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沥粉贴金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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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蓟王披衣下榻,拆封细观。

    看罢,递给希雷娅:“姑且一观。”

    希雷娅久居汉土,已能书读汉字:“莫非天下大乱,乃因仙佛之争而起。”

    刘备摇头:“非也。”

    社稷板荡,八州逆乱。又岂是仙佛二教,能够只手遮天。究其原因,乃封建时代自身局限。人口增长,土地兼并,乃至立朝二百年后,矛盾集中爆发。再加天灾人祸,不可调和。被以太平道张角为首的妖人乘机利用。遂起逆乱,荼毒天下。

    更何况,即便如太平道,一举逆乱八州。满打满算,信众亦不过百万。换言之,五千万大汉子民,多数不信太平。既为少数,焉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不出二载,兵败身死,八州皆平。

    实乃张鲁等人,自视过高。沥粉贴金,自行往面上贴金,罢了。

    就蓟王而言。时下仙佛,并无多少重要。后世谓:“投老欲依僧,急来抱佛脚。”此与“病急乱投医”是一个理。方法用尽,仍不得解。才会想着求问神佛。

    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又岂会轻易被邪魔外道所裹挟。

    赀库、圩田,并二十等爵。机关器大行其道,加之丝路、大航海,接连兴起。国有资本不断累积,蓟国正迅速迈向封建时代的巅峰:帝国时代。

    尤其国有资本的快速积累。让蓟国避免被大量民间资本所左右,进而限制王权,君主立宪。产生大国会,小内阁。政府被资本绑架。政客只为金主卖命,而非为国君,更非为民尽忠。一切国策,皆为保护资本的利益,并诉诸于律法。乃至社会两极分化,富者更富,贫上加贫。

    刘备窃以为,剥削与制度无关。社会先进与否,且看生产关系是否与生产力相匹配;剩余价值,又当如何分配。

    以蓟国为例。与只贳贷封君列候的洛阳子钱家迥异。蓟国赀库,贳贷全体国民。分期偿还,利息极低。加之分户不析产,宽法严律,春秋决狱。高薪养廉,风闻奏事,官、吏、监、察,体系完备。更加汉风雄浑,忠孝传世,道义犹存。不禁刀剑弓弩,不防民口如川。

    刘备总觉得。便是此刻放手,托付于群臣,结局亦不会差。

    故而,对于西佛东来的危机感,蓟王并无西王母派这般强烈。然仙门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不可不防。

    暗忖片刻,刘备遂传王命:“命张鲁搜罗张修遗物,寻找襄楷下落。大震关由左馆长镇守,自当无虞。然西域都护府,乃大汉藩屏,不可不防。”

    “妾举二人。”希雷娅言道:“可保西域,免受仙门染指。”

    “哦?”刘备笑问:“贵人保举何人。”

    “圣火女祭司阿奇丽娅,黑夜女王英妮娜。”希雷娅早有深思熟虑。

    刘备这才想起,罗马皇后鲁琪拉,正别居大震关,西坂大使馆。只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暇西顾。若能抽身,蓟王当与鲁琪拉缔结盟约,组建西征联军,解放罗马。

    心念至此,刘备不禁问道:“与二人,先前并无交集,此时焉能为夫所用。”

    “年前,鲁琪拉重返西域。受到来自罗马的自由民,颇多拥戴。解放罗马之声,已便传西域。”希雷娅进言:“夫君何不邀请罗马皇后鲁琪拉,亲赴京畿?”

    “原来如此。”刘备心领神会:“当可请来一见。”

    麻姑自帐后言道:“夫君需谨防,异教染指西域。”言下之意,圣火女祭司阿奇丽娅,黑夜女王英妮娜各有信仰。若令其久居西域,收纳信众。尾大不掉,后患无穷。因知事关重大,麻姑这才帐内发声。

    “无妨。”刘备笑道:“西域所信奉,今为‘新三柱神’。”乃东迁亚马逊,在原始信仰上,引入华夏上古传说,建立的三位一体神祇。

    绿洲最初的信仰,源于随同亚马逊东迁的十二万奴隶。蓟王重建它乾城的日子里,亚马逊于分迁都护府各城的自由民中,建立神庙。招募并训练新一代的亚马逊。此,亦是蓟王授意。

    蓟王东归后,二位都护府丞,继续推进。三柱新神,遂成绿洲重要信仰。恰如女战士们为蓟王诞下的英雄血脉,男女各半。此时的亚马逊,已将战神、狩猎女神信仰,一分成二。男性信徒,信奉战神。女性信徒,信奉狩猎女神。战神之名,亦不固定,阿瑞斯、玛尔斯(Mars)、蚩尤、刑天。且看信徒种出何处。然却统一在华夏上古父神的传说下。

    “原来如此。”知晓前后诸情,麻姑悄然无声。

    轻瞥帐后,希雷娅柔声言道:“时辰尚早,夫君且安睡。由妾去办便是。”

    “也好。”刘备欣然应允。

    天光微亮。瑶光殿前,安絜与分食一席的左中郎将吕布道别。乘采买马车出城。

    吕布目送安絜远去,不由嘴角画弧,微微一笑。能在深宫之中,得一趣友,亦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啊。酒足饭饱,力由心生。舞动手中画戟,一时“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痛快,痛快!

    官堡,蓟国邸(尚书台)。

    得游缴密报,日理万机的右丞贾诩,略作思量,遂耳语传命。

    游缴默记于心,自行离去。

    须臾,便见守丞刘平,趋步入内:“西园长乐宫,送来请柬。”

    贾诩闻声停笔:“太后欲请何人。”

    “请王上赴宴。”刘平答曰。

    “如此,送往水砦便是,为何舍近求远。”贾诩取请柬一观:“尚未定期。”

    刘平进言道:“许是让王上定期。”

    只知蓟王新婚燕尔,却未知空闲。故让蓟王定期,亦合乎情理。贾诩轻轻颔首,又往下看:“会于流香渠畔,裸游之馆。”

    “……”饶是刘平亦面红耳赤,垂首不言。

    贾诩眼中精光乍现:“太后今非昔比,不容小觑。”

    “右丞何出此言?”刘平不知所以,急忙求教。

    “裸游乃馆名也,如同鸡鸣堂,皆先帝所取。设宴于此,并无不可。若我主心虚,自百般推诿,不敢赴会。因知我主磊落,故何后乃行激将也。不出所料,我主必赴此宴。”

    “原来如此。”刘平急忙追问:“此,莫非鸿门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