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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12:20-12:30
将易容用的各种胶泥涂料清洗干净后,沈放的样子和靳百川完全不同,黝黑的面孔,清瘦的脸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黑*道大哥。不过,现在,正牌的黑*道大哥靳百川,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他的对面,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精瘦汉子。
“还有吗?”靳百川长篇大论的讲述终于停了下来,沈放伸了个懒腰,开口问道。
“我掌握的情况就这么多。”看着沈放满不在乎的样子,靳百川恨得几乎要咬碎银牙,出了这么多事儿,手术刀小组就是这个态度,就算你们地位超脱,总不能超脱到集团之外吧?怎么能对集团的事儿这么不上心呢?
“那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呢?”
靳百川一愣,做了些什么?除了向伟大的手术刀小组汇报情况,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情太大,我得和您商量着来。”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你什么都没做?”沈放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但对靳百川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
“是的。”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偏要向这么个东西求助,靳百川已经开始后悔了。
“派人把老虎沟封锁了吧。”沈放轻描淡写的说道。
“封锁老虎沟?”靳百川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何尝不知道那里现在已经成了血淋淋的修罗地狱,又何尝不希望在清理干净之前不要有任何人进入其中,但封锁一个区域,这样的事,哪里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简单的?“你以为我是公安局长吗?说封锁就封锁,你当是让百川大厦关门那么简单?”
“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沈放用更放松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双脚高高翘到茶几上,“谁不知道靳总您老人家在集安手眼通天,暂时封锁一下老虎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靳百川眼睛一亮,不错,老虎沟那么个小山口,放一辆警车就能堵住,只要把山口堵住了,里面只要不搞出天崩地裂的动静,就不会有事儿。“九爷,我找人封锁山谷,至于清理现场,恐怕还得您老人家出马,那么大一个山沟,我这昏花老眼,别漏了什么东西。”
“没问题。”傲慢归傲慢,该做的事是绝不含糊的。如果自己猜的不错,那里现在只有尸体,而这些尸体都在什么地方,还真需要一个懂行的去判断。“你找人封锁,我这就带人出发。”说干就干,沈放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向门外走去。
“九爷,您需要多少人,我给您安排。”
“不用了,上午你不是和下面的兄弟说了吗?我再去点几个进行了。”
靳百川一愣,看着沈放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不错,今天上午自己是和集团的保卫部说了,要求上上下下对沈放惟命是从,说是保卫部,那其实是自己木字门起家的班底,这个九爷还真不客气,凭自己的一句话,就接手了自己的御林军,这买卖做的,真值。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要抓紧时间找人封沟,这种事儿不比到学校绑两个女生那么简单,假扮警察估计是不行的,要稳妥起见,还是让真警察出面吧。
拨给刘子强的电话接通得一如既往的迅速,刘子强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靳总。”
“刘局,又要给您添麻烦了。”早已从黑*道老油条升格为白道老油条的靳百川,深谙和政府官员打交道的道理,就算是像刘子强这样吃着自己,喝着自己,还要靠自己疏通关系往上爬的官员,说话的时候也要保持绝对的尊重,这就是官场规则。
“你说。”
“兄弟我要在老虎沟做一笔买卖,能不能派人帮我拦一下人?”靳百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拦人,就是封锁的代名词。
电话另一端出现了片刻的沉寂,就算是集安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调动警力封锁一片区域,也是需要充分理由的。
“不用太复杂,只要把谷口封住,别让人进去就行,剩下的事儿,我来办。”
“什么时间?”刘子强的声音镇定的就像是在打听一个饭局的时间,老虎沟的地形他清楚,既然只是封锁谷口,派一辆警车就够,那就不成问题了。
“现在。”山谷里都是尸体,每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好的。”只管爽快的答应就好,不该问的就别问了,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
龙在天坐在刚刚挖好的墓穴边,眼神早已不知飘往何处,如果不是右手机械的将香烟一下下送到嘴边,简直和雕塑没什么区别。
黑子和老张跳入墓穴,二人合力将崔二虎已经僵硬的尸体抬入墓穴,轻轻放在墓穴中,仿佛放下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熟睡的兄弟。
龙在天长叹一声,将放在身边的一块白布递给老张,地狱鸟的兄弟,死了连个棺椁都没有,只能靠一块白布遮盖,怎么就惨到这个地步?
白布被仔仔细细的盖在尸体上,一个细小的褶皱都被小心翼翼的拉平,身为佣兵,本就飘零度日,埋骨他乡早在意料之中,做兄弟的,悲伤归悲伤,悲伤过后,报仇雪恨才是正事。
“龙叔,节哀吧。”老张拖着伤腿,将手伸给龙在天,龙在天一把拉住,将老张拽出墓穴,老张顺势坐在龙在天身边,也点了一根香烟。
黑子虽说在百川集团地下室饱受折磨,但都是皮外伤,加之年轻力壮,恢复得快,此刻早已看不出一点儿伤员的样子,一跃出了墓穴,拿起铁锹便要铲土掩埋。
“等等,”龙在天忽然觉得心一痛,送过多少生死兄弟,怎么今天这么婆婆妈妈,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让我再多看兄弟一眼。”唉,早已被白布蒙的严严实实,能看到什么呀。
“龙叔,刀头上讨生活,二虎有准备,早点入土为安,对他也是个解脱。”
“老张,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先是胡子,接着是二虎,一天不到,两个年轻的兄弟先后撒手人寰,龙在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老张楞了一下,自己跟了龙在天大半辈子,龙叔历来是杀伐决断,什么时候怀疑过已经做出的决定?“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是佣兵,那人钱财,帮人办事。这次却不同,抢人东西之后敲诈,总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龙叔,您忘了吗?我们为什么要抢龙头?”老张看着龙在天脸上那陌生的茫然,心中一阵阵的忐忑,龙叔这是怎么了,得好好劝劝他才行,“要钱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报仇,要不是银翼,我们怎么会去招惹刀锋,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一蹶不振?”地狱鸟和刀锋对决那一战,老张另有任务并未参与,但前后经过,龙在天早已详细讲过,那惨烈的战况,听听都不寒而栗。
“说来说去,那只是生意,我们技不如人,怎么能回过头来找雇主的麻烦?”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是我们?”老张犹豫着,似乎狠狠下定决心才说出在心中纠结许久的问题,地狱鸟有铁规,不许打探雇主情况,不许打探生意背景,问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这几天我们和银翼交手,除了凌晨那次事先设伏,就没有占到过便宜,银翼的实力,只怕远在我们之上,要除掉刀锋,他们为什么不出手,而要选择我们?我们和银翼之前根本没有打过交道,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这也太不正常了。”
龙在天沉默了,地狱鸟和银翼,真的素不相识吗?当然不是,只是其中的内情,老张并不清楚罢了。如果不是有那样一层关系,银翼只怕也不会找上地狱鸟。“所以你认为这里面有问题?”就算有那一层关系,老张说得也是有道理的,正因为了解地狱鸟,才知道地狱鸟和刀锋的实力差距,这本就是一场以卵击石的买卖,银翼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是的,龙叔,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我们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银翼,这笔交易,不过是银翼的一石二鸟,我们和刀锋,哪一个败了银翼都喜闻乐见,”老张一边说一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当我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银翼就会化身渔翁,坐收鹬蚌相争之利。”
龙在天沉默了,一石二鸟,这确实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看银翼的做法,还有最后的结果,还真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只不过这争斗的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渔翁未能得利罢了。可是如果老张的设想是真的,银翼为什么要向地狱鸟下手呢?地狱鸟和银翼的交情,说白了是他龙在天和银翼集团头号杀手的个人交情,怎么都扯不出深仇大恨来,这样的安排,是在没道理。
龙在天摇摇头,算了,往事已经过去了,生意就是生意,过往的仇恨早已一笔勾销。但现在这笔账,却不能不算,五百万要拿到手,兄弟的仇也要报。血债血偿,就算拼上自己这条老命,也要让胡子和二虎在地下瞑目。
报仇,要让银翼和五大门派见识见识,就算地狱鸟已经没落到只剩这么几个人,也有骨气战斗到底。这战斗,就从五大门派开始吧。
“把那个司机带过来。”龙在天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自己手里还有一个俘虏,就算要用这个倒霉蛋儿祭旗,也得先把他榨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