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 坐观风云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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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妾拜见使君。”须臾,赵娥便在书房与周洪相见。

    “快请起。”周洪伸手虚扶。

    赵娥虽久居府中,行事却甚是恭谨。始终呼周洪为使君。

    而刘备一见面便称周洪为‘大人’,非论官秩,乃是对前辈长者的敬称。《后汉书·苏章传》:“祖父纯,字桓公…三辅号为‘大人’。”“大人,长老之称,言尊事之也。”

    若论官秩。刘备官不高,爵却显。列候位次在三公之上。且又是私人场合,先向周洪行礼,口称‘大人’,便是不论官秩,乃论年龄长短。以示尊敬。

    时下鲜卑、乌桓等,亦称部族首领为“大人”。对高位者,如:世家豪右、宫闱近侍、王公贵族等,皆可称“大人”。比如蔡邕就在上疏中称程璜为“程大人”。刘备亦称呼曹节等人为“老大人”。

    “大人”亦可指德行高尚、志趣高远之人。对父母叔伯等长辈,亦可称“大人”。

    所以。时下“大人”有多种含义,切不可拘泥。要据上下文语意,自行领会。

    待赵娥端坐,周洪这便开门见山:“且不知庞夫人对临乡侯如何相看?”

    赵娥答曰:“乃世之英雄。”

    周洪又问:“不瞒庞夫人。今日老夫收到君侯亲笔手书。苦思许久,字里行间,却仍有许多不明之处。庞夫人可否与我解惑。”

    赵娥不疑有他:“劳使君与贱妾一观。”

    周洪这便将刘备手书,交给赵娥。

    赵娥细细看过,不禁眸生异彩:“若依计行事,使君无忧矣!”

    大病再愈一半。周洪大喜:“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又将信中关键,细细读来。赵娥不禁叹道:“世人皆以为君侯身在长安大营,却不料早已兵进河西。十数日前又屠灭鲜卑秃发部于肩水金关下。今又让大人调长安虎牙大营,佯装西进。乃是一计也!依贱妾所料,君侯必是看出鲜卑与诸羌勾连,大乱将起。乃行诱敌之策。一旦虎牙大营调离长安,羌人必兴兵抄掠三辅。羌人精锐尽出,家中只剩老幼。若……请取地图一观!”

    周洪这便将大汉山川图从案上递来。

    赵娥细细看过,便往南匈奴王庭,美稷县一点:“若引匈奴南下,反抄羌人老巢。羌人必乱!”

    一切皆如周洪所想。

    关键是此处:“羌人得知家眷被匈奴所掠,自当折返救援。双方必有一场血战。兵祸一起,后果难以预计。若羌患未平,匈奴又起。那时,该如何收场?”

    赵娥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未曾想通的:“事关机密,君侯未能细说。又或担心走漏风声,故而未将整盘谋划悉数道出。此情有可原。依贱妾所闻,君侯少年时曾孤军北上。夜袭王庭,险斩大单于檀石槐于账下。所料之精准,行动之利落。世间罕见。今又出奇谋,乃为解三辅羌患!使君当鼎力相助。事成则功过相抵,满门无忧也。”看了周洪一眼,赵娥又道:“事若不成,亦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且君侯与陛下对赌一亿。想必,陛下亦不会怪罪君侯拳拳为国之心。”

    话已至此,周洪又岂能还不醒悟:“如此,老夫且与君侯并肩同路!”

    赵娥再拜告辞。

    不愧是烈女。赵娥言外之意,周洪又岂能不知。

    只需与临乡侯同一阵线。即便事败,陛下不过是罚钱一亿。临乡侯为人仗义,又岂能让周洪背锅!

    关键是,凉州局势糜烂。若仍无作为,事后必难辞其咎。今有临乡侯雪中送炭,周洪还不有所为,更当何时!

    这便起身更衣,连夜赶往京兆尹府邸,又去虎牙都尉府。一问方知,二人皆已收到临乡侯密信。细说得失。三人一拍即合,这便暗中策划不提。

    虎牙营拱卫长安,无诏不离。

    刘备早已六百里加急,传书主簿贾诩。托黄门令左丰联络司隶校尉,尚书令等一众官吏。诏令虎牙都尉暂时迁往河西大营驻屯。

    与此同时,临乡两位家丞亦密信南匈奴单于。安排剩下事宜。

    此次目标,乃三辅诸羌。

    西凉羌乱并不在计划之内。依主簿李儒所言。一旦目标达成,可保三辅十年平安。

    至于西凉诸羌,刘备亦有谋划。

    不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反贼一个一个灭。

    高居谯楼。目视虎牙营士列队出城,京兆尹不禁问道:“若羌乱真起,城中缺兵少将,又当如何?”

    凉州刺史笑答:“公莫非忘了大营中尚有一支奇兵?”

    “可是君侯招募的西平麴氏兄弟?”

    “然也。”凉州刺史叹了口气:“君侯将千余众麴氏宗人留在营中,必有深意。如此深谋远虑,我等远不及也。”

    “麴义真能将羌贼挡在长安城下?”京兆尹又问。

    “且拭目以待。”刺史又答。

    “此计太过凶险。若羌人大军来袭,稍有不慎,长安危矣。”京兆尹仍难解忧心。

    刺史又道:“沉疴用猛药,乱世需重典。若能一战而定。大汉国祚绵延无忧矣……”

    京兆尹点头道:“正如多年前,夏育等人朝议北伐。朝中诸公皆反对。陛下却一意孤行。边军兵分三路,轻骑冒进。转战千里,眼看败相已生。岂料临乡侯竟挥军北上,斩大单于独子于王帐。又血战白檀七日。鲜卑损兵折将,士气殆尽。反遭大汉骑军背后一击。从此一溃千里。不知君侯今日之谋,可是旧事重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凉州刺史这便幡然醒悟:“何其相似也!”

    京兆尹又道:“如今城中已风传,秃发鲜卑攻占张掖居延属国,与关外乞伏部沆瀣一气。眼见尾大不掉,朝廷遂调虎牙等营,前往西凉平乱。料想,诸羌若真有反叛之心,此乃天赐良机。”

    凉州刺史点了点头:“就不知,此乃彼时已知,还是此时方知。”

    “此言何意?”京兆尹忙问。

    “三辅诸羌,与鲜卑是否早有勾连?鲜卑作乱西凉,朝廷调兵平乱。乃至长安守备空虚。羌人乘势而起,抄掠三辅。如此环环相扣,是否有高人在背后谋划?”

    “公,言之有理。”京兆尹看着蜿蜒西去的虎牙营,喃喃道:“想必,临乡侯已窥破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