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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衿最是清楚明圣帝的冷漠,当初她为给夏晟卿在科举舞弊案中脱嫌,在御书房外跪了三次他尚且不理,这一次涉及虎威将军与老将一方的势力,他恐怕更是不会插手管制了。
但是柳安祁她一定要救......
“舅舅,表弟,你们先回柳家吧,父皇明摆着是不过问的态度,咱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是无用。”夏子衿沉声道,“眼下之际若是能说服虎威将军让仵作验尸,此事方有转圜。子衿绝不信安祁表哥是出手不知轻重之人,咱们柳家......恐怕是被人记恨上了。”
“你是说......”柳相钦止住后话,眼中有震然之意。
柳家一向保持着中立的姿态,从不表露出偏帮哪一个皇子势力,难道是哪一派别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借着此事向中立派别敲警示威了?
不管真相究竟如此,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夏子衿与柳家父子两人对视一眼,三人头一回感受到了危险与凝重。
黑暗之中有一只素白的手点燃了烛灯,她合灭火折,一缕悠悠白烟便从灯芯处升腾起来,随后发出了一声闷笑。
“你今日瞧见那个小蹄子着急的模样没有,本宫这心里头可真是痛快得很呢。”
四周弥漫着一种交欢过后的腥糜,夏斌将深色的绸袍重裹上身,扯了扯嘴角带动脸颊上的肥肉也颤了三颤。
“没事瞧她做什么,柳家父子如今是四处张罗着要救人的,那柳安祁冠上虎威将军家的一条人命,纵使夏子衿在父皇面前有那么几分得脸,也都别想能凭力转圜。”
一个公主罢了,再得宠又能如何,摊上涉及朝臣权分的事情,半点也没有她插嘴的分。
水嫣然笑了两声,从后头勾住了夏斌的脖子,整个身子贴向他的后背,两句肢体只隔着轻薄的衣料,她软弱无骨的躯体在他后背轻轻地磨蹭着,每一处撩动都带着旖旎食味。
“还是斌儿你聪明,随手除了一个草包就能让柳家方寸大乱,虽说不是真正报应在夏子衿身上,不过只要看着她难受本宫便痛快极了!”
夏斌才刚与水嫣然敷衍地欢好了一次,此刻后背又黏上了她皮肉略松的身体只觉有些腻味,眉角皱起来不着痕迹地便将水嫣然从自己背上拉下来,整了整衣领子。
“太子这个狐狸暗中攀上了夏晟卿,若不是前几日思来想去发现些端倪,我还当真是想不到的。哼,夏子衿和夏晟卿又如何脱得开干系,她身后的柳家必定也是站在夏天勤那边去了。两个仇家联起手来分明就是要咱们好看,若是不尽早断了这层关系恐怕日后是麻烦不断。”夏斌靠在床沿上吐了一口气,之前他怎么也想不通夏天勤为何忽然会如此洞悉明圣帝的心意,直到底下的人查出夏天勤为夏晟卿安置了一处宅院。
一切都明了至极。
水嫣然捡起外衣慢吞吞披上,眼中还有未消散的情欲,见夏斌似乎没有再继续的兴致略有失落便揭了过去。
“接下去当是如何?”她问道。
夏斌拍打着肥胖的肚皮,圆大的脸庞上亮出了恶色来。
“当然是坐着看戏了,夏子衿那丫头如今还在想法子救柳家长子呢,虎威将军岂是好打发的,没了自己的儿子自然要柳家的儿子来偿命。看这一回他们还如何得意的起来,敢联起手来对付本皇子,就要叫他们尝一尝苦头。”
柳家人一向装作是中立派别,实在可恶,这下让夏天勤自己人斗自己人,当真是痛快得紧呢。
夏斌发出了快意的笑声,捧着手边的酒觞大口入喉,畅快一呵。
水嫣然拢着披肩勾唇与他执杯相碰,渐泛细纹的眼角同样藏着狠辣意味,夏子衿,夏晟卿,她要一个一个收拾,谁也跑不了。
两人的密谋牵制着事情的走向,但在墨生园里焦急等待的夏子衿却仍旧是浑然不知。
她几乎想尽了所有的法子去帮助柳家人说服虎威将军松口,能够让仵作验一验李三公子的尸首,可无论如何做依旧是于事无补。
明圣帝照旧对柳家人避而不见,连带着夏子衿也见不得他的面,而虎威将军一派的人不单不松口验尸,在第三日甚至将其尸首火葬,至此再无证据能够为柳安祁辩白分明,局势陷入了一滩死水之中。
一面是无缝可钻的死局,一面是待她如亲兄的柳安祁。
夏子衿倚在墨生园亭中望向夜幕漆黑,心头升起怆然之感。
“究竟还有什么法子......”
她喃喃道,似乎是再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天,所有的法子她都试过了,可虎威将军一派的人非柳安祁死不得罢休,只要明圣帝还在意他的兵权一日,便绝不会开口为柳家讨公道。
凉风入脾,怆桑入心。夏子衿鲜少有这般无力感觉,她一直以来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上这般情况,九公主为她而死的时候,她无力帮;夏子言香消红断的时候,她无力救;如今柳安祁性命攸关,她却同样无力去拦阻那些手握兵权的老顽固。
“公主......起风了......”
小葵与小桓子呆在她身后,见夏子衿已经呆立了一个时辰,相视一眼双双叹息。
她岂会不知夜中风重,只是如今形势下她时时刻刻都记挂着柳安祁,无法救他脱困夏子衿便一日一日地寝食难安。
“今日宫中可有异动?”夏子衿垂眸,从口中发出的哀叹格外有些呜咽悲鸣的苍凉之感。
小桓子摇了摇头,看着夏子衿又欲言又止起来。
“说罢,本公主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她叹道,心中对于此事却摆着百来般的希望来。
可小桓子接下来的传话却让夏子衿瞬间敛去了最后一丁点的希冀。虎威将军请旨明圣帝将柳安祁择日处斩。
这个消息对与夏子衿来说无疑是惊天响雷,她不知虎威将军竟这般迫不及待就要将柳安祁毁了,那样可怕的憎怨包绕着虎威将军的双眼,使之叫不得唤不得,又无法施压令其悔改。
夏子衿只觉心中的无力感越聚越多,从前她从不觉得一个三五年没上过战场的老将军能有什么能耐,直到这次虎威将军死磕到底,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一旁在被后推动着的事情的走向,她却半分也猜不透。
“安祁表哥本公主是一定要救的......既然明着来救不了他,咱们也只能来暗的了。”她紧攥着衣角,叹声道。
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夏子衿又何尝不想在光明之下为柳安祁正身。
可若是命都没有,又管他什么类别。
“来暗的?”小葵念了一句似乎并未懂得,“公主是要在暗中秘密为表少爷筹谋不成?”
不错,若是无法为柳安祁验明正身,那么她只能铤而走险了......她担不起柳安祁就这么被冤枉与受尽折辱。
“小桓子,咱们墨生园的死士与暗奴还有多少人?”
“公主......”小桓子似有为难,正欲劝解夏子衿冷静而放下对此事的执念之情。
但如今夏子衿满心只想着将柳安祁救出来,也管不了那么多,否则再晚一些柳安祁不被问斩处死就是被李家一派的人折磨致死。
“你且说来就是,本公主需要他们做一件大事。”
小桓子犹豫片刻终是倒出全部情形,事关柳安祁的安危实在马虎不得。
眼下还有三日左右柳安祁便会被定下死罪,介时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若想在这场毫无头绪可言的死局里保得柳安祁毫发无损,也只有兵行险遭。
“公主......您难道要......”
小桓子与小葵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不好的预兆,然而夏子衿并未矢口否认,似乎是铁了心了。
“不错,本公主要劫狱。”夏子衿淡淡道,一只手抠陷在掌心握得生疼起来。
“在表哥的定罪书下来之前虎威将军的人还不会动他,可只要定罪书一到,表哥便活不过了。舅舅与舅妈只有安祁与安栎两兄弟,本公主如何能够见死不救。”
“不行啊,公主三思!”劫狱可是死罪,夏子衿怎么能这样做?小恒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劝夏子衿收回成命,她怕极了夏子衿冲动行事,非但救不了柳安祁反而会给她招去杀身之祸。
“没有什么不行的,本公主已经决定了。”
夏子衿说道,又长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劫狱乃是所有计策之中的下下计,可如今事态紧急她也不顾了那么多了。
正当主仆三人言说机密之时,小葵一转头便见到了夏晟卿静静呆在不惹眼处望着这一边,他面色不佳,在对上夏子衿的双眼时亦然是有说不明的情绪来。
“公主要劫狱?”
他问,带着三分肯定三分惊讶与三分的难以言说。
夏子衿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个头,末了又补上一句:“你权当不知道便是。”
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夏子衿做这般危险之决而毫不加管束,更可况柳家的人于她而言是亲人,他是夏子衿的未婚夫婿,自然也与柳家人中将有化不去的关系。
他如何忍心看着夏子衿走上死路,而不加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