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蟾宫折冠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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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节正欲开口,身侧段珪却抢着言道:“君侯切勿心急。既来之,则安之。奴婢们已备下酒宴。请君侯移步,此地不宜多言……”

    “也好。”刘备不疑有他,这便起身。三位大内官连忙站起。由段珪引路。出后门,跨覆道。在一座座馆舍间往来穿行,终停在了一处靠近北邙的别馆前。

    ‘折桂馆’所有馆舍,皆修成‘凵’字型三合院样式。且皆坐西朝东。如此设计,正好避开了背后南北二宫的探视。面朝东郭,仓楼居高十数丈,郭外人家不过重楼三层,更难仰视。于是禁中、民间,皆不知太仓顶楼还有如此隐秘之所。

    正所谓灯下黑。越是靠近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距离南北二宫如此之近,暗中经营数十载,竟无人发现。可见一斑。

    刘备看似随意,实则步步提防。然而正如班定远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备担心的是,七位小姐姐的身世若真与此地相关,乃是诸园贵人与帝国权贵的私生子……

    一旦此地暴露,东窗事发。为保住皇家脸面,与‘折桂馆’相关的一干人等,势必会被扑杀灭口!万一顺藤摸瓜,牵扯到七位小姐姐,岂非大大不妙。于是,无论如何,刘备也要知晓七位小姐姐的真实出身,并彻底剪除后患。消灭与‘折桂馆’相关的一切证据,防患于未然。

    事实上。听闻几位中常侍的述说后,刘备越发觉得,此事与陛下无关。至于牵扯到宫中哪位天后,刘备却不得而知。已经失势的窦太后,或许可以排除在外。

    院门已经开启。因馆舍皆凌驾在仓楼之上,故而为节省空间,庭院十分窄小。更像是一个用于行走的廊道。

    尽管如此,却也修建的精致绝伦。拾阶而上,脱鞋入内。装修精致典雅的馆舍内,已备好酒菜。将刘备请上主座,三位大内官依次作陪。

    桌上琉璃瓶中盛装的竟是入贡的翠玉琼浆。刘备进贡之物,今又被拿来款待刘备。这些大内官,实在是手眼通天,胆大妄为。

    直到此刻,掖庭令毕岚这才迟迟取下假面。

    想必此地才是真正安全之所。

    谨慎也是对的。

    “君侯,请。”曹节先行举杯。

    “请。”刘备举杯相迎。不等曹节先饮,便满饮了一大口。

    曹节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亦仰头喝下大口。

    正如先前所说,三十度的翠玉琼浆,便是纵情酒色的陛下,亦三杯即倒。普通人是绝不敢满饮此杯的。

    以刘备酒量,自然可以。然而孤身到此,身怀使命,不可不防。

    话说,若不是忧心七位小姐姐的出身会是大破绽。刘备又岂能只身赴险,与三人周旋!

    开弓没有回头箭。

    先弄清七位小姐姐的身世,再做打算。

    心念如此。刘备这便展颜一笑。表情自然松弛,如沐春风。

    三杯酒下肚。人前恭谨,人后狂妄的宦官们,这便原形毕露。张口闭口,皆说的是内宮隐秘。直令人大开眼界。

    酒过三巡,长乐太仆段珪已醉眼惺忪,口涎横流,东倒西歪。却仍不时鼓掌自乐,大呼小叫。

    曹节偷眼看向刘备。见刘备亦露醉意,这便冲掖庭令毕岚使了个眼色。

    掖庭令毕岚心领神会。强行举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踉跄着走到场中,冲居于主座的刘备遥执一礼。

    不料弓腰时脚步虚浮。向前猛冲数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君侯在上,且听老奴一言。”毕岚龇牙一笑:“有道是蟾宫折桂。宫锁嫦娥。折桂馆中,亦有镇馆之宝。天下勋贵纵豪掷千金,亦不得闻其名。今日,今日君侯亲临,我等无以为报。这便将镇馆之宝,蟾宫嫦娥,献与,献与……君侯。”说完,竟涕泪横流。

    不等刘备答话,便自行饮尽杯中酒,踉跄回位。捶胸顿足,满脸痛惜。只差嚎啕大哭了。

    送的这么勉强,不如不送啊。

    刘备不禁气笑:“却不知蟾宫嫦娥,是何等人物,竟让内官如此肉痛不舍?”

    曹节指着肉痛不已的掖庭令毕岚,连连摇头。眼中却尽是笑意。这便转向刘备:“君侯,且随老奴一观。”

    说完便艰难起身,请刘备前往内室。

    直棂门缓缓移开。

    只见内室帐中。正端坐一宫装美人。

    美人妙龄,薄施粉黛。却有倾国之色。尤其是与生俱来的那股贵气,必久居高位方能养成。论貌美,如夫人副伏罗氏可与之相比。论不食烟火之仙气,刘备发妻当仁不让。然若论贵气,此女更胜一筹。天下少有。出身商贾的当今皇后,亦无法与之媲美。

    饶是刘备一直暗中戒备,步步为营。见到此女的瞬间,蓄势待发的意识,亦不禁沉沦迷失。

    多说无益,表情已说明一切。

    正所谓酒是色媒人。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刘备这样的盖世豪雄!

    见刘备步步生莲,向帐中走去。

    曹节岂能不识趣?

    这便悄然退出,缓缓合上了直棂门。

    刚转身行了数步,似又不放心。便又猫腰转回,踮着脚尖步步靠近。将一只老眼,紧紧贴向门缝。

    见粉帐散落,衣衫纷飞,帐中人影纠缠,耳鬓厮磨,喘息四起。不禁急得抓耳挠腮,浑身瘙痒难忍。奈何大势已去(去势),倾泻无门。呜呼哀哉,如之奈何!

    脸颊忽地一热。猛抬头。只见掖庭令毕岚正挤在他头上窥探。狂吞口水乃至余涎横流。这便怒而直身,伸手重拍在毕岚后脑勺。

    这一巴掌,将满腔口涎皆拍入腹中。掖庭令毕岚正欲开口。却见曹节竖起一根手指,目光阴冷。

    “噤声!”

    内室中。

    被压在身下的美人,羞愤难当。眼看贞洁不保,便要咬舌自尽。岂料檀口微张,男人已将指节送入。

    欺人太甚!

    奋然抬头,只见身上男子,目似朗星,英气逼人。无半点情欲之色。

    似在侧耳倾听。

    须臾,这便低声言道:“叫。”

    美人一愣。脱口低问:“什,什么?”

    刘备叹了口气。探身往美人染成绯红的耳垂,轻轻一啄。

    “啊——”

    门缝前。见美人探出帐外的一条粉腿,骤然绷直。

    两位大内官如遭雷击。双双被无由来的一记重锤,踉跄贯倒在地。掖庭令毕岚捂胸缩成一团,无声恸哭。曹节伸手去抚慰,却被毕岚用力拨开。两人随即扭打成一团。曹节虽老迈,却颇有力气。强行挣脱,连扇数记耳光,才令毕岚找回长幼尊卑。

    见他眼中尽是委屈。骑在身上的曹节附身,这便重重吻在毕岚额头,在他耳边吹气道:“痴儿!舍得舍得。不舍岂能得!今夜之后,我等高枕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