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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达雅可汗的回忆
拥有一万骑兵的草原部落，在腾格里大草原已经小有名气，倘若在稍微偏僻的千里草场，甚至可以算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要知道，例如此前号令莫顿河草原的乌滇部、残存在都仁捺山脉附近的拓野部，不过是几千帐规模，俨然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可是，几千、上万帐规模的部族岂能和乞迪汗部相提并论，某种程度上，恐怕让乞迪汗部正面相瞧的资格都没有。
强盛时期的乞迪汗部，只要可汗大纛扬起，便能集结超过二十万骑的庞大骑兵群，让整个东漠草原瑟瑟发抖。
哪怕是不久前，达雅可汗都能够率领十几万骑兵东进驼绳子草原，教训那个刚刚崛起的柔黎汗部，试图像二十多年前教训钦达烈人一样，狠狠揍趴下继承钦达烈人遗产的柔黎汗部。
岂料，不是乞迪汗部教训柔黎汗部，是柔黎汗部用弯刀利箭向乞迪汗部宣告东漠草原霸主地位的更替。
如今，乞迪汗部更是沦落到这个地步，连区区几个加起来一万骑的氏族、附属部落都敢在王庭大营草场做出小动作，试探王庭的底线。
“柔黎汗部的先锋骑兵距离王庭还有多远？”达雅可汗早已知道柔黎大军踏进乌河沿岸草场，如今要确认柔黎弯刀距离自己的颈脖还有多远。
“两天的路程......不过，柔黎主力大军离我们还有三天的路程！”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禀报，尽可能把情况说得乐观一些。
达雅可汗苦涩一笑，明白在东漠草原新旧霸主的争夺战争中，乞迪汗部是大势已去，仅凭手中一万骑，即使加上阳奉阴违迹象的一万氏族兵马，也不可能挡住柔黎大军的进攻。
乌河草场，乞迪王庭是保不住了！
哪怕达雅可汗有千般不甘心，心中愤怒嘶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乞迪汗部的猛虎大纛缓缓落下，英武的雄鹰将翱翔东漠草原，拍动有力的双翼，发出响彻天地的锐利鹰鸣。
达雅可汗脑袋有些晕眩，仿佛眼前浮现不久前驼绳子草原的一幕幕，一股股柔黎铁流横冲直闯，特别是怪异装备的柔黎重骑......健硕战马撕开乞迪王庭宫帐军的阵列，挥动的锋利弯刀勾拉血柱碎肉，一批又一批的乞迪骑兵中箭坠马......
突然，达雅可汗又仿佛看见自己的父汗，立马挥鞭的老可汗向年幼的乞迪达雅传授叮嘱，眼前所见草原尽是乞迪汗部的领地，绝不能让他人占领。
“我们才是东漠草原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够从我们手中夺走东漠草原的核心乌河草场，哪怕他们是钦达烈人，只要他们敢来，迎接他们的绝不会是奶酒烤肉，是乞迪勇士的弯刀箭矢......”
达雅可汗闭闭眼，不知如何面对策马挥鞭的英雄父汗？
待到达雅可汗重新睁开眼睛，眼前又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用着嘲笑、讥讽的神态目光盯着达雅可汗，没有多说一句话，却让达雅可汗比愧对自己的父汗更加不敢直视。
达雅可汗的哥哥，上一任乞迪可汗，里别可汗。
在里别可汗统治期间，他重创哈么赞为首的钦达烈部落联盟，挫杀钦达烈人称汗建庭的幼苗，巩固乞迪汗部的统治基石，携大胜钦达烈人的威势，鞭令统治无数氏族、附属部落，让乞迪汗部更上一层楼。
达雅可汗登上乞迪汗位宝座之时，他也有雄心壮志，要建立一番不弱于自己兄汗的丰功伟业，使得乞迪汗部更加强大鼎盛，超越自己兄汗，让无数人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登上乞迪汗位宝座之人。
如今，一切化为碎草，被夹寒秋风一吹，即将崩散消失。
“大汗，大汗，大汗......”
大且渠的呼唤声把达雅可汗从往事回想中拉回到现实中来，让他必须要面对处理冷冰冰的乞迪残局。
“乌维汗部那边，现在还是押运大批牲畜、物资回西漠草原？”达雅可汗强撑起精神，刚才脑海浮现的父汗、兄汗、驼绳子草原战败景象直戳他的心灵，使得他本就患病的身体又遭受一波精神折磨。
虽然有着神奇的山参补养身体，可是山参毕竟不是仙丹妙药，尤其是对于一个不肯安心休息、忧心族务、遭受打击的强撑患者，达雅可汗心头隐约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恐怕时日无多。
“根据探马回报，大批乌维骑兵还在押运牲畜、物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咬着牙齿道，要知道乌维汗部押运的牲畜、物资都是从乞迪汗部各处草场扫荡劫掠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乌维骑兵押送回西漠草原，无能为力。
憋屈，实在是憋屈！
“派人和乌维汗部接触，告诉他们，我们会撤回萨拉米沙漠的氏族骑兵，让他们可以快速返回西漠草原！”
“什么？”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惊呼道。
这是什么情况？
强盗闯进自己家打砸抢拿，为了方便强盗搬运自家东西，自己还打开大门，让强盗快点搬完，甚至暗示强盗可以把自家大门顺手带走。
“告诉他们，作为条件，乌维骑兵不得出现在亦兀嘞河附近，更不得向亦兀嘞河的乞迪部众发起攻击！”达雅可汗强忍嘶声讲道，同时颈脖处的血红往上迅速蔓延，让脸色呈现病态红润。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中一惊，自然知道亦兀嘞河在什么地方，下意识朝着帐内的羊皮地图望去，隐隐猜到达雅可汗的打算。
“大汗，我们还可以在王庭进行一场战斗......”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说出这句话时，心中都没有多少底气，可是无论为友，还是为臣，他都得站在达雅可汗这边，说出这么一番话。
亦兀嘞河，位于乞迪王庭的北边，曾经二王子狐焉碌的封地草场，往北继续越过一大片荒野草原，能够通往北漠草原、西漠草原的交界地带。
达雅可汗做出如此部署，是为了乞迪王庭的迁徙，寻找一片合适的繁衍之地，不至于消亡灭族。
可是，达雅可汗一旦放弃乞迪王庭，还是未经战斗放弃，那么意味着乞迪汗部畏惧了，意味着称霸东漠两百年的号令之地彻底易主，意味着乞迪麾下氏族、附属部落最后一丝意识奔溃。
人心散了，再要聚集起来便难了！
达雅可汗的威望会遭到可怕的打击，会成为乞迪汗部的千古罪人，大且渠清楚这对于达雅可汗是多么可怕的折磨，比杀了他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