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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你……”
水姨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默默无闻的二小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甚至她的表情,为什么会给她一种在看戏的感觉,却又像是在嘲讽。
那种感觉,真的是说不出来。
明珠心知她在琢磨什么,没做解释,一只手撑在桌上抵着下巴,看着水姨娘,“怎么?姨娘自己都说不出原因吗?说说吧,你觉得你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本事呢?”
懒散的样子让水姨娘一滞,嗫嗫唇,垂眸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却没有开口。
明珠换了一只手撑着,微微叹了声气,道:“既然姨娘自己说不上来,那不妨我来替姨娘说了。”
水姨娘一听,抬头睁大了眼。
明珠心中哂然,另一只手拿着茶杯的把儿摆弄,兀自说道:“主母丞相之妹,周姨娘县令千金,陶姨娘大学士之女,而姨娘你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又能拿什么和她们比呢,姨娘你说是不是?”
指甲在瓷杯上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显得异常清晰,水姨娘的脸色红了又白,眼神暗了又暗。
明珠看在眼里,却没有管她,继续说道:“青楼出身的你就应该要有自知之明,别总想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要给明瑚教导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你得让她学会忍才是,毕竟别人身下就算是女儿,那好歹多少也是有后台的,不像你,出了事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对面的女人紧紧咬着嘴唇,明珠看到她的丝帕被她攥在手里捏得死紧。
“像你这种女人,靠的只有一张脸,可现在却是连这张脸都用不上了。”明珠轻笑一声。
明明语气并不强烈,然而听在水姨娘耳中却尤为刺耳。
“别说了二小姐,妾身……”
“你说说你,进来府中九年,没有像云姨娘那样给父亲生下男丁就算了,甚至到现在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明瑚就算在外受了委屈,你除了心疼还能做什么呢?姨娘,你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
“别说了……别说了……”
水姨娘终究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咬紧了唇一个劲摇头,眼里含着泪光。
明珠看着她这样,长长的一声叹气。
“自己没有本事连怨天尤人都不敢,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若我是你,何不死了算了。”
“不是的……不是的……”水姨娘连连摇头,下一刻“疼”腾地起身看着明珠,一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二小姐,您救了明瑚妾身谢谢您,可如果……如果你就此来羞辱妾身,恕妾身不能接受。”
说着,往脸上一抹,转身就往门口走。
“我不过说两句,你就承受不住了?”明珠没有起身,转了身子看着她。
水姨娘身子一滞,明珠轻哼一声,道:“现在不过就我一个人说了你这么一句你就受不了,那你可知明瑚在面对那些小姐少爷的时候,她是怎么被人说的吗?她的心情,你又能理解吗?你除了心疼还能怎样?”
女人的肩膀微微抖动,小声的隐忍声传入明珠耳中。
“我告诉你,你的心疼一分钱都不值,”她起身,语气开始变得冷然,缓步走到水姨娘面前,那个女人已经泪流满面。
“姨娘,我从小就没有娘,”明珠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嬷嬷死后更没人护着我,你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但我想你不想明瑚将来和我一样吧?”
被人喊着没娘的杂种,冬天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吃的往往是剩菜冷饭,喝的永远没有热水,大冬天的都得用冷水洗漱,有时候甚至一个冬天都洗不了几回澡。
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比她惨的人还有很多,她也从不曾因此就悲天悯人怨天尤地,但她在经过前世后就明白了,这样长大的人会分化成两个极端,要么极度自卑永远抬不起头,要么破釜沉舟毁掉所有。
她是前者,郝明瑚是后者。
而不管哪个,都足以让人有一个悲惨的人生。
水姨娘在听了她的话后慢慢抬头,满脸梨花带雨。
明珠轻笑,好一张有资本的脸,郝正纲之所以连她的院子里都不去,想来也是怕自己狠不下心吧。
想着,明珠勾唇说道:“姨娘,回答我的话,你想让明瑚从小被人看不起,被人踩在脚底,然后长大后再随便被安排给一个马上要入土的老头当姨娘,以此一方田地里了却她的一生,你想吗?”
她的话让水姨娘的脸色又白了,眼中有了惊慌,“不……”
“或者你想,让明瑚恨你一辈子。”明珠收了嘴角的弧度,语调冷冷的。
水姨娘连退两步,眼泪止不住地掉,“不会的……明瑚很懂事,她不会……”
“不会?”明珠嘲笑,“因为她懂事你就能葬送她的一生了?水芸儿,我该说你懦弱呢,还是该说你自私?身为一个母亲,你现在连保护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吗?甚至你还需要她在外维护你这个青楼娘亲的名声,说实话,像你这种人,当初就不该把她给生下来,也免得现在她在这里受苦!”
明珠说完,冷哼一声甩袖往方才的位置走去,水姨娘被她的这番话说的揪紧了心,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去。
明珠落座,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本还想帮你一把,但见你这般,我想你是不需要了,想走就走吧,记得把眼泪擦了,省得到时候有人说我欺负你。”
说完,端起茶杯喝茶,再不看水姨娘一眼。
水姨娘看着她,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然那坐着的人说的话却让她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是啊,自从进了这将军府后,她一直都规规矩矩守着本分,可本分的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自己过不好就算了,连女儿都保护不好,她还有什么资格当娘?
想到自己女儿每次回去的满身伤痕,想到她懂事安慰她的样子,水姨娘的心就跟被人捏住了似的,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闭眼,深吸一口气,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明珠。
“二小姐,您说的帮我,是真的吗?”
如果……她说的是如果,如果能扳回一局,明瑚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不用这样了。
明珠方才一直屏息听着她的动作,现在水姨娘会开口问她,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自然,”抬头,给水姨娘位置上的杯里倒了茶。
水姨娘见状走了过去,重新坐下。
“为什么?”水姨娘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人。
虽然她知道这个人是府中的嫡女,但也知道她从小便不被待见,尽管没有见过几次,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很软弱,甚至连府中的下人都能对她颐指气使。
可近段时间她却听说这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本是不信的,然现在亲眼看到她这个样子,又亲耳听她说出这番话,不信也得信了。
明珠抬眼看着她,很随意地说:“不为什么,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的作为,当然,我说帮你,那也得看你能不能站到我这边了,过河拆桥的人,我可不喜欢。”
四目相对,水姨娘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寒意,就如那深冬的寒冰一样,只肖一样便让人浑身一震。
她不禁收紧了手,道:“虽然妾身出身青楼,但也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二小姐今日护了明瑚,这份恩情妾身怎敢忘记。”
说着,起身就冲明珠跪下,膝盖落地的声音极响,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明珠忙将人扶起来,边道:“姨娘有这心思就好,至于涌泉不涌泉那就看你以后了。”
水姨娘明白地点头,坐下后看着她,问道:“不知二小姐现下有何打算?”
明珠闻言喝了一口茶,“先不急,姨娘也需要有时间来缓解一下不是吗?而且姨娘你看看你自己。”
闻言,水姨娘当真垂眸往自己身上看去。
“你是有资本的,”明珠看着她,说道:“可就姨娘这副打扮,你觉得男人看了会提起兴趣吗?暴殄天物这种事,可不能做啊。”
水姨娘听她这么一说,刚才还惨白的脸顿时红了个遍,虽吃惊于眼前这个还未出阁的人竟说出这种话,但看着自己这样还是很不好意思。
明珠笑了笑,知道她估计是明白了,于是说道:“今后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把明瑚也打扮得漂亮些,院里的人让放机灵些,改日我会让人给你传消息告诉你该怎么做,记住,拿出你的看家本事。”
这话的意思再次让水姨娘的脸红了,出身青楼的她怎会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明珠看她已经懂了便没有再多说,交代了一些事后便让人先回去了。
再晚些时候,被派去明瑶苑打探消息的竹青回来,在得知郝明瑶现在非但没有闹,甚至还比从前更加讨好郝明珍和秦菁后明珠不禁失笑。
看来,果然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啊。
想着,抬眼看向竹青,道:“竹青,你可会易容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