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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的五月,还不太炎热,但女真贵族们已经做好了避暑的准备,按照惯例,便是去燕京郊外几十里的河边避暑。
四太子府的几名重要侍妾好不容易等待四太子归来,无不欣喜若狂地盘算着,如何叫四太子带上自己,不止能享受,还是一种身份的肯定。更重要的是——直到如今,四太子的越王妃头衔还是空缺。
到底谁有资格做越国国王的王后?
就在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梭往来,想方设法吸引四太子的目光时,角落里,耶律观音双眼冒出怨毒的火花,半是高兴,半是悲哀。高兴的是四太子今时今日的地位,悲哀的是自己要如何才能达到目的?
马蹄得得,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从大门外进来,一个身背弓箭的小少年翻身下马,他穿一件金人的马装,头上戴一顶缓行珠冠,冠上插了三支长长的彩色羽毛,英气勃勃。他手里提着两只野鸡,下马就大声喊:“阿爹,阿爹”
一众侍妾迎上来,讨好地招呼他:“少爷回来啦”
“少爷,又猎到这么多东西?”
“少爷真是好箭法,小小年纪,英雄了得,有四太子的风范”
“少爷,把这个给厨房,整治一顿美味给你”
小小少年沉着地一拱手:“多谢各位姨娘。孩儿先去向阿爹请安。”
耶律观音隐藏在一隅,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粉妆玉琢的少年。当初的三岁小儿,忽忽几年过去,已经十来岁了,他眉目英挺,身材健壮,比同龄的孩子还高上一头,小小年纪,力大无穷,腰上插着两把长枪,是一把打猎的好手,在女真贵族的同代弟子圈子里,早已闻名,号称第一。
这是四太子的心头之宠,小陆文龙的地位在四太子府高于一切。侍妾们无不想通过收揽这个小孩儿,以期讨好四太子,可是,无论她们怎么努力,小陆文龙都跟她们亲近不起来。耶律观音自然也想过这条捷径。可惜小陆文龙对她幼时惧怕印象甚深,每次见面,说不上两句话,便匆忙离开。耶律观音此时沉沦下撩,其他侍妾窥破她心思,更是从中阻挠,暗地里告诉小陆文龙,正是耶律观音害死了他的“妈妈”,所以她根本近不了小陆文龙的身。
小陆文龙哪里知道那多女人心思?兴致勃勃地奔进四太子的卧室,大声喊:“阿爹,孩儿回来了”
金兀术从炕上坐起来,但见进来的少年英挺俊秀,一天天长大,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忙说:“孩儿,来阿爹身边坐着。”
陆文龙上炕,在阿爹身边坐着,只见案几上放着一壶酒,便乖巧地倒一杯:“阿爹,您请喝。”
金兀术大悦,也倒一杯给他:“儿子,你陪阿爹喝几杯。”
女真男子小小年纪本就习惯喝酒,陆文龙酒量也很好,平素喝各种女真的奶酒跟喝水似的。金兀术见他豪饮,很是痛快,拍拍他的头:“儿子,你想不想去燕京避暑?”
“想。阿爹,我这些天听到人们议论,说那里很靠近鄂龙镇了,阿爹,我们会不会在那里看到妈妈?”
金兀术放下酒杯,哑口无言。
毕竟是小孩子,陆文龙的思绪还停留在当年生活过的地方,那一年多,他穿着妈妈做的虎皮衣裳,学射箭打猎,学另一位阿爹的双枪,一直以为,妈妈还在那里。这个问题,他曾多次问金兀术,但每次都不得其果,被支吾了事,这一次,得知竟然是去距离鄂龙镇很近的地方,自然而然就问起来。
金兀术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还记得妈妈?”
他仰起脸天真地说:“当然记得。阿爹,若是能再见到妈妈,你不要再把妈妈关起来了,好不好?”
金兀术心里一震,这才明白当年的那段经历在小陆文龙身上留下了何等深刻的影响。那时,孩子已经好几岁了,能记事了。当初,自己难道真是那样折磨花溶的?千折百回之下,原来自己对花溶一直都如此残忍?
他更是小心翼翼:“儿子,你一直都还想着她?”
陆文龙点点头。他在四太子府长大,知道其他伙伴或者庶出的那些不受关注的兄弟都有妈妈——也就是生母。可是,自己却没有。一天天长大,他就一天天更加好奇自己的生母是谁,而见到花溶后,得她精心怜爱,牢记着虎皮衣裳,所以,在他略懂事的年纪,加上四太子府的一心偶尔听来的风言风语,就根深蒂固地以为自己的妈妈一定是花溶。
“阿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
金兀术一怔,问他:“谁说的?”
他嗫嚅一下:“孩儿有一次听人说,说我妈妈是低贱之人,加上加上你关妈妈”
金兀术怒道:“谁说你妈妈是低贱之人?是谁说的?”
陆文龙吓一跳,他很少见到父亲这样满面怒容,不敢再吱声。
金兀术见他如此,神色和缓一点:“儿子,你记住,你妈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他很是欣喜:“啊?阿爹很喜欢我妈妈?”
金兀术点点头,怅然若失。陆登的妻子自杀殉夫,是自己很敬佩的女子。而花溶,花溶!花溶受过的磨难,比陆夫人不知多了多少倍,人生际遇,又怎能说得清楚?儿子的妈妈,无论他说的是哪一个,自己都是很喜欢很喜欢的。
他的声音不由得更加缓和:“儿子,你妈妈很聪明,文武双全,还能唱很好的曲子,又能写漂亮的大字,还能烹茶”
“妈妈这么厉害?”
“你妈妈烹茶最好不过了,能幻化成各种花鸟虫鱼?”
“那我叫妈妈给我烹茶”
这样的机会,还有么?金兀术无法再说下去,浑身的血液循环又在加速,并隐隐疼痛。毒,到底是什么毒?到底有没有解药?解药又在哪里?
陆文龙见阿爹面色骤变,冷汗直冒,他急忙扶住阿爹:“阿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