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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自然是某人洒向人间的万千符命之一。
对道海宗源的门人,这道太一符命会合入肉身之内,依照修行路子自行调整,成为日后修行根本的本命真符。
对那些在仙路之上苦心求索的修行之士,这道太一符命会化为太冥玉符,让他们在积修外功和修道外物间搏一个向上机缘。
对那些前路已绝、混吃等投胎的旁门妖仙,这道太一符命则是一步登真的最后机会,值得他们舍弃住世的数百载逍遥时光,去求一个真正的仙道前程。
对如今在世间位置不尴不尬的神道之士,太一符命便是救苦救难的恩诏,能将他们从各种各样比贬谪还惨的境地里搭救出来——
就像现在。
郑三郎身上忽地透出一环如玉清光,手中多了一只苍玉琢成的扁口壶。
有人在郑三郎的耳边轻笑:“终究是有人耐不住寂寞,想要趁着旧有秩序崩溃,新的秩序未建立的当口,想要浑水摸鱼一把了。”
说罢,又朝着郑三郎招呼道:“永州诸山之神郑三郎是吧?你家的事情,我听鲍老说过,令兄郑大郎、郑二郎二位得道地仙奉上清符诏,在此为舜帝仙蜕经营殡宫,梳理九嶷山余脉而化为舜皇、舂陵诸山,使得此地生民得享山川之利,功莫大焉。如今令兄皆已飞升,余泽未斩,理应由君主其事。吾下元太渊宫九地真府之内,尚有九嶷司谏大夫一职出缺,君其有意乎?”
永州群山皆是九嶷支脉,自然以九嶷为君,从统管永州群山的杂号山神一举跃升到九嶷司谏大夫,无疑是一次质的飞跃。
然而对魏野而言,下元太渊宫九地真府,便是以玄龟背甲的九宫之数,粗粗划分为九野九地的冷衙门。
毕竟,过去这个九地真府管的也不过是玄龟背甲那点地皮,存在感奇低。将这个冷衙门编制改成总制天下山神地灵的大部门,那很多事情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不论那些世外仙山、诸天灵境,九地真府如今要铺开场面,五岳四镇这样的名山不消说了,王屋、青城、罗浮、天目、金庭这样的洞天福地也都是必得之理。
因此上,本着“本地山神治本地山”的原则,位于九嶷山的朝真太虚洞天,交给郑三郎这位杂号山神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一来,郑三郎两个哥哥都是曾受过上清符诏的地仙,这位虽然转入神道一途,但是论根脚、论资历,还算是符合“非得道仙真不得为洞天福地主者”的玄门法度。何况也不是把他直接放到“洞天仙官”或“福地主仙录君”这样的高仙一阶,而是先安置于九嶷司谏大夫的位置上,也是个考察之意。
但凡是谏官、学士这类清华之选,之所以号为清流,便是此类官职往往被视为“储材”甚至“储相”之选,九嶷司谏大夫之设,也是同样用意。
特别是九嶷之君虚不在位的当下,自然由九嶷司谏大夫主其事,便和后世基层公务员的升官图里,那些“享科长级待遇的正科级实职干部”是一个意思。
当然,就像宋人职官选铨,少不得还要争一个“五削圆满”才得出头,这“暂掌九嶷山朝真太虚洞天仙官事”的九嶷司谏大夫,到底是一朝乘云登真,还是最后打回原形,都得看个人表现了。
郑三郎也知道自家得来的这场机缘真是千古以来难逢难遇,手中捧定那苍玉扁口壶,正心诚意应道:“兴云出雨,我辈山神自然也有这般灵应,白仙君,此刻离去,还能保得你千年道行,将来仍然有化龙成道之望。”
那位不知是蛇是蛟的白仙君,眼看着郑三郎身上气机忽然一变,不复之前那仓惶奔逃的狼狈样,手中又多了一只苍玉扁口壶,心下略一思忖便大笑道:“郑三郎,莫要大言唬人。便是尊兄飞升时留了什么异宝与你防身,却岂知本座修行千载,功行将成,也非旁门左道一流,可谓是雷霆不能诛,道术不能劾,你便有异宝在手,安能伤我?”
郑三郎不再说话,只是捧着苍玉扁口壶,双眼清亮如雨后流泉,玉壶中却是幽幽不见一丝光明,仿佛是一眼鹅毛飘不起的弱水沉渊。
白仙君嘴上说得轻易,但对于郑三郎手中苍玉壶还是隐隐戒备,心念起处,他猛地张口,一道殷红剑光如电绞来!
山林瑟瑟,落叶纷飞,为山巅卷起的那一阵风雷而颤抖。
赤剑下击,正落在了苍玉扁口壶上。
剑锋之上正有无边龙象之力,如浪拍惊岸,绵绵不绝,连续不断鼓荡而起,想要将苍玉壶震破成一地碎玉。
然而就在此刻,赤红剑锋却猛地与苍玉壶那温润沁凉的壶口贴合在了一处,更有一股幽深异力从剑锋上反馈而回!
那股异力以剑为桥,反噬而出,却是转眼间勾连上了白仙君的血脉精气,更有绵绵雷音暗藏其中,鼓荡着白仙君的一身精血,震荡着白仙君那自称“雷霆不能诛,道术不能劾”的百炼妖身,似乎正与白仙君的血脉源头发出共鸣!
这样的共鸣,对白仙君而言却是再熟悉也不过,正是龙种精魄中那一点真龙之气与他这样的后天修炼化龙之辈间的共鸣。
此刻真龙之气鼓荡而起,贯通血脉,对于杂色龙种也好,修行化龙之辈也好,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大机缘。每共鸣一次,就是血脉朝龙种趋近一次,简直不啻于人身修士走到了洗髓伐毛、脱胎换骨那一步。
然而在血脉共鸣之间,白仙君却隐隐觉得有绝大危机正在逼临!
随着自身血脉不断趋近于龙种,白仙君却发觉自己的妖身竟是和那只苍玉壶勾连得无比紧密,根本无法再挣脱开去,仿佛天生就与这只玉壶共生为一体——
此刻,郑三郎一手握着苍玉壶,屈指在玉壶底上一弹,猛然喝道:“雩龙还不归位,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