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自降身份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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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水(汉阳)、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

    悬楼,便是木板楼。

    比起建在督亢、雍奴的蓟国干栏重楼,胜在简单轻便。减去了堆砌墙体的空心汉砖,只保留了盖顶的瓦当。余下皆木质结构。可比“栈道”。

    “栈道”又称“栈阁之道”。简称“栈阁”。

    沿山开凿,只为通行。故无需过于宽敞。陇山悬楼,乃为人居。故要比栈阁。宽敞许多。结构也要比栈阁更加复杂。

    以陇山悬楼为例:可看成是九条上下平行的“栈阁”,挂在山体之上。

    彼此之间,以梁柱相接。设钢丝悬索。最下一层悬楼,稳稳立在山脚。以为支撑。再凿山挖孔,插入横梁,与山体固定。梁上铺板,以为楼层。每栋悬楼,皆为五重。悬挂在陇山之上。当真鳞萃比栉,蔚为壮观。

    街道,便凌空飞架于上下二排悬楼之间。如此层层向上,以达山巅。若钻入楼底去看,可见根根立柱,夯入陇坂之内。密密麻麻插满山体。令陇山,最大程度的保留了林木山貌。

    简而言之:有上下九条“栈阁”悬在陇山之上;每一条“栈阁”皆是五层高的联排别墅。

    如此着想,便是对了。

    本以为悬楼拥挤。待辎车抵近,这才发觉,别有洞天。

    重楼与山林相间,悬道与山石相依。山石花木,推窗可见。绒花草甸,俯身可辨。人声与鸟雀共鸣。山野与重楼相映成趣。还有山岚素雪,溪水潺潺。

    工匠们就地取材。正为各家各户,修剪堆叠庭院景观。剔除易燃的灌木枯草,清理出的山地,再造亭台楼阁,长廊覆道。不一而足。

    景观建筑,可徐徐图之。有整座陇山为底板,督造不难。

    东西陇坂,遍布悬楼。南北向的绵延山脉、丘陵、溪谷、荒原,正被星罗棋布的马场、羊牢、果园、梯田,依次圈占。属于刘备的十万部族,正满腔热忱的开辟陇坂。

    悬楼内,织机声不断。朗朗读书声与呼喝军号,在演武场与校馆内,交织上演。

    列肆内,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东去西来,乡音无改。

    正如翼德小胖所言。汉胡羌氐皆有。还有西域藩商,穿行其间。及从长安远道而来的僦车儿郎,亦屡见不鲜。

    所谓丝路流金。依惯例,过陇关需缴“关税”。此乃真真正正的“关”税。往来游商,皆自愿缴纳。只因蓟王铺路架桥,让天堑变通途。时间便是金钱。不差这三五角钱。

    过大震关、金城关、洪池关,出玉门关、阳关、肩水金关,便可入西域。

    沿山而上,十步一景,百步一街。目不暇接间,忽见一片开阔平地。车队已抵陇山之巅,大震关下。左右两条盘山路,右上左下,四车并行。十分通畅。

    若只路过,无需入大震关城,只需从左右“肩关”,便可翻越陇山。罪官们,却要面见蓟王,自当入大震关首。“肩关”、“关首”虽是刘备新创,其意亦无需多言。

    左右肩关,便是左右瓮城。居中才是“凹”字形关城。左右肩关乃由“麴氏四英”中的麴英和麴光领兵守护。大震关则由麴义亲守。诸如韩浩与高顺统领的“列城陷阵”,则同驻在关城军营。

    韩遂重筑大震关时,沿山脊南北走势,修建了许多城障烽燧。皆可用来屯兵。由诸如北地先零羌骑,并州匈奴游骑等部驻守,同归中军校尉典韦,及别部司马麴义所辖。

    关城内城,由史涣领绣衣吏拱卫。云霞殿内,则交给亚马逊御卫。

    雪后初晴,苍山尽染。山岚席卷,如雾似幻。

    好一个人间仙境。

    张飞掷矛下马。拾阶入殿。诸多罪官,却面面相觑,裹足不前。正想着该如何相见,已有人群出殿。当中一人,如众星拱月。虽着常服低冠,却难掩贵气无边。

    众人纷纷醒悟,乃是蓟王亲出相迎。

    这便排立阶下,长揖行礼:“拜见蓟王。”

    刘备伸手虚扶,亦走到阶下:“诸位免礼。”

    如前所说。时人以高为贵,居高为傲。先时,殖货里豪商,为刘备摆流水长席。各家主,手持竹片,自立门前,脚下便有一级台阶。入席赴宴之人,需站在阶下施礼。家主立于阶上,居高授以竹片,书姓名籍贯,及贺词一句,方可入席。

    时见戏志才仪表堂堂,甚有风仪。家主下阶答话,平地回礼,便是礼遇。

    何为“平辈”,何为“齐民”。站立之高度,便等同于身份之高低。

    诸多大汉生活千姿百态,皆随文字扑面而来。诸位看官可曾领会。

    又问说书人,神在哪里?神在行间字里。一目十行,不求甚解,自无法体会。

    言归正传。

    见蓟王不仅亲出相迎,更阶下回礼。

    诸罪官心生感动,更有人泪洒衣襟。

    何为自降身份。此情此景,一个“降”字足矣。

    “蓟王再上,请受罪臣一拜。”罪官便欲跪地行大礼,却被刘备伸手扶起。

    “山巅风寒,诸位且随孤入殿一叙。”刘备言道。

    罪官家眷,自有御卫领入偏殿入席。

    宾主落座,蓟王举杯相邀,罪官起身回敬。何须乐舞助兴。一杯美酒下肚,足可暖人心扉。

    只说逸闻,不谈朝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颜。一路积攒的悲愤,皆化为一腔酒气,喷薄而出。

    不由大醉。

    待起身,已在馆中精舍安居。

    妻子同在,家人齐聚。见发妻感恩拭泪,幼子喜上眉梢。

    这便下榻一观。

    榻前四季朝服,已摆放整齐。

    铜印黑绶,正是三百石官。

    入羌人牢城,为牢城长。

    牢城之长,亦是戴罪之官。如此,即不负圣命,又令众多清廉干吏,一展所长。清白如蓟王,为人处世,方方面面,确无可指摘。

    “何为牢城?”陛下问道。

    “嗯……”张让想了想道:“依老奴愚见,乃是由关押‘诸羌弛刑徒’的营地,扩建而成。听闻十万羌人,拖家带口,不下百万之众。皆随家中壮丁‘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牢营无处立足,便改牢城。”

    “言之有理。”陛下欣然笑道:“难怪区区罪官,蓟王还上表讨要。罪官入牢城,此举自然妥当。”

    张让谄媚一笑:“蓟王天家麒麟,此去陇右,抖擞虎威,不费一兵一卒,降服百万羌胡。着实为我大汉,涨了不少脸面。”

    “哈哈!”陛下舒眉一笑:“阿父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