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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头目一把将床幔拉开,里面的情景也显露了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是那种年轻女子喜欢的水粉色,上面还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
头目一愣,不过很快就上前将床上的东西丢到了一旁,检查床上是否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床上找不到,他又在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圈,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放过。
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但这整齐的房间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沈云倾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隐隐带着怒意,这次也不用跟他客气了,而是直接威胁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沈府大肆翻找,又怀疑一个女子的闺房藏了男人,你们可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我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沈府好歹对少帅有着救命之恩,我又是老太太的干孙女,你们这么做,就是跟督军府做对,如果你们的老大知道了,是会怪你们 寻人有功还是办事不利?”
这一番话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就是有一种奇妙的震慑力,因为她句句都说在点子上,让人听了不得不去信服了她的话。
头目闻言,脸色略显苍白,他这样冒然的进了沈府,又弄乱了人家小姐的闺房,确实是有失体统,而且正如沈云倾所说,沈府和督军府关系密切,他们如果搜到人也就罢,如果搜不到,那不就是在打督军府的脸吗,督军要是知道了,铁定会对斧头帮产生排斥的心思,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黑帮,哪怕掌握着一些势力和经济,却无法跟强大的军队抗衡。
头目想到老大知道这件事后会有的反应,脸色又白了几分,想通了之后,他急忙对着沈云倾低头拱手:“沈小姐,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唐突冒犯了,还望沈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样一个粗人一般计较,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必然效犬马之力。”
他这意思是说,希望沈云倾不要将事情闹大,更不要让督军府那边的人知道,只要督军府不追究,他们的老大也不会怪罪他,她肯帮忙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回报。
沈云倾岂会听不出他话间的意思,眼中的冷意渐渐退去,她并不奢求什么回报,她现在只想让这些人赶紧离开,还不知道那个“麻烦鬼”躲在哪里,千万别露出马脚才是。
于是,她声音柔和似不会计较一般:“我那位姨娘不得宠爱,就喜欢背地里兴风作浪,莫要信了她的胡说八道。”
头目对于这些大宅院里的内斗还是有所耳闻的,有些姨太太安分守已,但大多数都不肯按部就班,陷害主母,陷害嫡子嫡女,争风吃醋,无所不用其极,而沈云倾所说的这位姨太太大概也是故意想将她陷于不利的境地。
头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拱了拱手:“打扰沈小姐了,我们这就走。”
说着,对手下的人一挥手,十几号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沈府。
直到这些人走远,沈云倾才焦急的问秋彩:“他人呢?藏到哪里了?”
秋彩也一脸的疑惑:“我刚才出去处理那些纱布,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我怕那些人来搜查,就把这里的床章换掉了,他腿受伤了,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秋彩也是个机灵的,看到有人闯进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好在那个“麻烦鬼”自已离开了,不然真要把她们都连累了。
“是啊,他的腿受伤了,如果离开沈府又能跑到哪里呢?”沈云倾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既然走了,那就跟我们沈府无关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还没有好心到去管一个陌生人以后的死活。
只是想到姜姨娘今天的所作所为,沈云倾的一双凤目不由浸染上了寒意,这个姜姨娘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把手伸到她这边来,既然姜姨娘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那她倒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大小姐”的特权。
晚上沈儒良从外面回来了,刘氏今天手气不好,输了一百多个银元,心里正气闷着。
但是看到沈儒良,她还是要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服侍他吃饭用菜,而桌子上摆着的都是沈儒良爱吃的。
“去叫小姐过来吃饭。”沈儒良出了趟海,也有几天没看见女儿了,现在回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女儿一起吃饭说话。
丫头听了便去了沈云倾的院子,不久就苦着脸回来了。
刘氏见那丫头神色不好,便问道:“小姐呢?”
“没看到小姐,不过听秋彩说,小姐今天受了委屈,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谁敢欺负我沈儒良的女儿?”沈儒良顿时脸色一沉,“我去看看。”
刘氏也担心女儿,动作比沈儒良还快,两人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沈云倾的房门外。
“秋彩,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儒良看到站在门口的秋彩,沉着声音问。
沈儒良膝下无子,虽然有两女,但是对于这个女儿绝对是偏爱的,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先给她用,再加上沈云倾温顺懂事识大体,刘氏又是他的糟糠之妻,所以待沈云倾就特别的好。
秋彩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小姐今天水米未进,一直在哭,我劝也劝不好,只能等老爷和夫人回来。”
“我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儒良听说女儿委屈成这样,不由提高了音量。
“云倾啊。”刘氏已经快步走过去敲门:“你快开开门,你这个样子,母亲很担心啊。”
“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们了。”沈云倾的声音忽然从屋子里传来,带着几分呜咽:“女儿没有脸见你们,不如一死了之。”
刘氏和沈儒良听了,脸色大变,沈儒良顾不上那么多,一脚就将房门踹开了,正看到沈云倾拿着一把刀子抵在手腕上。
刘氏惊叫一声,迅速扑了过去,一把将沈云倾的刀子打掉了:“云倾,你要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沈云倾扑到刘氏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沈儒良看到地上那把尖刀,心有余悸,女儿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当初凌文成逼迫她的时候,她要一死了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女儿如此决绝的想要自尽。
秋彩观察着沈儒良的表情,见他眼中既有怒意又有疼惜,知道是时候把事情说出来了。
于是扑通在一边跪下道:“今天斧头帮的人来府里搜人,小姐本来应付的很好,结果姜姨娘突然跑出来说小姐带了一个男人进了她的闺房,最后斧头帮的人没寻到人,还把小姐的闺房弄乱了,小姐一气之下就闭门不出,几次想要自尽,都被我拦下了。”
沈家夫妇是关心则乱,要是真的几次自尽,怎么还能任由她将刀子放在身边。
秋彩继续哭道:“当时在场的有十几号人,还有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也听到了,姜姨娘说小姐藏了一个男人,这简直就是不让小姐活了啊,谁不知道小姐一直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藏了什么男人,那些斧头帮的人不是什么也没找到吗?”
“姜如玉。”刘氏听了秋彩的话,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转而就对沈儒良道:“老爷,你可要为云倾做主,本来云倾是能嫁到一个好人家的,那姜如玉却这样诋毁她的清誉,这让云倾以后还怎么见人啊?想说一门好亲事怕也难了。”
沈儒良气得胸膛起伏,脸色阴沉不定,他看向一直藏在刘氏怀中哭泣的女儿,又看了看地上的刀子,说了一句:“你好好看着云倾,我去找那个贱人算帐。”
说完,提了一下长衫的衣摆,气势汹汹的走了。
沈云倾听着沈儒良的脚步声远去,在刘氏的怀中微抬起头,冲着秋彩使了一个眼色,秋彩也冲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说: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沈云倾重新将脸埋进刘氏的怀里,又委屈的哭起来。
她不过付出几滴眼泪,而姜姨娘就准备接受父亲的滔天怒火吧。
沈儒良刚走过雕花回廊,就见两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嗑瓜子。
其中一个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听说大小姐的事情了吗?她竟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屋子里呆了半天。”
“我怎么能不知道呀,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没想到大小姐表面看着娴熟,骨子里却那么风骚,竟然把男人带到自己的闺房去了。”
“不过,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是姜姨娘亲口说的,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貎相啊。”
沈儒良听了这样的对话,一想到全府都知道了沈云倾那“子虚乌有”的事情,顿时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当即怒斥道:“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丫头见状,急忙吓得跪了下来,沈儒良没有心思管她们,迈着大步朝着姜姨娘的院子走去。
那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眼,不由会心而笑,哪怕隔着这么远,她们都能感觉到老爷的怒火。
大小姐让她们在这里等着老爷果然是对的,这一把油浇在火上,还怕不把老爷的怒气点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