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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虽然都是各地区的领导,但是程刚和王国新,他们倒是都认得的。
或者说,不认识都不行。
程刚是怎么回事儿?
在没到天城之前,程刚就以学院派的身份在党报上刊登过多篇关于地方经济结构改革的文章,在体制内引起过不小的注意。但是写文章这回事儿,还不足以让人们记住这个人。
真正让他在体制内扬名的,还是在天城一届,力捧正信,并且克服了各方阻力兴建产业园区,让整个天城短短几年内就力压珠江三角洲地区,和东北以伊旗为基础的汽车产业集群,成为中华最炽手可热的汽车产业新中心。
要知道,学院派一直以来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理论与实际不能很好的结合。而程刚在天城的施为,完美的印证了理论是可以引导施政方针走向正确的一个典型。
就因为这一点,程刚被称为中华政坛上的学院派新星。从天城出来之后,他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就看得出来——这个有能力有思想的官员,迟早是要被重用的。
而作为一方大员的王国新就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了。
这一段时间来,王国新在京城开会研究的是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上个星期的新闻上可是已经有了报道,这个天省主官已经确定入常。
见二人满头大汗的进来,在场所有人都起了身。
“王书记!”
“国新同志!你好!”
王国新对众人摆了摆手,随着程刚走到了李凡愚的面前。
“李董。”
见这二人前来,李凡愚对一旁的服务员摆了摆手:“在我身边加两个位子。”
交代完了,他才对正欲说话的二人道:“要是叙旧,二位坐到这两个最亲最近的位子上。不过要是劝我回去,那我就不留二位了。”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各地领导都吸了口凉气、
这架子就有点儿太大了、若是程刚还好,毕竟在天城二人有过紧密合作,算是旧友。但是这还有个王国新呢啊!
这是什么人物?
一句话说,在这个场合内王国新屁.股挨不着凳子,在场所有体制内干部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站!
场内,树叉叉的站了一片的大小领导。
只有李凡愚还稳稳的坐在主位,微笑着看着服务员添了两把椅子和两套餐具酒具。
看着李凡愚脸上的疏远,程刚心中暗叹了口气,但是脸上却堆上了笑容:“李董,在我来之前。已经和国新同志商议好了,天城的新城计划内容不妥,我们会尽快妥善的处理。请你给天省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李凡愚笑而不语,将服务员递上来的酒杯缓缓斟满,“坐,咱们今天不说别的。我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去你家看看嫂子和佳佳。一年多没见着了,佳琪今年该上初三了吧?“
他说的是程刚的女儿程佳琪。
程刚一愣,面色一苦,笑道:“嗯,初三了。”
李凡愚微微一笑,“第一次见着佳琪还是她小学时候呢。我还记得那时候小丫头片子还问我,要是带她去马尔代夫看看海算不算是变相贿赂、哈哈,小丫头片子有意思,还懂事儿。赶明儿我要是生个贵南县像佳琪一样,那就满足了。初三啊,这一转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现在挺老高了吧?”
“是啊,今年非要学什么爵士舞。我每次回家,就见这臭丫头天天捧着手机拍视频玩儿。跳舞没学怎么着,倒是活动开了,个子嗖嗖的窜。一米七了,身高随她妈。”
李凡愚始终看着手边的解酒杯,问着家长里短。
程刚也始终看着那杯酒,但是一直没坐下去。
而王国新也一脸玩味的看着二人,没有动作。
他没有动作,整个诺达的宴会厅里,所有人也就那么站着。
几句话过后,程刚终于顿了顿,“小凡,回天城吧。那里不能没有你。”
李凡愚却突然暴起,将酒杯狠狠的顿在了桌子上!
“要么就坐,要么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这一声大喝,将在场的领导们吓得一哆嗦,所有人都紧张的看了一眼王国新。
程刚苦笑。
活了四十多岁了,李凡愚的意思他怎么能不明白?
李凡愚一直提家里的事情,就是想叙旧情不谈公事。但是他不坐下,代表着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叙旧情。
李凡愚仿佛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将酒杯重新拿起,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酒有些烈了,他舒了口气,打了个酒隔,低着头道:“你当我是怎么出来的?天城你呆了五年,现在走到哪儿说话还都一股子天城味儿。
我呢?我他妈在那儿呆了二十七年!
天城的大街小巷,哪一条我没去过?北城区的胡同里我从小长到大,天城的狗有一条算一条,都他妈没有我在那儿尿的尿多!
你知道那是啥感觉?
我从天城出来,第一次到了京城。心里边就想,这破地方的空气没天城好。
第一次去了底特律,第一个念想就是卧槽,这破地方大道上的车都没天城多,也敢叫汽车之城?
第一次去伦敦,走在大街上我就看啊,尼玛这教堂和我们天城时代广场上那咋这么像?”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天城,都印在这里边儿了。”
“我不想走。真的。”他就那么擎着手指,“但是突然有一天,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从我自己家的床上,哗啦一声浇了过来。我醒了。”
他的手指慢慢的从脑袋上移动到了胸口,“这儿凉了。那里边儿原来有一团火,那一团火曾经甚至让我做过把天城建设成为一个下一个直辖市,下一个全国性的经济特区!”
看着他眼睛里的泪花,程刚和王国新的心里一抽。
他们能感受到,那碰凉水浇下来的时候,带给人的是怎样的委屈和绝望。
“烧不起来了。”李凡愚摆了摆手,“一旦灭了就烧不起来了。正信搬走,损失至少在二百亿以上。但是不行了,再在那里呆着,我会疯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已经背叛过了自己一次的情人一样,堵得慌。”
“不回去了。”他又灌了口酒,“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拳头都攥紧了。都说故土难离,但是把一个人从故土上硬生生的逼了出来,那得是多大的委屈?
程刚看着李凡愚落寞的眼神,嘴唇连连嚅动。
他想说什么,但是总有什么如鲠在喉——这憋的他难受极了。
良久良久,他才上前一步,走到了李凡愚的身边。
“小凡,我老家不在天城。”他的声音像是风箱一样,有些嘶哑:“但是在天城,我度过了这辈子最舒心,也是收获最大,足以让我铭记一生的五年。所以天城,也是我的故乡。”
“现在,作为一个天城人。曾经的天城牧守,想你保证。只要我在体制内一天,就保你正信在天城再也不遭受这样的算计。只要我在天省一天,就保你正信有最好的发展土壤!我......代表天城四百七十万的父老乡亲们,求你回去!”
噗通。
随着一声闷响,在所有人的惊诧之下,程刚的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