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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柔黎大帐的女子
夏季夜风吹拂，吹散白天莫顿河草原战场残留的血腥气息，却吹不散柔黎大军散发的肃杀气势。
半天前，一场双方投入总兵力近两万的草原骑兵战斗结束，如同退朝海水回落，均没有压过对手一头，从双方投入兵力比例来看，这是一场试探性战斗；但是从搏杀程度来看，称得上拼命之战，双方骑兵都是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保持着冲锋搏杀的姿势，在没有得到后方撤退的军令前，死战不退。
乞迪兵马一方，折损超过三千骑；柔黎大军一方，伤亡千骑左右。
在突迪伢族长看来，自己的进攻是失败的，付出巨大的代价，连对方的先锋骑兵都没有冲垮，仅仅试探出柔黎援军绝对是隶属柔黎宫帐军的精锐；在拉姆可校尉眼中，自己也没有赢得试探战斗的胜利，一次性伤亡千骑，令人心疼，那可是柔黎常备军精锐。
此时，苏格雅神色复杂地打量眼前的柔黎大帐，脑海再次响起姐姐的叮嘱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紧张忐忑的心情。
她至今都难以置信，但是亲眼所见的残酷事实、冷冰冰的鲜血尸骸让她不得不信，不久前号令白羊河方圆千里草原的勒水族面临着灭亡危机，随时都有可能被柔黎汗部包围击溃。
什么战场交锋，什么部族兴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牵连，苏格雅也从来不去主动关心那些。
可是，当挺着大肚子的姐姐紧紧握着苏格雅的双手，一旦勒水族灭亡，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还有，苏格雅的阿爸，勒水族麾下某个千帐规模氏族的头人，能够幸运躲避弯刀、箭矢吗？
营地草场的牲畜牛羊成为敌人的战利品；朝夕相处的族人，沦为成天挨鞭受骂的卑贱奴仆......
从自己姐姐口中得知部落战败后的悲惨下场，苏格雅心弦剧烈拨动，眼眶湿润，哪有什么生活安逸，不过是往日阿爸、姐姐撑起自己的天空，让自己能够无忧无虑玩耍。
现在，自己必须要为阿爸、姐姐、氏族做些什么了！
从落脚毡帐到柔黎大帐，苏格雅一路走来，特意留心观察，纵然她不懂什么军力强弱，不懂什么攻撤谋略，不懂地利优势，可是真真实实感受到柔黎军的强悍。
苏格雅回忆起自家氏族麾下的战士，和沿途所见的柔黎军一比，仿若草原孩童和中年壮汉的区别。
她又联想起今天战后姐姐对柔黎军的郑重评价：击败眼前的柔黎军，勒水族至少要付出两万儿郎的性命。
两万儿郎？
虽然勒水族是万帐大部落，可是在达雅可汗登上乞迪王庭宝座前，征召氏族、附属部落，掏空家底凑出来的兵力也不过是两万骑。
光是击败眼前的柔黎军，便需要付出两万骑的惨重代价，纵使获胜了，能够活下来的勒水族部众有多少？
作为勒水族麾下本家氏族，连同苏格雅阿爸在内，又有几个人能承蒙长生天之恩，躲过夺命的弯刀和箭矢呢？
无论如何，勒水族都不可能是一个骄傲的胜利者！
突然，苏格雅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内衬夹袍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体竟然不由害怕微颤，直到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令苏格雅痛恨又感激，他下令袭杀自己和姐姐的护卫骑兵队，把自己姐妹作为俘虏，可是又是他在最后关头从弯刀、箭矢下救了自己、姐姐及姐姐肚腹里的孩子。
作为俘虏，她们没有像草原女奴那般被处理，也没有遭受虐待，甚至每天都能吃到肉干、奶酪。
苏格雅姐妹一度怀疑这个男人别有企图，两人从来不分开，尤其是苏格雅活生生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保护自己的姐姐。
结果，事实和苏格雅姐妹猜测大相径庭，她们偶然间从医师口中得知是因为柔黎可汗的嫔妃怀孕，还是伟大可汗的第一个孩子，因此身为可汗亲族的男子才会格外开恩，不杀害怀孕妇女，朝长生天、草原大地祈祷可汗头生子的平安。
“咳咳，进来吧！”多米校尉道，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不知怎么了，竟然同意把这个女子带到拉姆可大帐。
想起拉姆可听完自己讲述，嘴角眉间的古怪，多米校尉一阵窘迫，脸上还闪过一丝尴尬害羞之色。
帐内，众人望着表明身份的苏格雅，没有想到多米在路途顺手袭击又搭救的竟然是勒水族氏族头人的女儿。
苏格雅眼眶湿润的哀求，帐内众人都能看出这名微颤发抖的女子在强撑着，凭着弱小身躯的一股坚持，可是谁都不敢擅自开口附和，眼光瞥向多米校尉，随即落在拉姆可校尉身上，等待着拉姆可校尉的点头或摇头。
身必有首，衣必有领，众将不可无帅！
几年前，柔黎骑兵北上莫顿河草原扫荡马贼，各自统率，本是出于良性竞争，结果吃了大亏，从此以后，凡是几个千骑、卫协同出兵，赫离都得明示或暗示一名主将。
此时的帐内，拉姆可、多米、托拜厄斯三位校尉，倘若简单论战功，多米校尉勉强能够和拉姆可校尉争夺主将之位，可是算上资历、统筹大军的经验，以及最重要的赫离汗令，拉姆可校尉当之无愧担得起几万柔黎大军的主将。
拉姆可校尉看着哀求的苏格雅，心中犹豫不定，脑海又浮现今天的战斗情景，如今的乞迪大军如同掉进陷阱大笼的猛兽，身体在流血，没有食物来源，可是一旦狠狠发疯，说不定能够砸坏陷阱大笼，甚至给猎人猛烈一击。
今天的战斗已经伤亡一个千骑，按照这个折损情况，要吃掉突迪伢率领的乞迪大军，岂不是要付出一个卫的代价？
常备军一卫，近乎是柔黎汗部十分之一的精锐，一旦葬送在莫顿河草原，怕是连拉姆可校尉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多米担保，那么我就给你一天时间，让你去和勒水族联系，去和你阿爸联系！”拉姆可隐隐感觉苏格雅不像是一个普通氏族头人的女儿，但是又没有相应的情报验证。
苏格雅感激行了一礼，回身转过多米身旁，脚步稍微一缓，神色复杂看着他，抿咬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谢谢”。
多米校尉脑袋暂时反应不过来，刚才苏格雅说了什么......不对，我什么时候担保过，最多就是把人引过来见见，做决定的是拉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