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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的出口此刻也安静了下来,皇后娘娘的威仪,还不是这些普通人可以冒犯的,长孙穿戴得很是简单,依然是掷杯亭,她犹如萧姨娘一样的坐在那里,温了酒水,等候着出门的刘旭。
送行的人都停在了镇子的范围之内,没有出来,这是刘旭交代的,也是他们答应的,三辆马车停靠在亭子旁边,刘旭下了马车,一头的白发随着寒风飘扬,看着亭子,看着长孙,最终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您这又是何必?”
刘旭如今是人人喊打的妖孽,差点连长安城都进不来,长孙作为一国之母,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来见刘旭,这是“冲动”,太不符合她皇后的身份了,她应该做的,是在那高墙之后稳稳居住,平息这一场祸患。
“大唐第一才子,赫赫军功,福泽天下的岳阳侯都能放下一切,本宫如何不可放肆一回?天下悠悠之口,若是都要在乎,那这个人,也活得太没个意思,来,今日不谈烦恼,与我在这亭子里坐一会儿,好好看看你,我不想变成第二个萧氏!”
刘旭心里突突一下,手指不可察觉的颤动一下,然后强作笑颜,走上前来,在长孙勉强坐下。
“姨娘走得很安详,我昨夜个梦见她了,还嘱咐我多活上些岁月,她准备投胎过来再寻我,说是这辈子太亏,下辈子得好好折腾下小子,让小子多烦恼一些,呵呵。”
倒了酒水,长孙定定的看着刘旭,喟然一叹,仰头而尽。
“倒也是,临走了,有个人记挂,或者心里能够记挂某个人,那都是欢喜的,这样的人生,才有个味道,若是蹉跎一辈子,临走了,还孤孤单单,就算别人记挂,那也是记挂你的那个位置,那这样的人生,足是可笑。萧美娘啊萧美娘,本宫羡慕你,羡慕你啊!”
又尽了一杯,长孙施施然站立而起,望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脸上一片苦涩。
“你曾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呵呵,相似的道理,作为一国之母,却护不住自己想护住的人,这一国之母,本宫是当得何其无用!这个时候啊,本宫羡慕萧美娘,羡慕武珝,至少,她们都敢做敢为,而本宫,呵呵,掷杯亭,掷杯亭,劝君再饮一杯酒,杯莫停啊,杯莫停,杯停无故人!”
话说完,杯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娘娘,小子无事的。什么杯莫停,无故人的,就是出去走走,心情转好了,这就回来了,真腊那边也不会去,呵呵,小子一纸休书将自己给休了,什么都不争了,什么都不管了,就带着几个娃娃,带着跟着我受苦的几个妮子,在咱们大唐的大好河山之下,到处转转,天下那么大,小子不过在长安洛阳和番禺这几个地方呆过,雄伟的泰山,陡峭的华山,唯美的庐山,还有多少个好地方我没去啊,趁着年轻,小子多转悠些地方,还有一个大计划,虽然瞎胡闹吟诵几首诗词,也教过好几年的学生,可是作为先生的,我却没正正经经的出过什么书,这可不成,算学和恪物的东西,就给青雀和小恪他们去弄吧,我就写游记,沿途的见闻都写下来啊,或许小子这就能名垂青史了,您看,小子是够聪明的吧,朝堂里好多个人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个名嘛,小子玩着就给弄成了,嘿嘿,老子骑牛出函谷关,孔子周游天下,鬼谷子遍寻名山大泽,我刘子瑜也来凑个热闹,搞不好啊,后世的人,称呼我为什么逍遥子啊之类的,那多威风?哦,小子最近可是在专攻山水,先师曾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依然是山,若是小子悟透了这些道理,那可就成圣人了....”
刘旭弯腰将地上的碎片都捡了起来,锋利得很,脚踩着了,会疼的,这个时候了,就要自己人看着这些,不然呐,暗处想要鼓掌的,可是真不少,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经文一样的说着,长孙定眼看着长发飘飘的刘旭,伸出手来,“爱怜”的抚着刘旭的头顶,
“可是刘旭啊,苍山负雪是为美,少年白头是为忧!你这三千忧愁,如何能解得开去?大雪茫茫,都是归家的日子,何时见过此时游走天下的?圣人不圣人的,我不图你能成就这些,更不图什么看山依然是山的境界,你还是你以前那个顽皮的小子,多好啊!”
刘旭莞尔,低头看着垂在耳边的白发,揪住一撮,拿了剪刀剪下来,放在手心,寒风一吹,就随风散去。
“这不就没了嘛,您别那样子看我,我没想着出家,身边都是绝世佳人,我刘旭号称风流才子,哪里舍得她们?也不说什么家不家的,刘旭本就是孤儿,有她们在的地方啊,那里就是刘旭的家,没有她们,就算天下都有我的居所,又何处为家?所以啊,您别烦恼了,小子自己都看开了,此刻啊,正是小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您该为小子高兴才是,至于头发白了,那有什么打紧的哟,小子倒是更喜欢这样,以前不是说小子是仙人子弟嘛,您看看现在的我,是不是有那么几分仙气?”
刘旭眨巴下眼睛,长孙被刘旭的促狭逗得忍不住一笑,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两人再次坐了下来。
“还是一样,说话乱七八糟的,还仙气呢,就是一个顽童,一头白发啊,就是一个老顽童。”
刘旭呵呵的称是,长孙才又叹息一口。
“东方才尽西风又起,天下纷纷扰扰,总是个没完,你出去也好,不管是散心,还是去真腊,都好,留在长安,也是徒添烦恼,氏族志修订好了,可是现在又是一片争论,呵呵,都是争啊,争的,不知道最后都争的是什么。我也累了,以后就带带小刘正,再陪陪兕子,这丫头啊,如今是瘦弱得厉害,明年身子好些了,还是送你身边来,皇家啊,最是克兕子这样心善单纯的孩子,留在这里做什么哟,还是你带着好。”
说道兕子,刘旭也是黯然,这个丫头,这次是最无辜的一人,房遗爱和柴令武被剥夺了一切,远窜西域挖石油去了,没杀他们,一个是看在房玄龄劳苦功高的份上,一个是柴绍用自己的死换回来的,就是可惜了平阳公主,以命换来的荣耀,若没有柴令武的糊涂,柴家几乎可以永保大唐最尊贵家族之一的称号!
“您安排就是,兕子能出来走走,那也是极好的,我嘱咐了长乐,让她最近时日多去宫里陪陪这丫头,若非现在天气不好,又舟车劳顿的,我今日就带她一起出去了,其实啊,说到头来,其他人我都放心,就是您自己,天下诸多病症,最伤人的,那就是伤心累神,您这身子本来就亏得厉害,好不容易补回来了,您这又是乱来了,就像今日,哪里能够这样的,美酒虽好,喝多了,对您的身子却是有害,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小子都不傻里傻气的灌醉自己,您这么聪慧的人,如何能这样?小子妻妾不多却也不少,这才每人生了一个,小子出去再胡闹些,多生几个,那以后在您脚边如同一群小黄鸭子一样的叽叽喳喳叫唤,您怎么忙得过来?欸?您这样看小子做什么,难道小子将儿女教给自己的皇祖母照拂有错了?呵呵,决定了,今日啊,家里的小兔崽子都不带走了,莫让他们搅了小子的兴质,您喜欢带啊,都给您,小子乐得松快。”
刘庸和刘凡还太小,不懂事,可是对于长孙却不排斥的,虽然魏玲儿和云嫣有些舍不得,但是看看刘旭,就知道乐自己夫君的打算,也好,反正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夫君舍得阿房,她们还舍不得呢,这些日子夫君心里伤得厉害,她们也就由着了,若是平常,哪里能够这样的。至于去什么真腊,她们就更不羡慕了,也不愿意,就算夫君当皇帝又如何,没个痛快,去它做什么,而且,那地方,听人说贫穷得很,百姓身上没有衣服穿,就裹一个树叶子,天天被日头晒着,像一个泥鳅似的,你看看黎环,家里养了这么多年,珍珠牛奶的不知道用了多少,还不见白多少,听说,黎环还是那里算最白的了,恩,不好看。
可是没法子,夫君是个重情义的,糊里糊涂的与别人相拥了一晚,夫君就会负责,这是夫君的性子,她们可转不过来,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更喜欢自己的夫君,不像别的读书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不将女子当个人,小妾送人这样的事情,那是数不胜数,看看刘家,刘家的小妾,那才叫真正的女子,活得比别人家大妇都滋润!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好啊!不过,教育还得让别人来,本宫想想啊,那个上官婉儿不是才学不错嘛,本宫抽个日子将她召进宫来,做个女先生,你觉得如何?”
长孙有些激动,刘旭想想也就释然了,李治是长孙一手带大的,可是却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情,最近听说高阳那个小丫头在李渊丧期也胡闹,和玄奘的那个徒弟辨机不清不楚的,可算是伤透了长孙的心,让她没了自信教导孩子,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先生,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自信满满的自己来教。
“交给您,自然是您来教了,上官婉儿是要去学院当先生的,以后她可不仅仅是女子书院的管理者,还是整个长空书院的管理者,接替的是我的位置,称量人才,总要有个足够的分量不是,所以啊,这丫头以后会很忙咯,而且,我家里的生意撤的撤,留下的,没几个挣大钱的,长空书院的开支可也是不小,如何管理,那都是她上官婉儿的事情,我可不会给她支招或者帮助,估计现在,这妮子正咬着小虎牙咒骂小子呢。”
长孙扑哧一笑,宫女们接过刘庸和刘凡他们,都簇拥到了长乐的身边,长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欢喜得厉害,刘旭说话,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随意的点着头,等刘旭说完,才转身回来。
“那不成,是你带她出世的,骂你?本宫可不答应,称量人才有什么好的,一个女子,好好的持家才是正经。教导教导岳阳侯的儿子女儿,还委屈了她不成?我一会儿就去书院,与她说道说道,再不济,我让陛下看看,这宫里哪里还缺个管事什么的,将她召进去。”
刘旭忍不住笑了,将上官婉儿召进去?徐慧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上官婉儿可不比徐慧啊,您也真敢的,忍不住摇头,自顾自的喝酒。
“您方才还说羡慕小武呢,现在又说女子该持家了?”
长孙啐了一口。
“那是本宫安慰你小子的,武珝这妮子啊,不好,也是你小子有那个耐心,换了个人,早被送了官府,而且,性子又野又固执,以陌的地位怎么就差了?岳阳侯的长女,谁敢看不起了?就缺她胡闹的那点功劳?还为刘家,我看就是她天方夜谭的想当女皇,要不得的性子,陛下若不是看你的份上,她武家的三族都不够夷平的,告诉你,休妻的事情啊,你算是做对了,早就该如此,老是由着她胡闹怎么能成,让她一个人闹去,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个什么名堂!”
长孙这话还算说的客气了,换做其他人,估计更毒的话语都要出来,天下就是如此,所以,外人说刘旭和小武是妖孽,那也是没错,他们都是异数,与他人格格不入。
“名堂不名堂的,谁知道呢,刘旭以后就是闲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哦,不,书估计都不怎么读,呵呵,天涯多歧路,皆是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日,直挂云帆济沧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