老吴一片心酸,转了身出去,怒声责骂,都眼瞎了不成,不知道给侯爷弄点冰块子去去炎热?
“侯爷说自己想安静一会儿,不许咱们打扰啊!”
下人很是苦恼,不是管家老吴责骂,而是为自家侯爷苦恼,小小的年纪,熬成了少年白头不说,如今现在还要受这样的罪,那么金贵的好人儿,就该躺在长安的大剧院里看看舞蹈,听听曲子,现在好嘛,都是些什么个事嘛。
小武娘子也是,以前多么好的一个人儿啊,虽然性子孤僻了些,可是却也不会这样啊,心地总算是不坏的,这才多少年头,怎么就变了呢?都是没良心的,侯爷为了这个好,为了那个好的,捧在手里怕化了,捂在怀里怕坏了,到头来,尽给侯爷添堵。
“老徐联系上了没有?”
老吴狠狠的呼了几口气,小了声音,侯爷想安静,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吧,这样也好,最近这几年啊,侯爷是被人吵坏了。
“还没有,信去了,可是没回。吴管家,侯爷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啊,要不,您将青竹娘子唤回来?搜集消息这些杂事,交由咱们去办就好,哪里需要她亲自出手的,而且,小陌娘子年岁小,孩提的皮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炎热?会生痱子的,痒起来难受得很,到时候啊,侯爷得多心疼,还要守着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这样可不成啊,如此下去,这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老吴唔了一声,然后再偷瞄了一眼院子里的父女,跺了跺脚。
“好,我去叫,你再用飞鹰送一封信出去,告诉老徐,若他娘的他还有点良心,让他赶紧滚回来,要不然,一辈子就别回来了,也别说是刘家的人,咱们家出不来他这样的东西!”
交州虽然比起以前繁华了不少,但是物资毕竟有限,这天气,吃个寒瓜最是解渴的,可是跑遍了,也没找到一个,挑了些椰子,冰冻好了,看见匆匆赶回来的青竹,老吴心里算是安稳了不少,见着她手里提的寒瓜,心里就更是欢喜。
“还是您有法子,这破地方,我是翻了个遍都没寻着,恨不得拿刀架着别人脖子让他们去找了。两父女早上喝了点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啊,这可怎么成?您赶紧去看看,这鬼天气,可别闷出个什么好坏来。”
老吴转悠着帮忙提寒瓜,青竹没给他,啐了一口。
“嘴上没个把门的,说的什么胡话,我还寻了点绿豆,你去泡好了,一会儿我做个绿豆粥,天气炎热,本就没什么胃口,你再去拉几匹布来,小娘子的衣裳也得制上几身清爽的,凉席这些也要备好,驱蚊草这些都布能落下,还说老徐,你也差不多,家里这么多年了,照顾个人都不会,都是些饭桶子!”
一席话说得老吴羞愤得要钻地里去了,赶紧接了绿豆跑,青竹哼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切好了寒瓜,里面又丢了些碎冰,椰子水也拿,放一根芦苇杆子,这才进去。
“青竹姨姨。”
老吴他们刘以陌不怎么理睬,但是青竹她还是很欢喜的,轻轻的叫了一声,青竹眉开眼笑,刘旭也回神过来。
“回来了?”
“恩,你呀,瞎想些什么啊?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是你常说的?陌陌乖,来,姨姨陪你去洗个澡,看看这一身的汗哟,着了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