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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仁东见到凄凉的宋婉君时,没有上去嘲笑她,大概是做不出来。
他不是无情的人,而是太重感情,才会二十多年仍然耿耿于怀宋婉君当初的背叛。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仿佛没有看到,两眼失神地看着缭绕的烟雾,仿佛突然老了几岁一样。
“没事吧?”我突然问他。
他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没事,又不是我欠别人钱,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他把桌上的那盒烟扔给我,一边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该想到的,李明月不单跟她长得像,还有种气质简直一模一样,早该想到是她女儿的。”
我接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说:“我前几天跟李明月聊天的时候,就猜到了,但那时候没敢告诉你。以后,你的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当没见过她呗,难不成还让我舔着脸去找她,跟她来段黄昏未了情吗?”
“还打算报复她吗?”
他又莫名地笑了笑:“不了,没意思,她都这样了,就当是老天帮我还她一报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跟李明月关系挺好的,她这人不错,我们住得又近,以后免不了有些来往。”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阿东,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你介意这些事的。李明月是个好姑娘,不像当年的宋婉君那么爱钱,而且,其实宋婉君除了爱钱之外,其他方面还不错,心地挺好。”
“我对李明月没意思。”
“我知道,你跟苏雯都这样了,对别的女人自然没什么兴趣。”
“别扯,我跟那女人一天不吵架都不舒服。”
“嗯,说不定哪天就吵到床上去了。”
“不跟你扯了,那边有个朋友在等我,我过去一下。”
“去吧。”
我和黄仁东聊天的期间,田菲菲一直在远处独自坐着。
她找我的目的,无非是想撮合我和蓝欣复合而已,上次我们几个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她就老是把话题引到我和蓝欣身上。
还有我在酒吧门口抱苏雯的那天晚上,她和蓝欣一起目睹了那一幕,她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不明白,田菲菲明明知道我当初很痛苦,明明知道我恨蓝欣,为什么还执着于复合这件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的事,这样做毫无意义。
或许,她很怀念当年我们几个在一起无所猜忌的那段美好时光,但对于我来说,那些时光已经成了过去,不过是人生路上一段痛苦来临之前的美好回忆而已。
而且,我觉得那段回忆里的人,只剩下我和方唐而已。
自从蓝欣离开之后,我每夜叮咛大醉的日子里,跟田菲菲也渐渐疏远,并不是我或她故意的,而是因为高阳来酒吧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作为高阳的女朋友,也来得越来越少了。
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温柔、善良,小鸟依人的那种娇柔女孩,还很善解人意,对我和方唐都很好,我们也从来没想过要和她疏远。
只是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而已,各自走了不同的道路,彼此之间的工作和生活轨迹不同之后,接触少了,联系少了,于是就会慢慢地疏远,彼此也开始变得客气起来。
尤其是当我知道蓝欣早就回到上海,而田菲菲明知道却不告诉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彼此之间更疏远了。
好像她跟蓝欣是一个阵营,我被排斥在对面。
就像现在,我拿着酒瓶到她面前坐下,她笑容甜美地跟我问了一声好,这种问候显得有些客气。
我朝她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不在家陪高阳吗?”
“他出差了,明天才回来。”
“大忙人啊,差不多升部门经理了吧?”
田菲菲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工作上的事他从来不告诉我。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蓝欣的事吧?”
“嗯。”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蓝欣的爸爸去世了。”
我心里一颤:“什么时候?”
“去年,在美国去世的。”
我拿着酒瓶的手停在半空,心里很沉重,甚至有些难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长辈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仍记得他的笑容和和蔼。
跟蓝欣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只见过她父亲,因为她是单亲家庭,妈妈很早就去世了,但她父亲也只见过几次而已,每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见他,他都会主动给我递烟,跟我在饭桌上高兴地喝两盅他们本地的米酒。
没想到,他突然间就走了,而且走了那么久我才知道,给他上柱香的机会也没有。
也没想到,他会跟蓝欣去美国,却再也没能回来。
可想而知,那是的蓝欣有多么难过。
我忽然间想起苏雯曾说过,她第一次见蓝欣是在美国的街头,看到蓝欣蹲在马路边哭泣。
一想到这,我急忙问田菲菲:“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蓝欣的爸爸为什么到了美国就突然去世了?是生病还是出了什么事?”
田菲菲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只知道她父亲去世没多久,她就从美国回来了。而且,她去美国的时候也没让我送,甚至都不让我知道,去到那边才打电话给我,但她在电话里却哭了,哭得很伤心,一直说对不起你。我总觉得,她当初去美国有她的苦衷,其实她并不想离开你。”
我怔怔地出神,一小会后回过神来,摇摇头笑了:“有苦衷也好,觉得对不起我也好 ,这些都不重要,到如今更没有任何意义。”
“程东。”田菲菲皱起眉头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觉得她不可能会为了钱而背叛你,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只是她不肯说而已,现在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她也回来了,我不求你能原谅她,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可以亲自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走。”
“没必要,你都说了,事情过了那么久,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再去问她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如果她真的另有苦衷的话,你能不能原谅她,然后……”
“然后跟她复合?呵呵,不可能了,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
“就算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你们可以重来啊,就当重新认识,重新谈一场恋爱,这样不好吗?”
我不由失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就算想找人谈恋爱,也不会找她,找个新鲜点的不好吗?”
田菲菲哑然,很快露出失望的表情。
片刻,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知道你伤得很深,也知道你恨她,我理解你,更不会强求你原谅她,我也依然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不管你以后是跟苏总在一起,还是别人,我都会支持,并衷心地祝福你。”
我很不习惯煽情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站起身,笑了笑:“本来想陪你再坐会的,但时间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
“行,确实太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注意点。”
“嗯。”她甜甜地朝我挥手,然后朝酒吧外走去。
我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消失在街角后,坐在酒吧的门槛上,低着头抽烟。
其实,我很想知道蓝欣离开我的原因,很想知道她不是为了钱,或许那样会让我好受一些。
至于跟她复合,我从没想过,也不敢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跟她复合之后,自己是否还会经常想起她在别人胯下承欢的画面,然后像个神经病一样突然抓狂,冲她咆哮,接着自己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