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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不易睁开了眼睛,四下看了看,从白天到黑夜,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屋子里的陈设还是那样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寒酸,一张破床榻,一个练体用的木桩,一件布满竖条纹的破坎肩,还有就是那已经熄灭的灰烬堆,那老者却已无身影。
申不易意识里却还记得那老者在帮他开启玄窍时的情景,在一片光彩之中,不断的有金色光华从那老者的身躯里流动出来,滚滚向前,顺着老者盖在他头顶,抵在他眉心的手涌进他的身体,汇聚在眉心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申不易只觉在那眉心处从无到有,先是有一丝微弱的金华光芒在那里生根,然后有如隐隐萤火,后来逐渐变大,有如星火,慢慢燃烧,渐变渐大,最后犹如一弯玄月,就那样横空直挂在眉心深处那片虚无的黑夜里,虽然朦胧却也金华如水。
只是申不易的心里却是空空荡荡,申不易依稀记得就在眉心处那弯玄月快要显现之时,那老者的身影也在一片光彩里,渐渐模糊,慢慢融入了那片光彩,直至完全化为虚无,老者走了,带走了六年的点点滴滴,带走了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对了,或许已经去了塞外的阿朵也曾给过自己一丝温暖吧!
一名管模样的中年人,骑着马,从马队中跑了出来,跑到一辆两车辕的马车前,俯身靠近马车上的小窗,对着里面说道:
“公主,前面就快到西荒人设立的关卡了,我听前面探路的人回来说,那西荒人可是盘剥的厉害。”
车窗的红色帘子掀了开来,阿朵从车窗里冒出头来,引颈看向前方,只见前方约莫五里远的地方,是一些高低起伏的小山丘,那些山丘上旌旗飞扬,远远看去,旌旗之下,人影攒动,隐隐还有猛兽的低嚎声。
“嗯哼哼”,突然,拉车的马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一双眼睛向上翻去,瞪的老大,似要从眼眶里崩落出来似的,马鼻孔也是缩张的厉害,不断有白色的雾气从鼻孔里冒出来,四只马蹄在原地不安的剐蹭了几下,然后两只前蹄就突然高高翻仰,踏向一侧的半空,马的脖子也使劲向那一侧偏去,竟是那马在原地生生折回,那马折返的急切,就连套在它身后的马车,也随着马势,倾斜的厉害,车轱辘,嘎吱嘎的响,似要碎裂一般,一侧的车轱辘,也堪堪离开了地面,就在马车将要倾倒的刹那,那管家大喝一声:
“孽畜”。
就从他骑着的马背上一跃而起,纵身飞到了那乌黑的马车车厢顶上,运行法决,一沉身,才让那已离开地面的一侧车轱辘重又安稳的压在了地面。;
“驭”,车夫牢牢的抓紧缰绳,用力向后扯着,那套在马脸上的根根缰绳组成的绳套,因为车夫的用力,都有如被嵌进了马脸一般,在马脸上留下了道道深深的嵌痕,在管家和车夫的合力控制下,失控的马儿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是一双眼睛里却还是充满惊恐之色。
“怎么会事?”
阿朵掀开车厢前的帘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一脸平静之色,站在了那车夫的的身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陡生变故,而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管家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受惊的马儿前,用手不断抚摸着马背,安抚着马儿的情绪。
“公主殿下,都怪老奴不好,这匹马以前可能没有出过塞外,没有经见过西荒的狂野,一定是马儿远远嗅到了西荒人军队里豢养的猛兽的气息,受到了惊吓。殿下您看就连我们下人们所骑的那些经常出入西荒的马也是躁动不安,只是没有这匹马这样反应大罢了。”
那个管家对阿朵说道。
阿朵举目四看了下,的确马队里的马都是眼露惊恐之色,有些踌躇不前。
“火日阿布,你取快布巾来,把马儿的眼睛蒙住,然后你在前面牵引着公主的马车走。”
管家对着马队里的一名青年说道。
一名留着蹭亮光头,在后脑勺处有一缕辫子的青年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又从马鞍的褡裢里拿出一块灰色的布巾,走到阿朵的马车前,动作麻利的给马的眼睛罩上了那块布巾。
管家走回自己的马旁,也是取出一块布巾给自己的马也罩住了眼睛,马队里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管家跃上马背,一夹双腿,一扬马鞭,他座下的枣红色马便一声嘶鸣,扬蹄踏步跑到了阿朵的马车前面去了。
“你们都放慢马儿,跟在我身后,等下过那关卡的时候,可不要出乱子。”
管家对着马队里的人说道。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的靠近了那几座山丘,
就在马队快要靠近那些山丘的时候,马队里又是一阵嘈杂喧嚣,原来是车夫骑手们在努力控制着惊慌失措的马儿,或许是山丘之上传来的猛兽气息太过猛烈,一些马儿禁不住开始不停的发抖起来,还有一些马则是’刷刷’的马尿流淌不止,更有甚者,则是’吧嗒吧嗒’的不住的往外倾斜着马粪。
“吼”,山丘上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立刻就有马匹瘫倒在地上,它背上的骑手则是狼狈的跌落在地上,脸上身上占满马匹的屎尿,样子滑稽。
“哈哈哈哈”,山丘之上传来西荒人肆无忌惮大笑声,此起彼伏;就连他们座下的长着三个硕大头颅的獒狼也是有些兴奋的“嗷嗷呜呜”地叫个不停。
那些山丘上的獒狼,约莫六尺高,和马队里的马匹一般大小,三个硕大头颅成“品”字状,六双猩红恐怖的眼睛,拳头般大小,散发着噬人的凶光,三条猩红的舌头伸出那三张有如血盆似的嘴巴,长长地吊在外面,顺着舌头不断的有粘嗒嗒的唾液滑落在地上;蒲扇大小却尖锐无比的爪子,在地上不住的抓蹭着,看着下面混乱不堪的马队,似有一种嗜血的欲望,充斥全身,随时准备冲入马队,肆意杀戮。
在这些獒狼的背上,则是驮着西荒人的兵士,他们全都身着虎、豹,狼、豺,各色兽皮,一溜的都是光头,只是在后脑勺或者脑袋一侧留着一缕麻花似的辫子,有的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刀,有的则是手持粗壮无比的狼牙棒,还有的则是手里握着重达百十斤的大铜锤,他们骑在獒狼的背上,挥舞着各自的武器,看着山丘下混乱的车队,也是和着狼嚎兴奋的“嗷嗷”的叫个不停。
“吼”,蓦地又一声虎啸;山丘上,寒风又起,旌旗猎猎,一头长着三只眼睛的金色大虎从旌旗下踏步而出,那金色大虎高约八尺,三只虎眼发出慑人的凶光,在那三道凶光的俯视下,群狼顿首,前一刻还在嗷嚎不止的三头獒狼都止住了声音,把四肢跪伏在了地上,以表示对金色大虎的臣服。
那金色大虎摇了摇硕大无比的头,然后迈着威赫赫的虎步,走到了一个穿着黄色锦袍的青年旁,那青年高约九尺,颇为英俊,只是神情冷漠,给人一种阴冷至极的感觉。
金色大虎来到黄色锦袍青年身前,把一颗虎头靠近青年的脚尖,用虎嘴轻吻了下青年的脚掌,那青年面容冷峻,也不见任何动作,但是下一刻,那青年却已然安坐在了那虎背之上。
这时,一头青色的三头獒狼,在一个身穿虎皮的彪形大汉地驾驭下来到金色大虎的身后一侧,那彪形大汉,在狼背上,向着锦袍青年躬身说道:
“少主,这个马队里就是飞鹰族当年侥幸逃脱的那位公主。”
那青年,端坐在虎背上,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混乱不堪的马队,突然回过头对着彪形大汉说道:
“你去唤那飞鹰族的公主,到山丘上来见我。”
那大汉领命后,便骑着獒狼飞奔下了山丘,獒狼带起一阵风,只是两三个纵跃便到了阿朵所在的马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言语,只见马队里的管家,不停的在那彪形大汉的俯视下比划诉说着什么,只是那大汉却无动于衷,到了最后那大汉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提了提手里的刀,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那管家才又看了看山丘之上立着的那些西荒人如狼似虎的军队,然后有些不情愿的靠近马车,低头说了一些话语。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阿朵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看着獒狼上的彪形大汉神情平静的说道:
“这次热布大汗,允许我们这些流落在外的’长生天’的子民重返故土,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长生天的子民的吗?”
“废话少说,我家少主唤你过去,是赏你了莫大的脸面,不要给脸不要脸。”
那狼背上的大汉,面目狰狞的说道,还把手里五尺长刀不断的在身前挥舞着,恫吓的意味十足。
“哦,归来都是客,我是飞鹰部族的公主,既然你们如此待客,那今天就请你把我杀了吧,也好成全我去’长生天’那里见我死去的爹娘。”
阿朵说完,一引脖子,目视彪形大汉,毫不畏缩。
“你,你”,彪形大汉有些气急败坏,双目怒瞪,座下獒狼也是嗷叫不止,就要提刀砍向下那阿朵公主。
“朱日龙珠,不得无礼。”
一声怒喝突然在上空响起,原来是那锦袍青年已经骑着金色大虎悄然而至。
“少主,这婆娘凶悍无比。”
那名叫朱日龙珠的彪形大汉有些忐忑的向着锦袍青年说道。
锦袍青年挥手让他闭嘴。
那锦袍青年面带微笑,对着阿朵说道:
“阿朵公主重归故土,本是可喜之事,都是手下人无礼了,还请公主海涵。”
说完,向阿朵微微一躬身,算是致歉。
“你是何人?”
阿朵还是一脸平静的问道。
“你这婆娘怎么说话的,这是我家热布大汗的少子,正隆少可汗。”
朱日龙珠,怒视着阿朵说道。
“哦,既然是正隆少可汗,那热布大汗既然已经下达汗令,允许我等’长生天’的子民重回故土,就不知道少可汗这动刀动枪的,就不怕那些散落在外的’长生天’的子民们寒了心吗?”
“哈哈哈,我父汗的胸怀像天空一样辽阔,怎会那样对待公主归来,都是误会。”
正隆顿了顿,好似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又说道:
“现在我西荒兵强马壮,我父汗既然敞开大门欢迎各位回来,也是不想各位再去忍受那流落之苦。”
“哦,那既然这样,还请少可汗让开一条路出来,好让我等继续前行,回到飞鹰旧地,也好宣讲下大汗的仁慈。”
那青年听闻阿朵的话语,也是有了一丝不快,旋急嘴角又挂起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心里却暗忖道:
“你一个失去了部族的破落公主,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傲娇,多少部族的贵妇千金对我投怀送抱,算了要不是为了那个物件,本少主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公主远来,舟车劳顿,要不去我的庭帐休憩下,再下准备了一些酒食,正好犒劳下公主。”
“谢谢少可汗的美意,只是阿朵襁褓离家,如今重回故土,归心似箭,还请少可汗,放开一条大道来,好让阿朵早日回到飞鹰旧地,告慰双亲在天之灵。”
阿朵言辞恳切,不卑不恭。
正隆想到他父亲热布大汗此次让那些被灭族的各部族遗老遗少重回西荒,所图甚大,也就不好再刁难阿朵一行众人,便吩咐手下让开了两个山丘之间的通道,放阿朵西归。
朱日龙珠,看着远去的马队,凑近正隆,俯身说道:
“少主,就这样白白的她们走了啊!”
正隆白了一眼彪形大汉,又看了看远去的马队,才说道:
“这次就便宜她们了,到了我西荒族的土地上,她们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吗?”
“只是,少主,属下讲一句话大不敬的话,大汉吩咐让我等寻那块物件,可是天大的事啊!”
“不急,飞鹰这些遗民回到了飞鹰旧地又能如何,整个西荒都是我父汗的天下,到时慢慢的折磨她们,我就不信他们不把那物件乖乖的交出来。”
“现在主要是做做样子给那些还在观望的部族看。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好尽快从康城里出来。”
“现在,还有多少个部族的人没有西归。”
正隆又问道。
“还有最后一个猛熊部的人昨日晚间,才从康城出发。”
“好,那就拿猛熊部的人开刀吧!明日此间,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做的干净些,对外就称是鑫朝人干的。”
“少主放心,属下一定做的漂亮。”
“公主,此次西归,怕是西荒人的阴谋,我们该如何自保啊!”
管家骑着马,和马车并驾齐驱,在马背上,靠近车窗说道。
“这有什么办法,西荒人故意让人康城走漏消息,说他们在康城潜伏了不少好手,时机一到就会内外夹攻,灭了康城,所以西荒都护府慎重起见,不得不驱赶我们这些遗民。”
“西荒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他们还真潜伏了人马在康城。”
“这个我也不清楚,听我义父说,西荒族人这次所求甚大。”
阿朵突然压低了声音,让管家把头靠近了车窗,才小声说到:
“管家这是义父让人捎来的路径图,让你我找两三个可靠之人,轻骑潜行按照这副图所规划的路径,去到义父所在的地方,整个西荒也只有哪里可以庇佑我们了。”
管家把那副图,小心的揣进自己的胸口,然后又以察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夜长梦多,今夜我们就离了马队,秘密前行,公主你说可好。”
“你去安排吧!”
阿朵不再言语,心里却想到:
“你们都想得到飞鹰令,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把它给了不易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