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怎么舍得死

月斜影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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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的天天催促,马车是早就备好的。

    宽敞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数层垫子和毯子,花溶就躺在这些毯子上,听着外面的车辚辚马萧萧。

    马夫得得地驾车,偶尔还会飘出几句辽国的山野小调。

    秦大王坐在车厢里,看着自己收集的那堆大大的灵芝山参。这些,都是上等品了,可是,单单差了那支狼主所拥有的千年灵芝。

    他看着花溶惨淡的容色,几番要说出口,却始终不曾开口。

    因为她的伤势,马车走得极其缓慢,直到五天后,才到了宋国边境。

    马车停下,车夫再也不敢过去了。

    秦大王拿出大锭的金子,将整个马车买下,车夫兴高采烈地下马,往回走了。

    秦大王亲自挥了马鞭,花溶一个人在马车车厢里,掀起帘子,看外面夏日里茂盛的树木和灼热的天空,方明白,真正回到宋国了。

    真正踏上宋国的土地了!

    好好坏坏,在自己的土地上,总是更令人心安。

    她闭着眼睛,这些日子,第一次放心地睡去。

    这是宋国境内一个十分荒凉的小镇,因为常年战乱,十室九空,只有极其少数胆大的乡民以及一些趁乱发财的商贩还留在这里。

    二人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店里住下,明日启程,再行几十里,就会到达鄂龙镇了。

    小店里生意很秋,只一个穿素布衫子的老者在此吃午饭。

    刚一安顿好,秦大王便带了花溶出来吃饭。花溶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宋国本地的饭菜,尤其还有她所喜欢的熟软的米饭,很是高兴。

    秦大王有些担忧:“丫头,你想吃?”

    “嗯。”

    秦大王只得盛一小碗给她,她刚吃了一口,又咳嗽几声,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秦大王大惊,急忙将饭碗移开,伸手去抱她:“丫头,还是回去歇着。”

    旁边的一位老者听得她连续咳嗽,不由得看她几眼。秦大王见那老者不停看她,怒道:“你看什么看?”

    老者却并不畏惧他的凶神恶煞,干脆走过来,仔细看着花溶:“这位姑娘受了重伤啊”

    秦大王听他口气,好像是一位老郎中,光听花溶咳嗽就知道毛病在那里,对他很是敬佩,大喜:“麻烦老先生看看我夫人这伤势可还有救?”

    他在外,习惯了口口声声称花溶为自己妻子,以前她昏迷时不知道,现在醒了,亲耳听得,不由得眉头微皱。秦大王也不管她,又作一个揖:“老先生请给看看吧”

    那老郎中见他前倨而后恭,也不以为意,拿起花溶的手,仔细号脉,又看看她吐在地下的那口血饭,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是一种紫色。

    这样的血色,正是内脏受损之故。

    秦大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待他一放开花溶的手,立刻问:“先生,她这是?”

    老郎中并不理会于他,又翻翻花溶的眼皮,一只手放在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摇摇头,神色很是惊奇:“是谁下手这么重?太狠毒了!”

    秦大王哪里回答得上来?目光移开,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尊夫人五脏六腑移位,原本已无幸理,居然还能活这么久你们找了什么人医治?”

    “是辽国的一位巫医。”

    老郎中哦了一声,显然是惊奇于巫医奇怪的治疗,连声说:“真是神手,神手啊,他用了哪些药?”

    巫医所用的小蛇和花草,都是秦大王说不上来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没法详细解释。

    老郎中仔细地听他解释,问得异常仔细,最细微的情节也不放过,便听边思索,可是,秦大王却大不耐烦,赶紧又问:“这伤,能治愈不?”

    老郎中放下花溶的手:“大爷,你不能期望过高了。你夫人能幸存一年半载已是不错了。如果调理得当,也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却是如何调理法?望老先生明示。”

    老郎中稍微低了点声音:“尊夫人这伤,侵入内脏,只能静养,不得有任何激动。”他忽然问:“你夫妻二人可有子女?”

    秦大王摇摇头:“没有。”

    老郎中皱皱眉:“那你可有纳妾?”

    秦大王听他忽然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

    老郎中缓缓说:“你这夫人,虽然还能活着,但已经不能行任何夫妻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想得子女,不妨另纳妾室”

    老郎中也是好意,当时,妾室的子女都算在正妻下面,正妻不能生育的,便总会替丈夫多纳妾,以续香火。

    秦大王一时听不明白,怒道:“你胡说什么?”

    老郎中见他蠢笨,摇摇头,也不问他任何诊金,转身出去了。

    花溶在一边,却听得分明,刹那之间,仿佛浑身都掉入了冰窖。这老郎中话语委婉,事实上是说,自己这副残败的身子,不仅不能再跟丈夫有什么鱼水之欢,就连生育,也不会有了。

    其时,人们无不遵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虽然花溶和岳鹏举都没有什么父母亲族需要“孝顺”,可是,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如果活着,人家又告诉你,终生无法生育了,也不能行夫妻之道了,这还算个什么女人?

    秦大王见她面色惨白,形如死灰,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大是惊恐,一时无法言语。

    花溶的手也微微发抖,慌乱中,似是想握住什么,颤抖着伸向桌子,再次端起饭碗,手一滑,饭碗摔在地上,碎为两截。

    “丫头!”

    秦大王见她的脸色完全变成了一片死灰,浑身上下不停颤抖,就连那种温柔亲切的神情也一点也看不到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她居然缓缓站起身,仿佛身子已经自行痊愈。

    他惊叫一声:“丫头?”

    花溶恍若未闻,慢慢地站起身,往外面走。

    “丫头,你要去哪里?”

    “回去!”

    “歇息一天,明日再走吧。”

    “不必了!”她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个人,也会走!”

    秦大王被她这种突然之间的冷淡而绝望的神色所惊住,竟不敢违背,立即去牵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