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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耶律雅里便见那下人在皇卫押送下慌慌张张回来,略微问过知道,原是上京巡城官后人,有名有姓。
他小心抱着一个好看红木盒子,外有景国特有的水墨雕花,很漂亮。
哥哥耶律惇又上马去其它部族的女孩面前卖弄弓马去了,他已经十八岁,父皇说今年要为他找个真正的妃子,而不是小妾,他若是自己能挑中六部中人上之人的好女子那自然好,还省消父皇费心。她当然也知道六部的汉子们都有意无意在她面前卖弄勇武,想讨她欢心。
她的舅舅潇保机也经常带他表哥潇破来见她,想让她嫁到鲁王房族部去。
她可看不上他那傻表哥,三营族部的潇仪倒是不错,去年春猎见他,他长大高大威武,足足有八尺多高,弓马娴熟,隔着三十多步射到了鹿,人也长得还算好看,不知今年来了没有。
在一边烤羊的父皇也过来:“呈上来。”
那下人小心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红绸垫面,放着两个大一些好看的玉白瓶子,还有一个小的,她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瓶子,可总觉得一看就好看,为何好看,她说不上来。
皇卫接过盒子,送到她面前。
雅里迫不及待拿起其中一瓶,上面有好看的木塞,还写着汉人的字:“做的倒是漂亮。”她赞叹的说,心里确实喜爱这瓶子,景国人的东西大多做得精致.....
可他们也只会做这些无聊的精致玩意了,而且还小气,哼,雅里心里不屑。
她们辽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哪有用这么小的瓶子装酒,这小瓶漂亮归漂亮,顶多能装半斤,看来景人果然小气量,这什么平南王估计也是个小气人,自家卖酒还用这么小的瓶子。
想着她用力拔出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散发出来,这酒香几乎到冲鼻的程度!
她下意识往后一退,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酒的香味!
雅里还在惊诧,皇卫已经为她呈上专用的白玉小碗,双手端好,她轻轻一倒,瓶口倾斜,流出的居然是如水一般纯净晶莹的东西。
这是水吗?可酒香已经浓郁到刺鼻的地步了......
“这......”她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小小的碗儿白玉碗底清晰可见,酒水清澈见底,如明镜一般。
她惊呆了,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白玉碗,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公主!”
不懂事的下人打断了她,雅里想把他喂狼,下人却抢着道:“公主,平南王说过这酒太烈,只能小口慢饮,不然会伤身的。”
父皇听了大笑:“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平南王,景国王爷都是孬种罢了,还小口喝酒,根本不是男儿!”
雅里听了也笑起来,心里大概对这平南王有了印象,父亲潇亲王是个英雄豪杰,自己有点小聪明,却很窝囊,根本没男子气概,不过倒也有趣,像个猴子。
想着她轻饮一口,刹那间,唇齿辛辣,口腔之间满是浓烈酒气,热辣的气息如同烈火,直入肺腑,整个人倒吸口凉气,感觉脑子一懵,一下子张大小嘴,居然说不出话来!
那热辣如同肺腑被烈焰灼烧,呼吸困难,强烈的刺激让红晕爬上她的小脸,一时间居然有些头晕了......
过来好一会儿,雅里才从酒劲中缓过来。
她呆呆的看着白玉杯中清冽的酒水,已经不知如何言语形容,她只喝一小口罢了!这世上真有清冽如水,烈如炙焰的美酒.....
“雅里怎么了?”
听到父皇的问话,雅里回神,连忙将手中白玉杯递过去:“父皇,快,你快试试!”
父皇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瞬间脸色变了,腮帮涨红,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父皇,如何?”她又幸灾乐祸的问。
许久之后,父皇长叹口气,终于重重说出话来:“好烈的酒!”
父皇回味一下,然后又让雅里倒上,这次小心翼翼的喝一小口,一口下肚,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好酒,好酒啊!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酒!”父皇连连叫好,又招手让皇卫带那下人过来。
“本可汗问你,这美酒真是那平南王弄出来的?”
下人连忙点头:“禀报大汗,这确实是景国平南王捣弄出来的美酒,在景朝也只有王府有,小人卖黑石给王府,平南王觉得我是朋友,临走时候就送了两瓶。”
雅里听得有趣,插嘴问:“这么好的酒肯定有名字吧。”
“回公主,这酒名叫将军酿,是平南王自己取的,是来自景国的两句诗,叫‘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那下人连忙回报。
雅里还没说话,父皇先接过话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平南王是个窝囊脓包,却还关心军事么,不过这名字倒是好名字,将军酿,正如其名,纯正浓烈,侵如水火。”
雅里听了点点头,对这景国的平南王更好奇几分,然后又让皇卫送上白玉杯,给自己也倒上。
父皇高兴很高兴,又让人赏了下人一片金叶子,“这等美酒,即便在景国也是少有的吧,没想到你居然能弄到。”父皇高兴的问,他已经喝了两杯,脸色有些红。
“这......小人实话实话,大汗和公主不会生气吧。”下人紧张的问。
雅里有些不高兴:“你有话就说,我又没说要杀你!”
“是是是.....”下人连忙磕头,然后道:“其实这将军酿虽然比较贵,但在景国只要是平南王的酒楼里都能买到,平南王还把它卖给各大商人,景国上下到处都是......”
雅里听完和父皇一起呆住了,她忍不住道:“狗奴才,你是说这美酒在景国有很多,到处都是?”
“嗯,不过很贵,据小人所知,将军酿只有平南王府才能酿制,不过酿的很多,也很贵。”
“有多贵?”雅里好奇的问。
“一片金叶大概能换.......两瓶。”那下人踌躇一下,小心翼翼的道。
“这也不贵啊。”雅里不解,她的帐中有一堆金叶呢,用来做装饰她还觉得丑呢,不过她惊讶于如此美酒居然用来买卖,这平南王也太暴殄天物了,“这样的美酒居然用来买卖,这人真不知趣。”
父皇哈哈大笑:“父皇也觉得可惜,待五月南下,攻破开元时会注意留他一命,专门把那什么平南王带回来,给宫中酿酒。”
雅里高兴的点头,随即好奇看向盒子中的另一个小瓶,这瓶子更小,更加精致:“那是什么?”
下人连忙答应:“回禀魏国公主,这是平南王的礼物,也是王府特有的,叫做香水,是花之精华,一种香料,奇香无比。”
“哦?”雅里来了兴趣,高兴道:“你站起来说。”
“是!”下人赶忙起来:“平南王说用时只需倒出几滴在手中,可也擦拭在指尖,耳后,还有.....还有腋下,就会奇香无比,能管好几天。”
“你用过吗?”雅里问。
下人摇摇头:“小人哪用得了这金贵东西,所以不敢私藏,都带来献给公主。”
雅里没说什么,而是小心倒出一滴,瞬间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如同置身花丛之中,梅花......雅里一下子就认出那种香气来,它环绕周围,就如凝聚指尖一般,久久不肯散去,周围风吹过依旧香气浓郁。
雅里惊呆了,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小心在指尖擦拭一些,没有女孩能抗拒这种诱惑,让她们变得如花儿一般香砰砰的诱惑......
“这真是宝贝!”她满心欢喜的道:“景国这平南王想必很会讨好女孩。”
“公主神机妙算!平安王在景国确实名声不好,虽文采很好,可经常喜欢去青楼,还写诗词讨好青楼姑娘,欺男霸女,百姓都叫叫他‘京都大害’,景国的皇帝还封他为平南王,实在有眼无珠。”下人连忙笑道。
听了这话,父皇高兴的大笑:“不错,虽是个下人,说好还算好听,来人,再赏金叶一片。雅里你也要记住,景国男人都是草包,只会些投机取巧的不中用玩意,男人讨好女人就要用自己的勇武,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
“知道啦父皇!”雅里不耐烦的打断父皇的絮絮叨叨,“我会找一个英雄盖世的男人作驸马的。”
“哈哈哈,雅里知道就好,父皇也是怕你被那些奸诈小人骗了,你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该找个驸马了。”可汗抚着大胡子笑道。
雅里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哼,才不会,不过若比马术弓术,很多人还不及我呢,若比不过我,凭什么娶我。”
可汗再次大笑:“哈哈哈,你呀,就是为难父皇,雅里的马术弓术,即便比你大两岁的哥哥也不及你,别人哪会有比得上。”
雅里得意的笑起来:“那父皇就下令给我找一个,天下这么大,总有比我厉害的。”
“哈哈哈,我家雅里天下第一,哪会有比你厉害的。”可汗宠溺的道,雅里心里得意,咯咯咯笑起来,在心中对景国这平南王也有了更加全面的印象。
一个软蛋,有着花花肠子,不务正业整天想着奇技淫巧讨好女孩,没什么本事的王爷。
随后又将下人叫过来,赐他两片金叶,同时也记住了他的名字:潇鸿祁,巡城官的儿子。
.......
潇鸿祁惊魂未定的被两个青兽面甲的皇卫送到邳山脚下,怀里紧紧揣着四片金叶,背上已经被冷汗湿透,几乎虚脱,皇卫一走,他情不自禁大哭起来,短短半日,他在鬼门关之前走了一遭!
他若说错半句,只怕已经活不到现在了,不过冒险也是值得的,四片金叶不说,魏国公主耶律雅里还口头承诺以后会在北护卫府里给他安排差事!
还好他聪明,生死关头每明白过来:既然街坊邻居都喜欢听贬低景国的假话,那皇亲国戚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于是他就照着说了,没想到还真让公主和大汗都很高兴,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四片金叶,足够他吃一辈子,不过公主却嘱咐他要继续与平南王做黑石买卖,然后为她买将军酿还有香水回来,还给了他金帐腰牌,为魏国公主办事,那可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啊!
果然,他这辈子是走大运了,被朋友骗,快要饿死的时候遇上景国平南王,如今又因和平南王的礼物,居然和魏国公主以及术烈可汗说上了话!
平南王真是他命中贵人,这么想着,潇鸿祁忍不住傻笑起来,心里对平南王恩情感激不以。
......
“哈哈哈哈哈......”李星洲差点被眼前这老头笑得断气。
老头叫汪伦,六十左右年纪,一听他名字,李星洲就忍不住想到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个世界没有李白,却有汪伦.....
一开始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一大把年纪的他便一下子倒在地上,开始装死,演技惟妙惟肖。
可哪里逃得过李星洲的眼睛,真昏的人生理山的特征是十分明显的,自己威胁说要剁了他的左腿时,一下子吓醒了,不装死后便反客为主开始质问他们是如何知道汪家的秘密通道的。
这下随行的猎人都懵逼了,都说瓜州、苏州一带的猎户都知道这路,不就是古马道,哪是什么秘密通道啊?
瞬间,形势逆转,轮到汪伦老头一脸懵逼。
随即他也顾不得怕,拉着军中猎户再三询问,终于确定了一个令他崩溃的事实,他一直以为是汪家秘密通道,只有世代汪家家主才知道的古马道,其实在猎户中是人尽皆知的......
老头彻底崩溃.....
这下就是威胁他要剁脚也不管用,不得不说,这老头是奇葩,心理防线崩溃点也令人莫名其妙。
不过他说自己是苏州大族的族长,这点李星洲倒是看出来了,因为不是大族也不可能聚齐这么多人马。
“苏州都是叛逆,我们是朝廷官军,看来你们倒大霉了。”李星洲调笑道,其实就是放过这些人也无所谓,这里深山野林,离苏州又远,他们就是回去报信,等人来他们也已经进入泸州境内了。
当初美军确实出现过特种部队深入敌后作战,空降之后遇到一个放牧的小孩和他的爷爷,带队上校太过优柔寡断,纠结许久放走两人,结果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被两人带回来的地方部队包围剿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两人侥幸逃离,所以说有时好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人们心中求善,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残酷的现实是:“善行并非常智行,恶行亦非常愚行。”
何为善,何为恶,不是哪一个人,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人是复杂的动物,作为人评判事务的重要标准,善与恶同样复杂。
李星洲暂时不用担心这种问题,这个位置来去苏州城需来回要两三天,他们就是有心报信也无所谓,他是当纯的想戏弄这老头,行军路漫漫,没点乐子多无聊。
没想到老头听后居然半点不怕,而是跳起来,一下子也不崩溃了,神情激动的问:“你们真是朝廷的人!”
剧情就是这么一波三折,这下轮到李星洲懵逼,因为他感觉这对方毫无不害怕,甚至有一点......高兴?
是他错觉吗?
“哈哈,你可是苏州乱臣贼子,本将是朝廷官军,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这形势你不明白,居然不怕?”李星洲好笑的强调。
老头也傲气得很,居然丝毫不气弱,扶着胡须趾高气昂道:“哼,老夫为何要怕,他们是叛军,老夫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