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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戏,全看演技。
理智的来说,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好演员,并不是好的政治家。
因为政治不是演,而是残酷现实,有时比演的更加残酷。人们会为戏剧中的人而落泪,感慨悲伤,但少有人会为现实中的人多愁善感,可其实,现实更加悲惨,只不过它在残酷之余,还可怕的冰冷又骨感。
大殿之上,面对皇帝刘旭说得很直接,没有做作。
国宴之上作陪的只有皇上,皇后,太子,还有他,都是皇家之人,皇帝只怕是想向金国展示景国皇族对国家的掌控力。
刘旭和完颜盈歌在这样的场面面前倒也不卑不亢,舞乐过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说起两国盟约,最终刘旭亲口约定金国让出南京道、西京道,而景国必须与金结盟,同时最迟两年内必须出兵伐辽,与金国两面夹击辽国。
皇帝大喜。
不过他们又说需要派人回去请示金国皇帝完颜乌骨乃,所以需要两个月时间。
刘旭演技深入人心,说得一脸不情愿,对景国皇帝虽有礼仪,却也没有太过尊重。
像是心中有气,故意怄气,这下皇帝反而更高兴了,也没太追究他的无礼,刘旭要是割让两道之地还能高兴,才叫令人不信,他这表现,放倒让皇帝认为他们确实有此意愿。
酒宴上自然说些客套话,拉拉短长,刘旭很会说话,既给景国面子,又不丢金国气节,比如皇上问他金国的骑兵与景国的步人武士哪个厉害。
他便答:“据城而守,攻城拔寨,自然贵国甲士厉害;四战之地,旷野争锋,自然我国骑兵更胜一筹。”
皇帝听了觉得有理,满意点头。
太子也见风使舵,夸了刘旭几句。
李星洲却知道,刘旭这是给皇帝面子了,前世北宋和辽国战斗力前期算五五开,因为赵匡胤确实能打。
后期三七开,北宋朝三,辽国七。几场大战中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辽国赢的多,最后两国结盟,也是宋朝向辽国送岁币,消弭兵祸。
可就是这样的辽国,在金国面前却不堪一击,金太祖从辽东杀到上京,一路顺风顺水,如同砍瓜切菜,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也势如破竹。
这时候文艺青年宋徽宗突发奇想,想凑热闹,趁机捞点好处,撕毁盟约北上伐辽,举国之兵,两次耗尽国力的十万大军,被辽国残兵败将打败,不得不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于是宋徽宗时期的食物链大概就是,金国把辽国按在地上打,辽国把北宋按在地上打,就像大鱼吃小鱼。
如今的景国不至于像宋徽宗时期那样无能窝囊,能与辽国打个五五开,但面对崛起的金国......只怕不够看,不管刘旭怎么谦虚,李星洲心里是有数的。
宴会上,刘旭也十分懂行,故意坐在太子一边,可把太子高兴坏了,连连向他示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情欺诈吧。
到宴会散后,刘旭和完颜盈歌由天家安排的车马送出皇城,李星洲和太子拜别皇帝皇后之后,才一同退出。
.......
一出长春侧殿,秋夜凉风吹过,顿时酒气去了不少,秋雨连绵,殿外道路湿滑,皇帝已经派人与给他们备伞,两人只得稍作等待。
李星洲诧异,难得太子与他同行居然没有脸色难看,反而一脸笑意。
太子微微扬起下巴,摇头晃脑道:“恭喜皇侄儿啊,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运使、鸿胪寺卿、军器监少监,父皇如此委以重任,可比你叔父这临朝听政的太子威风多了。”
“叔父哪里话,太子就是太子,大统之继,国之根本,哪是我能比的。”李星洲撇嘴答应,场面话不能错,太子就是太子,他是坨翔他也是太子。
“哈哈哈,真是和当年你父亲一样谦虚又能干,深得父皇爱重啊。”太子笑起来,嘴角肌肉有些僵硬,果然人年轻,演技也不行,李星洲微微摇头。
雨还在下,去取伞的太监迟迟不来,气氛一下陷入尴尬。
“这些狗下人,平时好吃好喝待他们,结果办点小事也不利索!”太子咒骂。
说着他看瞟了李星洲一眼,背手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看此番北上皇侄只怕也会力挽狂澜解决江州乱局啊,到时煊赫更胜,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
他自己说,又自己笑起来,随后嘴角上扬:
“可世上之事谁说得准呢,当初你父王多么风光,多么煊赫,战功累累,光辉万丈啊。别人只要看上一眼,眼睛都刺得生疼,哪个要是敢说半句有比潇亲王更厉,会被众口诛伐呀,啧啧啧......”
太子摇头啧嘴,语气开始有些阴阳怪气:“要我说,他就像天上的太阳,谁敢看一眼啊,可如今啊,他在哪?啊,他在哪!”太子张开双臂。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接雨水,继续道:“叔父说话直,有些话就像这秋雨一样凉心,可也是为侄儿好,早有准备到时才能接受嘛。”
见李星洲面无表情,他大笑起来,用手拍拍他肩膀:“侄儿听不懂吗?别急,你还小,早晚有一天你会懂的。”
他得意道:“总之,侄儿你记住,最后能活下来的,一般不会是像你父亲那样有本事的,因为世上没本事的人比有本事的多得多啊,本事都长一个人身上了,其他人肯定不高兴的啊......”
李星洲一笑:“皇叔的意思就是你没本事是吗?”
太子一顿,脸一下子黑了。
正好这时,一个小太监送伞过来,李星洲接过伞,点头道:“谢谢。”
“王爷哪里话,折煞小人也。”小太监从未收过这等礼遇,都有些慌神了。
李星洲撑开伞,回头笑着对屋檐下的太子道:“皇叔教诲我记住了,我也觉得有理。
是啊,这世上之事谁也说不准,所以太子殿下也要早做准备,免得一时接受不了啊。”说着他头也不回走入雨幕之中。
太子在后面阴着脸,接过小太监的雨伞,又重重揣他一脚,咒骂道:“狗东西!他和你一样都是狗东西,等着瞧吧,再过两月,看你这小贱种还笑不笑得出来!”
小太监疼得冷汗直冒,那一脚又重又沉,踢中他膝下位置,但他不敢出声,直到太子走下大殿台阶,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秋雨凄凉,雨纷纷不停,他脱下鞋袜子一看,被踢中的伤口已经黑红淤血,有两三指宽,可他又能如何,那是太子,景国将来的皇帝,他只是个小小太监。
有时他也会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了不得的文士,满腹经纶,运筹帷幄,为某位不得了的慷慨大人物效力,为座上客,那大人物不是当今皇上,因为越是接近皇上,就越对他没有任何幻想。
可梦一醒,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根本不是个完整之人的事实,那些梦,他半点都不敢说,都深深埋在心底,大概宫里的每个人都在心底埋了许多东西,所以皇宫才会压抑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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