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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远的笑声就像透着风的破风箱,笑着笑着,他咳出声来。
余玖真的想给他倒点水喝,可是在屋里找了半天,连个茶壶都没有。
“不用找了……咳咳……”慕天远看着小丫头关切的眼神甚感欣慰,“朝雨,你收的小徒弟不错,是个懂得心疼人的……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慕朝雨紧抿双唇,“难道叔父觉得我不如小鸠,不能接你出去孝敬您?”
慕天远苦涩的摇头,“我能活到现在,全是靠着我以前配制的药物撑着……我活的太累,我想睡了。”
慕朝雨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余玖担心的抬头看他。
她也是学医的,自然知道慕天远现在的状态,真的是灯枯油尽了,再让他撑下去只能徒增他的痛苦而已。
慕朝雨收好金锁。
“……朝雨,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交出了手上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唯一的牵挂,慕天远的精神瞬时涣散了。
余玖觉察出他离“死亡”更近了。
慕朝雨来到罗汉床边,撩起衣襟,跪下了。
慕天远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慕朝雨跪他完全合情合理。
慕天远的眼睛里再也流不出半滴泪来了,
“我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去。”
余玖愣住了。
他的大哥慕昭良把他害的这么惨,他竟然还要慕朝雨替他保密。
更让余玖惊讶的是,慕朝雨竟然应了。
“我记住了。”慕朝雨凤眸微垂,无人能看出此刻他内心的情绪。
“还有……”慕天远睁大眼睛,仿佛要把慕朝雨的模样印在脑子里,“朝雨……我是个罪人,死在我大哥手上,我无话可说,但你是无辜的……若是他还对你下手……你,你无需再留情面。”
余玖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慕天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是个罪人,他是在暗示慕朝雨可以对他父亲动手吗?
要知道儿子反抗老子,这可是不孝啊!
慕朝雨面无表情,“叔父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还有……我死后……咳咳,不要让人知道,包括汪氏……”
余玖完全的糊涂了。
慕天远到底是图了什么啊,都快要死了,也不让他老婆知道他的事。
这有点太残忍了吧。
慕天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朝雨,叔父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慕朝雨一动不动的跪着,罗汉床上的慕天远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余玖站在那里,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慕朝雨足足跪了一柱香的功夫,余玖忍不住了,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师父,你先起来吧,当心你的腿啊。”她最害怕慕朝雨的腿会累出个什么好歹来。
慕朝雨单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余玖迅速掏出帕子递给他。
慕朝雨的手上蹭了不少烧焦的黑灰,她知道他最爱干净了,一刻也不能忍受沾在身上的污秽。
然而慕朝雨却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帕子。
余玖只好扳过他的手,替他把手掌擦净。
“师父,这里……应该怎么处置?”
他们总不能就把慕天远的尸体扔在这里不管。
“叫漠尘来,把这里烧了。”慕朝雨最后又看了一眼慕天远的尸体,转身离开内室。
余玖去把漠尘找来了,漠尘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人,就是看到罗汉床上的尸体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看了慕朝雨一眼,然后在经过余玖身边时低低丢下一句:“他好像受刺激了,你盯着他点。”
余玖就怕这种事。
外向性格的人出了问题,他会主动把话说出来。
而内向的人,就是心里问题再多,他也是个闷葫芦。
院子燃起大火。
慕朝雨站在院外看着大火蔓延,吞没了院里的树林,荒草,烟尘升腾起,直冲半空,形成一道烟柱。
福郡王府的人闻讯赶来救火,然而他们看到慕朝雨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大火,完全没下令让人救的意思。
“师父烧纸祭奠他的叔父,不小心走了水。”余玖咧嘴嘿嘿笑着,对府里的下人解释。
下人们一个个铁青着脸。
这话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可他们又不由得不信。
东边园子里的院子早就被烧的成了焦炭,怎么可能燃得起这么大的火,看这火势……分明就像是浇了油。
就算有人猜疑到事情不对,但却没人敢说出来。
慕朝雨不发话,人们就不敢救火。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渐渐熄灭,整个东边的园子都被火烧尽了,要不是府里下人拼命在外围泼水,大火甚至可能蔓延开,把整个福郡王府付之一炬。
荆氏听说慕朝雨在祭拜慕天远时走水烧了东边的园子,气的面色铁青。
“才刚当上郡王爷就以为自己是说的算的,去把他叫来。”荆氏派了个丫鬟去找慕朝雨。
可是丫鬟去了半天才回来禀道:“郡王爷带着他的徒弟回去了。”
“他就是回了梅香小院也得让他来,我是他的嫡母!”荆氏怒冲冲拍着桌子。
“不……郡王爷出府,回久久堂那边了。”丫鬟吓的不敢抬头。
“什么?”荆氏先是一怒,而后却又高兴起来,“他真的离府了?”
“是。”
荆氏最怕慕朝雨仗着福郡王爷的名号在府里让她难堪,现在听说他出了府,她的一颗心反而放下了。
“算他有自知自明,要死也要死到外面去。”荆氏冷笑。
福郡王府门外。
余玖看着府门渐渐合上,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明明慕朝雨才是这里的主人,堂堂福郡王爷却像个外人似的,乘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悄悄的离去。
“怎么,舍不得走?”慕朝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高悬在府门上的“福郡王府”的匾额。
“你才是他们的主子。”余玖撇嘴。
慕朝雨无声冷笑,“可惜……我不稀罕。”
他们拼着打破头都要抢到手的东西,慕朝雨却不稀罕,荆氏那些人要是知道了这些,怕是根本不会相信吧。
马车驶离福郡王。
一路上,余玖紧贴着慕朝雨的身边坐着,装了满脑的问号。
有关慕天远的事,存在着太多太多的疑点,就算她真的是个小孩子也能觉出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