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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系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 今年是江晓正式教的第二届大一学生,很基础的西方经济学理论, 上学期讲微观, 下学期讲宏观。
同学们都对这个温柔漂亮又专业的年轻女老师印象极好, 半学期过去了, 也都知道她是那个传奇人物的妻子。
她自己也开始成为经济学院的一个传奇。研一就能独立完成新领域的理论课题, 研二发表的毕业论文就被知名经济学家的学术研究运用并肯定,现在博士在读,不断有新的成就, 据说还要参与新版教材的编写。老教授们每个新学期带新学生, 必定要把她的事迹拿出来说一说, 一半是炫耀,一半是鼓舞。
江晓如今在学院的名气已然和任迦南平分秋色了, 而且,姑娘家看着乖乖的, 又勤奋,更招老教授们喜欢。
而她今年, 才刚刚25岁。
这天讲完课正在整理PPT,一个外出回来的男生朝着江晓喊道:“老师, 有帅哥找。”
教室里顿时一阵起哄, 大家七嘴八舌,因为快下课了也没啥顾忌。
“是顾神吗是顾神吗?”
“顾神好像有阵子没来了啊。”
“老师我们没别的想法, 就洗洗眼睛!”
报信的男孩子回到座位, 笑着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是个兵哥哥。”
江晓心里有了底,听着台下又起来一阵哄闹,十分无奈地拿着东西出去了。
门口,穿着暗绿色迷彩服的男人背脊靠着墙面,微低着头,帽檐斜斜朝下,一只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即便是如此放松的姿势,依旧让人觉得精神百倍。
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些,江晓想揉揉他脑袋,还是作罢。
江浩在顾致远手下还没待上两年,就因为表现极其优异被选入特种部队,一直到现在。每年能回家的次数更少了,而且总是不定期会有任务。
江晓不太了解,但也知道是很危险的事情。看着他的目光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这小子,终究是长大了。
“我今天没课了。”她笑了笑,由衷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自豪,“走吧,带你去吃食堂。”
江浩人虽是稳重了些,在她面前还是不自觉变得孩子气,“姐,你就带我吃食堂?咱能不能有点逼格?”
江晓轻嗤,“你以为我们学校的食堂是个人就能吃?你个大专都没毕业的臭小子,就别挑了好么?”
江浩眉梢一扬,“切,我现在可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还不是一般的人民解放军。”
“没文化还非显摆,别跟我走一起。”江晓摇摇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自己夸自己,光荣,你可真行。”
江浩大笑两声,一点都不在意。
一个是全校公认的女神老师,一个是英俊挺拔的兵哥哥,路上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到了食堂,更是猛吸了一波学生们的注目礼。
江晓长得本来就很显小,江浩这些年风吹雨打日晒的,虽然脸上没褶子,但黑了不少,骨子里的气质也变得阳刚稳重,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
谁都拿不准这两人的真实关系,于是生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学校论坛八卦区总是能获得第一手消息。
正在办公室写手术报告的顾廷禹被破门而入的苏琰吵得皱眉,“你又怎么了?”
在医院工作好几年了,这人咋咋呼呼的性格还是没有一丝好转。
苏琰拿着平板电脑笑呵呵地坐到他对面,然后把平板推过去,吹了个口哨,“你自己看。”
顾廷禹淡淡地睨他一眼,看向屏幕,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
苏琰一只手撑着脑袋,对他说:“师兄,嫂子身边的小鲜肉可真多,你这一天天的忙着锄草,累不累?要我说,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会保养,看你这眼角都有小褶子了,啧啧,嫂子还那么年轻,多的是小哥哥喜欢啊,万一哪天看上个比你优秀比你帅还比你年轻的……”
“不可能。”顾廷禹面不改色地把平板还给他,“我眼角有褶子?你怕是瞎。”
“开个玩笑嘛。”苏琰笑,“不过说真的,论坛上这个兵哥哥真的很man啊,而且两人好像特别熟特别亲密的样子,你真不担心?”
顾廷禹目光凉飕飕地盯了他片刻,拿起手边的一本册子扇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太闲?成天就盼着我老婆跟人跑是吧?”
“冤枉啊。”苏琰生怕再挨打,两只手挡住,“我当然希望你跟嫂子恩恩爱爱百年好合了,就顺带吃吃瓜怎么了?工作这么无聊,还不许我自己乐呵乐呵?”
顾廷禹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出门右拐自己乐呵,别来吵我。”
“嘁,走就走。”苏琰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荡到门口,又回头朝他挤挤眼,“师兄,说真的,我发现你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顾廷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苏琰走后,他在电脑上打开学校论坛。升级过的版面,热门帖直接显示在首页的框里,特别火的还有加粗闪烁字体,他很快找到那条跟她名字有关的,点了进去。
姐弟俩在食堂吃饭,各打了一份标配午餐,青菜和土豆牛腩。江晓把牛肉都摘到江浩盘子里,江浩把土豆全给了她。确实如苏琰所说,两人姿态表情特别亲密,不明真相的人自然要想歪。
这些年江浩的改变,顾廷禹全都看在眼里,昔日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已经蜕变成照片上英姿挺拔、一身正气的男人,肩负起国家和人民的重担,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价值。
当初送他去部队的意图只是想让他学好,不再给家里添乱,如今这个结果,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顾廷禹欣慰地笑了笑,关掉网页继续工作。
晚上下班之后,他路过小区门口的甜品店,买了一个六寸的蛋糕,白色奶油中间嵌着粉色拉花和小珍珠,看上去很少女很浪漫。蛋糕上还放着一个银色的、缀满珍珠和钻石的皇冠。
今天的手机闹铃提醒他,又到了结婚周年纪念日。
两个人都要上班,只能晚上回去庆祝。
似乎是默契,江晓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紫色的勿忘我,换了鞋就跑过来塞进他手里。
“这次该你买蛋糕。”她勾着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有没有忘记啊?”
顾廷禹搂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直接抬到餐桌旁边。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中间摆着粉红色的皇冠小蛋糕,江晓喜欢得不行,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
“没时间做饭,我点的外卖。”顾廷禹给她拉开椅子,“是你上次说好吃的那家。”
“哇,有水煮牛肉。”江晓眼睛发光,赶快拿起筷子,“中午的牛肉都给江浩了,我一块没吃着。”
顾廷禹笑,“叫你那么惯着他。”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啊。”江晓夹了一块牛肉,振振有词,“而且他要长身体,还要出任务,那么危险,不吃好怎么行?”
果然听话的孩子就是招人喜欢,在顾廷禹眼里,现在的江晓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弟控,恨不得什么都给他最好的。
“你也要吃好。”他叹了叹,舀了一大勺给她,“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
“……”江晓清了清嗓子,埋头吃肉,假装没听懂。
顾廷禹没下筷子,闲闲地看着她,眉心微微皱着,“还没动静吗?”
江晓假装没听见:“……”
“这个月……”
他还没说完,就被江晓一个眼神瞪过去,“吃你的饭。”
顾廷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很好,脾气越来越大了。
*
一周后,江晓破天荒地接到她爸的电话,说喊她回家吃饭。因为顾廷禹值班,她寻思着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于是便答应了。
这三年间,她和江母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但也不再是最初那么水火不容,大多数时候不说话、也不吵架。
江母身体大不如前,家里的家务都换成江父来做了。
包括这桌味道感人的菜。
她居然开始怀念起妈妈的厨艺来了。虽然不能和餐馆大厨媲美,但家常菜的味道确实让人百吃不厌。
江父见她边吃边皱眉,面上也有点不好意思,“爸爸不会炒菜,你就将就着吃点。”
这话也快听得耳朵长茧子了,江晓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不会闹肚子。”
江父是真没有炒菜的天赋,这么多年毫无长进,江晓起初还会发自内心地给点改良意见,后来发现都是无用功,于是放弃了。
毒不死人就行。更何况她妈一个病人都没说什么。
走之前,江晓嘱咐两老:“最近感冒的人特别多,顾廷禹他们医院门诊天天满员,你们俩注意点儿身体,”她顿了顿,看向江母,一瞬间觉得这个女人又老了许多,鬓角白了一大片,心不由得一软,“特别是我妈,体质太弱了。你们俩有个头疼脑热的记得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找顾廷禹。还有啊,这阵子没事少去医院,万一是流感就不好了。”
“好好好,我们知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江父站起来送她,“开车慢点,小心点。”
“嗯,我走了。”江晓转身。
刚打开门,江母在后面喊了一声,“晓晓。”
江晓耳朵一麻,紧接着心脏颤了颤,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她有多久没叫过自己了?三年?还是更久?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江晓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和声音,“怎么了?”
江母的背微微弓着,“你等一下。”
她回头,看着江母一步一步走回房里去,脚步缓慢蹒跚。
江晓莫名觉得眼睛发酸。岁月无情,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苍老得如此之快。
这个人曾经那么颐指气使,骄傲不讲理,可是现在,她再也没有那个心力跟人吵架了,甚至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可能倒下去。
“等一会儿吧。”江父怕她不耐烦,拍了拍她的肩,“你妈妈有东西给你。”
江晓垂下眼,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片刻,江母出来了,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张卡。
江晓皱眉,“这是什么?”
江父帮忙解释:“这一带房子要拆迁,这是政府给的拆迁款,你和浩浩一人一半,他现在飘忽不定的,你先替他收着。”
江晓没接,“给他留着就好了,我不要。”
“拿着吧。”江母把她的手拉过来,卡放进去,握着,“过去……是我不好,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我这个身体,说不定哪天就……”
“拿着就拿着,说这些做什么。”被江母手心的茧子硌得心里难受,江晓攥紧了卡,不悦地打断,“钱都给我们了,你们俩住哪儿啊?”
江父笑了笑,说:“我们留了二十万,去归置个旧房子住住,老家伙嘛,凑合凑合就行。”
“那怎么行?现在市区不停地往外扩,旧房子说不定住个两年又要拆,一把年纪了你们俩还要怎么折腾?”江晓沉吟几秒,又说:“这卡里的钱我先拿去给你俩找房子,剩下的留给江浩将来娶媳妇儿用,就这么定了。”
说完她不容二老反驳,匆匆道别离开。
*
江晓突然发现自己挺乌鸦嘴的,说什么来什么。
这次全民感冒,真的发展成了新型流感,据传言,该病毒对人体的破坏力不亚于十多年前的SARS病毒。各大医院很快就爆满了,老百姓们人心惶惶。
新闻每天都在播报的死亡人数,正急剧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