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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几岁莽撞冲动的少年,到如今含藏谦逊的季氏当家人,季呈延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林岚而改变,因为心中那份求而不得的爱意,让他愈发的想要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能在她心中找到不可替代的存在感。
回忆在脑海里盘旋着,季呈延的心也跟着悬浮起来,他屏息等着林岚的答案,哪怕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仍是抱着一丝微渺的渴求。
季呈延郑重其事的表白,让林岚很想解释,想摆脱这份剥夺别人美好向往的罪名,因为她从未告诉过季呈延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也从未对季呈延说过一句放弃从医的话。
可她记得,三年前,季岩东病重时,是她把季呈延叫了回来,是她劝季呈延不要和季岩东置气,也是她在父子两中间当和事老。
她还记得,那一次季呈延喝醉了,当着她的面说将来要变得比李慕珩更加强大,然后再保护她。
她也记得,季呈延出国的前一天晚上,让她等他回来。
那些久远到已经深埋的记忆,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听季呈延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了,林岚才伸手推开季呈延,然后倒退两步,微仰着头与季呈延对视,好在季呈延的脸藏在阴影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很抱歉……”
季呈延拧着眉,“不要说抱歉,真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和我爸对不起你,如果三年前我爸没有嫁祸你窃取李慕珩的文件,你就不会面临那些铺天盖地的非议……”
“我跟他的爱恨纠缠是命里注定的,不管你爸爸有没有把我调去北亚,结局都一样。”林岚低下头,半晌后,轻声道:“你说我之于你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是很重要的存在。其实在我心里也一样,你季呈延之于我林岚,一样很重要。但这种重要,就像我的父母,像林风一样重要。”
“可即使再重要,你心中依然无法接受我,对吗?”
“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林岚语气肯定的说,沉默了一会儿,她摊开手左右各看了眼,打着自己也觉得不着边际的比喻:“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左手跟右手,变成手心手背固然好,但如果哪天右手受伤了,没有左手去帮忙包扎,右手的伤恶化了可怎么办?”
季呈延眼里满是受伤,垂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林岚手握拳重重地击在季呈延的胸口,实打实的力道,季呈延胸口一阵闷痛,却见林岚展颜笑道:“我知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怕我拖家带口以后嫁不出去,可对现在的我而言,这种生活状态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经济自由,精神自由,父母健在,有你和方蕾这两个铁打的朋友,还有个可爱懂事的乖女儿,这可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她声音虽轻,但语气透着不可商议的坚决。季呈延除了看着她,竟找不到一句可以回应的话。
林岚清澈无垢的眸子转动了两下,确定季呈延没有什么要说的,她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又被季呈延拉住。
“如果没有李慕珩,你会选择我吗?”
林岚顿住脚,意外季呈延会说出这样荒诞的问题,抬眸凝视着季呈延露在白光里的半边侧脸,她静静地说:“不管有没有李慕珩,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为什么?”
林岚沉吟半晌,笑道:“因为你是季呈延啊。”
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是以爱情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的生命里。
季呈延愣了几秒,似懂非懂,然后慢慢松开手,苦涩笑道:“我懂了。”
林岚缩回手准备离开,忽然又停下。她凝目看着昏暗里的某个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灼灼目光像一张网将她包裹着,即便灯光昏暗,熟悉的感觉依然令她心跳漏了半拍。
是他吗?
心里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又自我否定了。
李慕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在林岚走后,灯全部打开了,餐厅亮如白昼,清幽典雅的环境一览无遗。
靠窗的座位里,李慕珩靠坐在沙发上,漆黑的双眸幽静如潭,蕴着深不见底的情愫,追随着走出去的林岚。
季呈延走到李慕珩面前坐下,服务员过来给他倒了杯红酒,季呈延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喝下去时嘴角都在颤抖。
李慕珩缓缓收回目光,看着季呈延黯然的样子,他反倒勾起了唇角,“是不是觉得轻松多了?”
高脚杯被季呈延用力砸在桌上,吓得旁边的服务员一哆嗦,起身一把揪住李慕珩的衣襟,压抑着怒火狠狠地瞪着对方,“你高兴了?”
酒精的味道扑打在李慕珩脸上,李慕珩没有表现出一丝嫌弃,嘴角微不可察的牵起一抹轻弧,“替你高兴吗?”弧度拉长,又缓缓道:“的确应该庆祝你,仅存的一丝幻想虽然破灭了,但感情终于得到自由,你再也不用苦苦暗恋了,不是吗?”
季呈延心里升起揍李慕珩一顿的念头,但他忍住了,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我真想揍死你。”
“揍死我?你的拳头够硬吗?”
“不信你试试!”
李慕珩云淡风轻地笑:“别忘了我可是救你于险境的人,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栽到蓝洛和陆临舟给你挖的阴沟里去了,哪里还能包下一家餐厅为你十几年的暗恋举行告别仪式。”
大天被北亚收购后,北亚单方面终止了与季氏的合作,此前季氏与大天合股投建的游乐场由北亚独资接替,季氏被迫出局。幸好季呈延在李慕珩的暗中助力下提前做好了止损措施,北亚不仅将季氏垫付的资金全部还上,还支付了一笔违约金,季氏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而李慕珩与季呈延的关系也因这件事缓和了许多,季氏这两个月的运转和新项目的投资李慕珩都有帮忙出谋划策,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因上一个项目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如此,李慕珩还让杜坤朗协助了季呈延两个星期。
两人这些年在商场上偶有交手,但都不及这次接触的深,抛开私人恩怨,季呈延对李慕珩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由衷感到佩服,不再带着偏见看待李慕珩这个人,但并不代表会对李慕珩有好感。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季呈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李慕珩蛊惑了才跟他做什么鬼约定。
一把推开李慕珩,季呈延剑眉张扬,不屑地道:“你那么有能耐,不还是被江言和陆临舟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李慕珩冷笑,细长的手理了理被揪成一团的衣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我不喜欢跟男人嘴上争锋,这会显得很幼稚。”
季呈延冷哼道:“确实不及你老成。”
李慕珩余光斜了季呈延一眼,“无聊。”拾起沙发上的运动外套,李慕珩提醒道:“别忘了说好的,如果林岚今天接受了你,我退出。如果她拒绝了你……”
李慕珩沉冷的眸子浮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看在季呈延眼里,就是赤果果的挑衅,示威。
季呈延觉得心里憋屈得慌,可直到李慕珩走了很久,他也没做出什么具有发泄性的动作,只是坐在沙发上把红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不一会儿一瓶就见了底。
红酒后劲足,加上他又没吃垫肚的食物,酒精在胃里发酵后,醉意直冲大脑神经,连带着理智也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确定自己喝醉了,所以才拿出手机翻电话号码,看到司机的备注,他犹豫了一阵,没有拨过去,而是换成方蕾的拨打。
每次拨打方蕾的电话,不管何时都能迅速接通。
“有话就说。”电话里方蕾语气颇不耐烦。
季呈延脸颊泛着醉意的红,他视线迷蒙地望着玻璃外。远方是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夜间的流光溢彩将那些人的身影渲染的很梦幻,像行走在云端上。
季呈延看着看着,忽然鼻子一酸,另一只手忙捂着眼睛,像个流浪无依靠的孩子,嗓音低哑着说:“方蕾,我想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的想看见你,脸很清晰的那种看见。”
“方蕾,我给你唱首歌吧。”季呈延放下手,把红酒杯拿起来抵在下巴上当话筒,开始了五音不全的歌唱表演,“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电话里一直没有回应,季呈延像感受不到似的,重复地唱着这一段。
餐厅的服务员以为他失恋了,过来耐心的开导,季呈延一把推开服务员,嚷着:“有多远走多远,要你多管闲事。”
服务员硬是被他吼走了。
十分钟后,方蕾匆匆忙忙赶到了餐厅,她一眼看见醉倒在沙发上的季呈延,眼眶瞬间就红了。用力吸了吸鼻子,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起季呈延让他坐好,“季呈延你大半夜的搞什么鬼,都多大人了还在外面买醉,你是不是欠揍啊。”
季呈延眯着眼盯着方蕾,但看不清楚,于是他双手捧着方蕾的脸,把眼睛瞪大仔细瞧着,“方蕾,你真的来了。”
让你来你就来,你怎么就那么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