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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言酒醉的样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时隔了这么多,在他见她几次面中,她少有这样真性情的时候。
多数时候都戴着一张面具,此刻,萧景紧紧盯着面前这张脸,光影在她脸上滑过,将她衬得迷离魅惑,那双眼中被迷茫跟小小的不悦充斥着,更多的是迷茫。
白乔讶异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萧景搂着安言,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她出声提醒,“她其实喝的不多……”
男人冷厉的目光朝她看过来,白乔打了一个冷颤,“那个我……”
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反正他们怎样跟她也没有关系的,再者,萧景如今还能拿安言怎么办呢?
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下颌一直被人紧紧捏着,安言自然很不开心,她用空出来的双手一起用力扳着男人那只用力的手掌,一边控诉,“你他妈干什么啊?劳资招你惹你了?”
水吧内音乐舒缓,气氛还算安静和谐,安言因为生气,也因为小脑被酒精控制着所以声音有些大,这个座位周围或多或少总有人将目光移到他们这边来。
白乔已经很识相地将墨镜带上了,又将自己的脸围的严严实实的。
萧景一只手紧紧捏着她的下颌,另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朝自己怀中带,一边冷冷地说,“你很喜欢叶疏?”
在叶疏面前就可以不管不顾,该笑就笑,将所有的性情都表现出来。
可面对他的时候就一脸不情不愿,将恨意和漫不经心表达的炉火纯青。
听到男人的声音,安言才慢慢回神,可是视线还是一阵模糊,她慢慢抬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努力想聚焦看清楚面前的男人。
装作很认真地看了他十秒钟,她突然猛地抱住他,哽咽地说,“你不就是叶疏吗?叶疏啊,想想当时你对我挺好的,就算居心不良,最终算下来还是我赚了。”
“……”
靠在沙发里的叶疏侧着头,狠狠皱着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下萧景看着扑到自己怀中的女人,鼻子用力地嗅着什么,他还没说话,只是绷紧着一张俊脸,她突然皱着脸从他怀中起身,“你不是叶疏……”
末了,她咬着牙,盯着矮几上的啤酒瓶,“叶疏啊,我们继续喝酒啊……”
萧景心里其实憋了挺久的,他狠狠一把捞起站都站不稳的女人,大掌掐着她的腰身,眉梢掠过阴狠,嗓音低沉,“你要喝酒是不是?我让你喝个够。”
白乔眼睁睁地看着萧景将人带走了,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只能眼看着那高大峻拔的男人连搂带抱的将安言扛走了。
一路上,安言不停地挣扎,从出了那道门开始,她就一直在扭动,虽然辩不清楚身边的人是谁,但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气味儿来分辨,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她脚不好,但是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一路挣扎就一路跌跌撞撞的,萧景威胁不成,怎么说她都不听,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到最后他只能将她抗在肩上,头朝下。
身体瞬间始终,浑身的血液都朝头顶聚集,安言难受地用力拍他的背,一边抓一边叫,“放开啊,别碰我,给我放开啊!”
萧景稳稳当当地扛着她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茯苓今天没有跟着她,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直到将她扔进了副驾驶,他身体抵着车门,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将她不安分的身体给按住。
眸子里充斥着怒火和莫名的情绪,萧景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情绪不知怎么的,有些崩溃。
但是没有方才那种脑充血的感觉,安言还是安静了很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长发掩面,怔怔的。
男人手指按住她的手臂,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只是倏然,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一颗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人也在颤抖。
萧景原本怒火中烧的胸膛瞬间弥漫了其它的情绪,心疼和痛楚,他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问,“哭什么,哪里不舒服?”
安言只是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将眼睛闭上了。
看着她半天,她只是闭着眼睛,也不说话,也不想刚才一样,像是突然之间就变了性情,除了默默流泪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给她系上安全带,绕到驾驶位,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男人才发动车子离开。
安言睡着了,在车子驶出去十分钟,男人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她时,她的头已经歪到了窗户那边,眼睛闭着,每周紧皱,呼吸很轻。
他将车速放慢,到达萧山别墅时,太阳刚刚下山,落日的余晖给别墅的铁艺雕花围栏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有些朦胧。
整个寂静的别墅区活脱脱像是世外桃源,金黄的银杏落叶铺了一地,长长的街道两边是笔直而高耸的银杏树,黑色添越停在铁艺大门前。
直到门卫将门打开,萧景才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将车子开了进去,一条路过去全是银杏树,树叶纷纷扬扬落下,地上的落叶在车轮附近打了个转又重新落下。
安言一直睡着,没看到窗外足以令她震惊的一切。
直到车子重新在草坪上停下,男人才重新将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到她脸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
像是要将她狠狠映在自己眼中,心里。
欲望总是源源不断的,控制不住,在呆呆地看了十分钟之后,萧景终于忍不住了,无意识地朝她伸手,等意识到时,他的手指已经来不及撤开,而她也刚好也睁开了眼睛。
因为睡了一觉,她眸中充满了迷茫,视线没有聚焦,怔怔地盯着挡风玻璃。
属于男人的大掌堪堪放在她头顶,萧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地看着她。
安言头很涨,很昏沉,视线根本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将压迫着自己头顶的手掌给拿开,而后才转头看着他。
她张了张口,“你……”
一句根本都说不完,某种突如其来的疼痛朝她袭来,压抑着她的神经,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喉咙,哑着嗓子道,“我难受……难受……”
萧景心里一急,将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握着她的手,一边又急又痛地问,“哪里难受?”
安言掐着喉咙,浑身都不舒服,不停地摇头,一直重复那两个字,却再也不能给他其它的反应。
萧景无奈,将她打横抱出来,安言突然间变得很抗拒,一直揪着喉咙,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过,嗓子被酒精浸泡的几乎沙哑了。
他迈着步子,拧紧了眉抱着她朝别墅里走去,目光里带着不忍,但脚步未停。
直到进了屋子里,将不停挣扎的她放到沙发上,他单膝跪在她面前,看着一脸痛苦的她,哽咽又绝望地道,“安言,你告诉我,你哪里痛?哪里痛?”
像是陷入了梦魇,安言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话,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说,“我难受,很痛,不能呼吸……”
萧景抱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带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想让她安静下来,她揪着男人的衣服,呼吸有些急促,慢慢说,“我快要死了。”
别墅里一片安静,光线不好,也没开灯,显得很昏暗。
男人抱着她朝楼上走去,一边温声说,“安言,你别怕,该死的人是我,以后下地狱的也是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楼梯很长,萧景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的样子,他也很痛苦,而且无法纾解。
安言陷入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认不清人,但是对这个地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她说不清楚。
知道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深渊,如果醒不来的就会很痛苦,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无法醒过来,也没有办法挣开绑着自己的那道枷锁。
他将她带进了他们之前住的卧室,里面的摆设跟她离开前一模一样,除了气息变了以外,卧室里的摆设跟以前无异,连精致的小圆桌上插的花都跟她离开前方放的是一样的品种。
萧景将她放到床上,女人柔软的身体接触到身下床褥的那一瞬间,安言猛地睁开眼睛,手指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狠狠陷入男人的皮肉里。
男人眼中除了痛苦和无奈没有其他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好像一瞬间回到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傍晚。
安言掐着他,像是很难呼吸一样,咬着下唇困难地嘶哑着,“我真的快要死了,你放了我,求你,我不要在这里……”
男人的长腿单腿跪在床上,任由她用力地掐着自己,但是语气没有丝毫放松,他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心脏有一瞬间的窒息,攥着她肩膀的手指颤抖的厉害。
男人低着头,语气低到了尘埃里,“我错了,当年是我是错了,安言求你忍一下,好不好?”
她还是很痛苦,将头抵在她胸膛处,整个人还是很难受,呼吸很困难,“有人掐着我,有人在掐我啊……”
讲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萧景猛地抱住她,滚烫的热泪砸在她的头顶,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满脸痛苦,“别怕,没人了,你别怕……”
夕阳最后一点点光洒进这空旷的卧室,在暗色的地板上铺下一层淡淡的光,使得这里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清。
可是没用,不管他怎么哄,怎么说,都没有用。
她还是难受,不是装出来,那种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恐惧让他的心如同坠进了深渊。
男人怀中的安言哭的绝望,到最后已经开始抽噎了他才将她抱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她,小声地安慰,“安言,你现在很好,没人害你,曾经那个掐着你的男人现在恨不得宰了那双手,他不可能再害你了。”
一边说他一边哭,当着她的面,咸湿的液体从他面颊上滑过。
安言哭累了,手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头靠在上面,眼中一片灰败,没有一点光彩。
离开了床,她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好像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只是因为从水吧里开始她就在不停地消耗自己的体力和精力,现在真个人显得有种病态般的虚弱。
萧景等她安静的空隙,胸腔却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个洞,有冷风不停地从某个地方窜进来,将他冻的体无完肤。
其实他知道,将她从车子里抱出来那刻就已经知道了,萧山别墅是安言的噩梦,人只有在这种不清醒的情况下,面对自己害怕的,恐惧的事物会做出真实的反应。
想到这里,萧景压着眉心,紧紧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恐惧分一点出来给自己。
可是如果现在都不让她克服症结,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他这辈子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上穷黄泉下至碧落,他也不可能放开她。
安言累了,是昏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最后没了意识。
茯苓赶过来时,手指按了门铃,等了两分钟才有人来给她开门,以为是萧先生请的佣人来了,没想到是他自己。
最令她震惊的是,面前高大俊美的萧先生竟然带着围裙,面色清冷地站在她面前,见到她瞪大的眼睛,他没什么表情,冷声说,“进来。”
茯苓提着手中的袋子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几个精致的纸袋子给提进去放到沙发上,这才恭敬地站在萧景面前,憋着笑慢慢说道,“萧先生,您要的衣服我都给您送过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男人走过去检查了一遍她带来的衣物,表情很认真谨慎,一边对她说,“出去买点菜回来。”
然后很冷静有调理地报了菜名。
茯苓快速在心里记下,却发现没有一样是他喜欢的,全部是按照别人的口味挑选的。
她记下来了还杵在原地,男人眉梢掠过不悦,侧头盯着她,“还不走?”
“哦哦。”茯苓赶紧转身,走了两步,末了又顿住脚步,转身,“萧先生,您不说几个您喜欢吃的菜么?还是我按照您平常的口味买一点儿?”
男人头也没回地进厨房房了,干脆利落地甩下两个字,“不用。”
还真是稀奇,高高在上,像谪仙一样的萧先生竟然要洗手做跟羹汤了。
茯苓几乎没有用脑子思考,都知道肯定和安小姐有关,想至此,她不禁抬头看了看楼梯口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客厅也是异常的安静,丝毫没有女人来过的痕迹。
她快速地将萧景需要的东西买回来了,她亲眼看着萧景将蔬菜和肉类提进厨房,茯苓担心他,跟着上前去了,见他好像要洗菜,茯苓赶紧说,“萧先生,您要做什么?洗菜吗,我来就好了。”
跟他身边两年,这是茯苓第一次见他以这种装扮进厨房。
身上穿的是居家的衣物,腰身还系着围裙。
然而萧景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嗓音更冷,“你回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茯苓低头,不敢违抗他的话,站在一边看着他利落地处理肉类,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没想到萧先生竟然还会做饭,而且看这架势,做出来的饭菜应该不会差才对。
只是她分明看到了他手背上像是被人故意用手指甲抠出来的伤口,有些甚至连皮下的肉都露了出来。
她没说话,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直到天色已经黑了很久了,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终于取下了腰间的围裙,去洗了个手出来转身就上楼去了。
笔直地朝卧室走去,萧景凭着对这间屋子的熟悉程度没有先开灯,借着窗外很微弱的灯光走到床头将壁灯打开,可是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恐慌从心里蔓延到男人脸上,萧景开了主照明,浴室露台房间里的衣柜,甚至连床底都找遍了,还是没人。
男人长腿跨出卧室,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朝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走去,那是她的书房。
在快接近书房时,那颗心蓦地落回了原处,微弱的灯光从没关紧的门缝里露出来,投射在地板上。
萧景慢慢靠近,轻轻地将门推开,看到了窝在书桌前椅子上的女人,乌黑浓密的长发很顺畅地披散在肩上,有些许落到了胸前,女人侧脸轮廓被桌上的壁灯映出暖暖朦胧的感觉。
她在专心致志地看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带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那一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涌上萧景的眼眶,可是这种美好的像是昙花一现的场景很快消失,安言转头,乌黑的瞳仁里映着男人颀长的身形,脸色冷漠,静静地盯着他。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坐在椅子上的安言不要回头看他,不要开口说话,因为她看他的眼神伤人,话语更加伤人。
安言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地图,上面还有曾经她圈起来的各种痕迹,而后才转头看着他,慢慢启唇,“你告诉我,我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史密斯的离开是不是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故意叫他离开的?!”
每说一句,她眼中的恨意就愈加强烈一点。
萧景朝前走了一步,安言伸手指着他脚下的地方,眼里充满厉色,“你别靠近我!”
男人不动了,幽深缱绻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垂在身侧的手指自然地松开,站在她指的地方一动不动。
安言狠狠地盯着他,继续道,“你说啊,我哥的死是不是你故意的?!”
无边的静默,男人还是没说话。
安言蓦地冷笑了一声,泪水猝不及防地滚落眼眶,眼眶瞬间红了,“那段时间,你明明知道我哥处在什么境况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出事,萧景,我当时是抱着放了你的心思跟你一起去法国将他请回来的,可是最后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男人无声叹息,一个“我”字卡在喉咙里,迟疑了很久都没有发出来。
在看到她眼中的泪时,原本松开的手指还是紧紧攥了一起,握成了拳。
就那么看着她坐在椅子里,某些话语从她口中吐出来,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翕动的红唇和晶莹的眼中。
安谨的事情,就算过了一万年她也不会释怀的。
他知道,当初就算宋子初真的死了,她愿意一命换一命也是用她自己的命换宋子初的,绝对不可能是安谨。
而他更是明白,安谨是她最后的底线。
所以说那天他要是开门看看在门外的她,说不定一切都不会不一样了。
她真是气的厉害啊,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冒出来,目光里全是悲哀。
这么多句话,他只听到她最后这句质问,“你聋了吗?我哥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安言实在是太难过了,她身体里的悲伤像是豁然被人打开了一个缺口,所有的情绪都发了出来。
他心里也痛啊,史密斯跟他说过,安谨在即将醒来的时候很可能会因为救治不当,或是没办法救治产生猝死的风险,但是他当时不敢跟她说。、
那个时候他已经将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又怎么敢将这么绝望的消息跟她讲?
萧景看着眼前气的不行的安言,淡淡垂眸,敛住眸底所有的情绪,他清楚听到属于自己的嗓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孤勇跟悲凉,“你说的没错,没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男人的脸被她用力地扇了一巴掌,脸微微侧到一边。
她从椅子上下来,到走到他身边抬手扇那一巴掌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知道是他目光中只有她还是怎么,快的让他来不及反应和闪躲,当然,他也没有要躲。
安言仰头盯着他,眼中恨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是那天晚上在她公寓楼下的很多倍,“你这个刽子手,你怎么不去死?!”
萧景低着头,依旧只是看着她,心里不禁蔓延开无尽的嘲弄,她在怒极时,他竟然只想好好地看看她。
真是病的厉害。
“是不是觉得这话很熟悉?萧景,我现在将你曾经对我说的都还给你。”
他缓缓伸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还有什么要还的,都还回来,你哥是我害死的,你别忘了,你也是我逼走的,你别忘了,你如今回来也是为了找回你失去的东西,”
男人的手指慢慢牵住她的手,“安言,这些,你都别忘了。”
“别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恶心。”
说完,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萧景只是转身,没拦着她。
但是看到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瞳眸紧缩,绷着下颌跟了上去。
安言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他将它买了回来,别墅里基本上所有的摆设都跟以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她没做停留,看都没看,笔直地朝楼下走去,然而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人扯住,紧接着,男人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她开口之前,淡淡地说,“你没穿鞋,脚也不方便,该吃饭了,我抱你下去。”
听到这话,安言在他怀中猛地挣扎,“放我下来,我不要吃饭,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他妈给我松手!”
不管她怎么挣扎,男人都稳稳当当地将她抱在怀中,步履很稳。
“安言,反正我在你心里劣迹斑斑,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人,你现在在我手上,你再挣扎,我们一起滚下去摔死算了。”
男人轻描淡写地讲出这段话,安言顿时没动了,搂着他的脖子,手指掐着那一块皮肤,仰头看着他,“我命大,我死不了,要下地狱你自己下去吧。”
站在缓步台上,萧景顿住脚步,低头怔怔地看着她,随后轻笑,“我真想拉你一起下去。”
抱着她在饭厅里坐下,她又想起身,萧景按着她的肩膀,无奈在脸上一闪而逝,很快道,“坐好,先吃饭。”
在他离开之前,安言在他背后讥讽道,“这房子我卖都卖了,你买回来做什么?花了多少钱?”
顿了顿,她眯着眼睛想了想当年那买主的脸色,啧啧有声,“应该挺贵的?”
他只是微微一个停顿,“嗯,你卖出去的价格的十几二十倍。”
等他端了一个菜,安言扫了一眼,是她喜欢吃的素菜土豆丝,但是很快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早说你要出那么多钱买的话你提早跟我说一声啊,那我就卖给你了。”
虽然她卖这栋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但是他再花十几倍的钱买回去的话,那感觉她损失了挺多了的。
男人性感的喉结滚动,眸子深处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流转,他轻扯薄唇,盯着她在明媚灯光下绝美的脸,眸子都还是湿润的,“房子是我转给你的,本来算我的,你还想重新赚一遍钱?”
如果当初她告诉他她要卖房子的话,那可能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了。
她笑的张扬肆意,丝毫没有方才在书房里那种绝望跟恨意,“反正你钱多啊,不过你觉得很亏是不是?”
末了,她话音一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不紧不慢地道,“你要是觉得亏的话你不卖不就得了。”
听着她这个语气,萧景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转身去厨房里。
直到将最后一道汤跟饭端出来,他才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饭。”
安言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从菜到汤全是她喜欢的,除了某道应该是补身体的东西。
但是她只看了一眼就笔直地朝外面走去,依旧是光着脚,男人瞳眸猛地一缩,将她抓住,“你做什么去?”
安言头都没抬,“我吃不下,看着那些东西我都倒尽了胃口,尤其是还是你做的,想到这点,我就更加吃不下。”
“那你要怎样才吃得下?”
“怎么我都吃不下,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萧景还想说什么,应该是正在思考怎么说话才能让她吃饭,却见她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扯起桌布,一下子将所有饭菜都给扯到了地上,顿时碗碟破碎的声音响了一阵。
等那阵声音过去,安言才转身轻佻地看着他,“现在好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反正我看你也不喜欢吃那些菜,我也不吃,那就这样吧。”
气氛死寂,安言也站着没动,碗碟碎片跟玻璃碎片落了一些到她脚边,她闭了闭眼,“我要回去,你找人送我回去。”
话音刚落,男人走过来将她抱起来,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很平静地将她抱到沙发上坐下。
“今晚就住在这里,现在太晚了,明天早上再走。”
当命令似地将这段话完,男人将电视打开,遥控器扔在一边,又捡起薄毯盖在她腿上,这才起身。
安言忍不住笑了,“你什么意思?”
“没听清楚么?那我再重复一遍,我说你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
她将方才他搭在自己腿上的毯子给扔到一边,仰头看着他,“你是想我死还是你自己死?我不要住在这里,现在我就要走。”
说着她就起身,萧景已经转身快走到厨房的位置了,想要那工具收拾了那个地方,转头发现她已经挪到了门口的位置。
当下心一沉,朝她走了过去。
但是安言已经将门打开了,在他还没过来的时候嘭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脚心落在冰凉且有些粗糙的地板上,外面的空气有些凉,比起里面来讲,甚至可以说是很冷。
别墅外面的灯光都亮着,将园子里的景色尤其是靠近主楼这里都映照得很清楚。
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她还来不及朝台阶下走去,目光所及之处,是高大笔直的看不到顶的银杏树,从这里到门口那一段路上,铺着金黄的落叶。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了不少落叶。
说不震惊是假的,安言攥紧了手指,身边传来男人的气息,他拿了毯子盖在她肩膀上,想将她抱进屋里。
安言就算不去看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她眸色一凝,冷冷地说,“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男人眸光一闪,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从她完美的侧颜移到下面的脚踝上面,眸色更深,“安言,你折腾自己我是会心疼,但归根究底吃亏的也是你自己,连身体都不要了,你还怎么跟我争?”
她转头看着他,语气凉薄,笑容更是,“什么叫我跟你争?”
说话间,她将他刚才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给扔到了地上,表情清冷,“萧景,你间接杀了我哥,反正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说呢?”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还是将她抱了起来,感受到她身体的凉意,眉宇还是皱了起来,一边将她朝屋子里抱一边说,“就算到最后要整个你死我活,你也要好好的,不是么?”
安言没说话,掐着手心,闭上了眼睛。
萧景知道他留不住她,有一百个困着她的方法,她就有一百零一个离开的方法,伤害她自己是最好用的方法,甚至都不需要想其它复杂的办法。
还是放在方才那张沙发上,他没带任何情绪地说,“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坐着,我上去拿你的鞋子。”
秋季的天,夜里很凉,萧景将她的鞋子拿了下来,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大衣。
安言看着那件黑色的属于女人的大衣,她低眸,那是之前她的衣服,离开的时候她只带了很少的衣服离开,剩下的那些,在将这座别墅卖掉的时候她就跟买主说了,要留的留,不留的就全部扔了。
很显然,萧景在那些人搬东西之前发现了,并且又出钱将别墅买了回来。
至于外面那些她叫人砍掉的树……
她是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再看见刚才那种场景,只是没想到他将然原封不动地将树种上了,反正刚才看起来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
安言不禁暗暗勾起唇角,难不成还想上演一出深情戏?
萧景将鞋子给她穿好,安言也没挣扎,反正他愿意那他就穿啊,扶着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挣开了他的手指,冷声说,“我是脚有旧疾,不是瘫痪了,我自己能走。”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拿起一边的大衣给她披上,安言扫了一眼,被他先抢了话,“这个天气外面冷,你不想生病感冒吃药就将衣服穿上,是你的衣服,不是新的也不是别人的。”
离开之时,她还是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那大大小小的袋子,印的都是她熟悉的logo,因为都是她以前经常穿的衣服牌子。
安言不禁冷笑了一声,从唇间冒出来一声轻嗤。
萧景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拿过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跟上她的脚步。
安言走在前面,夜里风挺大,将她的头发吹的凌乱,怎么来到这个别墅的,又是怎么头痛欲裂地从那张充满了痛苦记忆的床上醒来她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醒来时,却实实在在地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那几乎刻进了自己脑海中的场景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切都很熟悉。
熟悉到当时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毁了这一切,卖掉了都能被他花高价买回来,还不会一把火毁的干净。
萧景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侧,路灯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头顶,有细小的如同绒毛一样的东西在她头顶飘过,萧景想伸手给她挥开,手指刚刚一动作,大脑立马做出反应,什么都没发生。
她现在情绪已经很平静了,看到这一切表现得很平静。
可是傍晚那时候,他怎么都不会忘记她心里的排斥是有多深,所以现在想想,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忍耐这一切才能沉默地走完一段路程。
当初的伤痛就算痊愈了也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疤痕,现在这个疤痕被层层厚厚的茧包裹着,要不是她今天下午喝醉了,表现出来的是最真实她自己,否则萧景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初的事情究竟在她心里留下了怎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至于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身处在这里地方,她就痛苦几乎忍受不了。
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安言看都没看,直接自己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去,男人脸色凝乐凝,什么话都没说,坐进了驾驶位。
直到车子驶出别墅,他看着坐在后座的她,提高了嗓音出声,“夜里凉快,将窗子关上。”
女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淡道,“我不冷。”
“我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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