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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姐果然在这里,东子说看见阿竹在买柴,我还不相信呢。”花子俊笑嘻嘻,一面嗑瓜子,一面走进来,四处打量这脏乱的院落:“唐小姐何苦呢,跟着我走吧。”
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恩赐。
唐白笑:“还是免了。”
“你一个娇贵千金,怎么能住在这里?”花子俊皱起眉头,像是真的心疼她吃苦一般:“我虽没有多少银子,给你置个好宅子还是可以的。”
唐白看着这个一两银子都要找他老子花涛要的主儿,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花子俊讨了个没趣,有些下不来台,自己找台阶下:“唐小姐,我是敬重你的为人,才没有用强,你如今这个样子,我还肯要你,你就该感恩戴德赶紧收拾东西走才是……”
他看一眼唐白,发觉对方不为所动,又说道:“你知道吗?这就是缘分。你看,你住在这种地方,平素我脚都不会抬到这里来。可巧了,东子的老子娘住在这里,他才能看见你的丫鬟,我才能找到你……”
他絮絮叨叨不住说话,偏又没有真把唐白怎么样的胆量,让唐白委实觉得好笑又滑稽。
“行了,让我跟你走也可以,你去给我买一栋清水居的宅子,我就跟你走。房契还得归在我名下。”唐白故意给他出难题。
清水居是京城有名的富人聚集地,里面的宅院随便一栋都比许宅大上三四倍,除了缺乏一些大户人家的底蕴,房屋建造,园林景观,只怕都快赶上侯府的规模和奢华了。
没有上万两银子,寻常人家,想都别想。
花子俊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一时语结,待看见院子里两个梳着小啾啾的娃娃,还有一男一女都亲切盯着他时,更加下不来台,半响才憋出一句:“那你等着,我买好了,就来接你。”
唐白只笑不说话。
花子俊拍拍屁股走人了。
唐白第一次感谢花涛调任京城。
正因为是在天子脚下,花涛不过是芝麻大小的官员,所以花子俊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若是在扬州,花涛还是扬州知府的话,几乎是一手遮天,她家道中落,沦落百姓底层,只怕花子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对着被打扰了平静生活的夫妻两个歉意的笑笑,唐白正要回房,慕容宝儿却又打上门来。
“跟着姑爷找唐小姐,奴婢没说错吧。”小青恨恨瞪了一眼唐白。
慕容宝儿也是先睃了几眼,看了一下这里的环境,才慢悠悠道:“我说花子俊好几天不着家,一到家到头就睡,什么事儿就把他惊动的立刻蹦起来,果然是你。”慕容宝儿一改从前娇滴滴的弱不禁风,言语刻薄尖锐:“怎么,房子都没了,还不滚出京城,死皮赖脸不走有意思么?”
“劳花少奶奶操心了。”阿竹气得回嘴,那妇人和男人看过来一眼,又闷声不吭的做事情。
“你个死丫头敢顶嘴?”小青气焰嚣张。
“你不是丫头,你是少奶奶?”阿竹反问。
反正已经撕破脸,没必要像以前,还要在小姐的授意下,让着娇弱的慕容宝儿。
“行了,别跟她逞口舌之快。这样的地方,我瞧千金之躯的唐小姐,能够住得了多久。”慕容宝儿慢条斯理的又看了一圈,似乎是看笑话一般:“跟猫狗同住,跟鸡鸭抢食,为难了你了,唐姐姐。”
她轻轻的笑,似乎获得了一种胜利。
唐白也笑:“我舅舅的小宅子,是你找人买的吧。”
“哎哟哎呦,我哪里有那个能耐,听说你舅舅家,从前也是皇子太傅的高位呢。”慕容宝儿又笑:“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啊。您还不知道?”
想利用她,张雨薇也别想独善其身。
慕容宝儿一直在笑,笑容跟以前一样娇弱秀美,只是眼神,再也不是纯真清澈了。
或许,从前的一切,只是在唐白面前的伪装。
从她看上花子俊的那一刻起,眼神早已经变了,只是唐白不察而已。
“进去吧,说不定明日,世子夫人就来拜访你了呢。”慕容宝儿拍拍手,这种事情,借力打力就可以,她大可不必像上次那样跟唐白正面冲突,搞得花子俊回去冷落了她好几天。
唐白不愿意落了下风,冷笑着道:“那我就恭候了,倒是有些担心世子夫人脏了贵脚。”
慕容宝儿也不理会她说什么,过来看了一场“凤凰落难不如鸡”的笑话,心满意足走了。
小青担忧的问:“可是姑爷刚才说,要去买清水居的房子……”
“他能弄到那么些银子,我还真服了他!”慕容宝儿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花子俊除了文采风流,其余的地方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
唐白和阿竹虽然表面上与对方口舌,心里却也是气得不清。
想当初掏心掏肺对慕容宝儿,如今就被她猜忌弄得如此下场。
外面有人敲门。
唐白吓了一跳,暗想不会是顾少钧这样快就找来了吧。
却是房东太太一脸歉意站在门口,牵着两个天真烂漫的孩童:“唐小姐,阿竹姑娘,我这屋子……屋子小……实在是容不下……我们的生活过得简单……没有这样的达官贵人来过……”
唐白听懂了,歉意一笑:“打扰了,我找到地方就搬。”
“可是,她说还有什么世子夫人……我们两个孩子都不到十岁……”房东太太见唐白这样好说话,跟之前与人吵架的印象不太符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唐白想了想,看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眼:“这样吧,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好,我把这个月的银子退给你。”不过五两而已。
唐白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着厨房门口堆的柴火:“那这就抵今日的房钱吧。”
底层人民对于权贵来找茬的害怕,她明白的。
房东太太明显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只能又回到客栈,一晚上就是一两银子。
唐白心疼的紧。
只是再叮嘱阿竹时,也只能尽量找独门独户的院子。
任何人都不喜欢跟麻烦多的人同住,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她今日的状况,颇有要做人妾室,被正室抓包的窘迫。
这样的女子,更是被寻常人家鄙视的。
想当初,连那个看角门的婆子,都不大瞧得起被抛弃的沈姑娘。
谁也不是圣人不是。
唐白这几日满脑子所思所想都是顾少钧,如何面对,如何说辞。
可顾少钧却一直都没有找来。
到了七月中,唐白明白,顾少钧是不会面对她的了。
梅花络子是神秘人留下的线索,顾少钧一直知晓。
春夏因为络子的事情被赶回侯府,定会说与顾少钧。
两厢一串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无颜面对她了吧。
自此以后,真的只能一切全靠自己了。
京城大,居不易。
流动的人口多,出租的房子也多。
阿竹这回找到的,倒是一家独门独户的小院。只可惜价格较贵,要十两银子一个月。
唐白心疼不已,可为了方便行事,只能咬牙先租住了下来。
“小姐,如今咱们怎么办?”安顿好生活,阿竹还是问出这个令她茫然的问题。
“我既然千辛万苦留下来,那自然是要继续查的了。”唐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可是……另外一边,是大皇子……”阿竹说出顾虑,这是她一直担心的。
她们留在京城容易,可要知道真相很难。
大皇子在皇城里面,她连门口三尺都靠近不了,更遑论从他身上去查爹娘身死的缘由?
早先,她们住在侯府,能跟着侯夫人进宫,能听顾少钧从朝野上带来的消息,那时候想着,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一步一步熟悉,假以时日,终有机会的。
后来,虽然搬出侯府,可是与侯府的联系却没有断,侯爷侯夫人也是真心想帮她,不然侯爷也不会特意聊天的时候让她去旁听。
现在,是真的孤军奋战。离了侯府,她家小姐,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介民女,连权贵的边都摸不到。
甚至,顾世子是摆明不管了。
这才真的是求救无门。
“恩,不找大皇子。”唐白朝阿竹笑了一下,让她放宽心:“我既然能找到蔡为中,从他口中问出大皇子,就能找到别的人。”
“小姐是想找……”阿竹还是不太懂。
“张相国。”唐白是这几天才想到这步棋的。
从顾少钧是逼死爹爹的罪魁祸首的震惊中走出来,唐白就明白,从此之后,天地之间,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可她一无权,二无势,只怕连门都进不去,就会被赶出来。
能用的,只有唐家孤女这一个身份。
只是要选一个恰当的时机。
不铤而走险,不能活。
阿竹满是担忧,却也知道,她家小姐的法子,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唯有听从。
虽然是独门独户,可还是处于京城底层百姓的聚集地。
唐白深居简出,除了偶尔阿竹出去采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大部分时间,都是唐白在看书,阿竹在针线。
可饶是如此,还是被人盯上。
住在附近的一个二流子,有家有口的,偏不安分。
先是盯着偶尔露面的唐白贪婪了看了好久,又怕家里有别人,便隔三差五的路过,有时候还恶作剧的敲门,等阿竹不明就里来看门时,就一溜烟跑远了,冲她下流的吹口哨。
阿竹早已经见怪不怪,悄悄跟唐白说了,唐白只让她置之不理。
她身份敏感,不必惹事。
谁知道,那二流子见她二人弱小好欺,这一日竟然不许阿竹关门,将门抵住,闪身进来,搓着手对着在屋檐下思考的唐白谄媚的笑:“好妹妹,你就不能让哥哥见见?”
唐白听得只一阵恶心,却强自按耐住,问道:“你盯着我家里多久了?”
“不久。”那二流子见她答话,撞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唐白,便觉得清香扑鼻,愈发猥琐:“妹妹不会是想我了吧?”
阿竹只听得火冒三丈,正要从后面动手,唐白冲她摇摇头,对那二流子说道:“你夜里再来,白天人多,被人看到不好。也不许说出去。”
那二流子一听,简直喜从天降,欣喜若狂的忙点头作揖:“好妹妹,好妹妹……”一面冲着阿竹下流的笑,从狭窄的门缝闪身跑了。
阿竹气道:“小姐……怎么能让这种人坏了名声?”她知道唐白要想办法对付这个二流子,但是这样引狼入室,也不是良策。
“咱们住在这里,是新来的。他是老街坊,不好明着得罪。今日打了他,倘若他胡说八道,咱们身为女子,名声要紧,难保他人不乱想,说咱们轻浮什么的。因此结了仇,反倒是不妙。”唐白对着阿竹说道:“让他夜里来,咱们弄一只猫在床上,抓死他,还叫他吃了亏不敢声张。他若是敢乱说,咱们就去官衙告他偷窃……”
阿竹这才明白其中的利害,忙点头答应,出门去抓猫。
夜里,那二流子果然如期而至,阿竹看看四下无人,悄开门缝,让他进去。
唐白在房里,藏在门后面,只出声引他。
他不明所以,只一颗心激动的难以自持,隐约见床上有股隆起,忙扑上去。
唐白和阿竹拿着床单从后面将他兜头罩住,死死按在床上,将饿晕了的猫扔进去。立时里面传来猫的尖锐和人凄厉的嘶喊。
等了好一阵子,那二流子还在不断挣扎,力道之大,唐白和阿竹几乎快要按不住。
两个人对视一眼,放了手,立时朝门外闪去。
那二流子终于能挣脱出来,脸上被抓的红一条紫一条,全是翻出血肉的大口子,有些往下滴滴答答流着血。
唐白站在门口,诧异道:“你怎么才来,我还在门口等你呢。”
那二流子哪有不明白的,指着唐白怒道:“小娘惹的,敢戏弄你爷爷……你且等着瞧……”说完避唐白如蛇蝎,脚下生风跑掉了。
阿竹从大门口将他拦住,按照之前和唐白对好的说辞:“这位哥哥,您且息怒,我家小姐真的早就在屋里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