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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帝听到确切消息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重新坐了下来,握住苏婉的手,喃喃说道:“婉儿,你听到了吗?了通禅师来了,你马上就可以醒过来了。”
“陛下,千真万确。大觉寺传来消息,了通禅师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杨永高兴地说道。
“什么?”显德帝有些失态地喊道,“了通禅师真得回来了?”
这天上午,杨永忽然喜气洋洋地过来禀报道:“陛下,了通禅师回来了。”
不过,鉴于现在并没有什么大事,臣子们也只是暗地里嘀咕几句罢了。
显德帝也已经三天都没有上朝了,这其实并没有关系,毕竟皇上本来就不需要天天上朝,但是,皇上也同样没有处理政务,最近的政务都由内阁和司礼监处理,可是有些政事,他们也无法做主,只能求见陛下,却每次都吃闭门羹,这让一众大臣也有些担忧了,甚至还发出了质疑声,觉得陛下就算再宠爱皇贵妃,也不该抛下政务不管。
就连团团和圆圆两个小家伙,也感觉到了不对,都不怎么活泼了,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父皇一起守着母妃,等母妃醒过来,可惜,他们每次都十分失望。
整个宫里的气氛都十分压抑。
时间很快就过了两日。
了空方丈似乎觉得愧对于圣上,当天便连夜赶了回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等了通禅师回来了。
显德帝虽然失望,却也没有责怪于他,毕竟了空方丈已经尽力了。
了空方丈双手合十,叹息道:“阿弥陀佛,贫僧无能,有负陛下重托,此事恐怕需要了通师兄亲自出手才行。”
“皇贵妃还会醒过来吗?”显德帝收回目光,再次问道。
没有了灵魂,这具身体,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句普通的皮囊罢了。
他看向床上宛如活死人一般的苏婉。
显德帝闻言淡淡一笑,正因为他明白婉儿的来历,所以他才更加着急。
了空方丈可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按理说,施咒人死了,娘娘的魂魄也该归位才是,可惜,贫僧完全感应不到皇贵妃娘娘的的魂魄,不过,陛下也不要着急,贫僧可以肯定,娘娘她并没有大碍。”
显德帝听到这里,瞳孔骤然一缩,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事情变成现实,心里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大师可有办法召回皇贵妃的魂魄。”
“阿弥陀佛。了空方丈宣了一声佛号,带着一丝遗憾,微微叹息着说道:“陛下,娘娘的魂魄并不在她的身体里。”
显德帝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声音也淡了几分,问道:“大师,皇朕的贵妃到底怎么了?难道连方丈大师也无法唤醒她不成?”
了空方丈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不应该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空大事,有什么问题吗?”显德帝见状立即紧张地问道。
“咦?”一见到苏婉,了空方丈就是脸色一变,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或者说是意外。
两人说完之后,了空方丈就随着显德帝一起进了西稍间。
无论了空方丈是真心话,还是有心奉承,显德帝听了他的话,果然觉得心安了许多,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陛下放心,贫僧一定尽力而为。娘娘身上有大功德在身,又有陛下龙威庇佑,必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了空方丈微笑着说道。
“朕先替皇贵妃谢过大师了。”显德帝竟然起身,双手合十,向方丈行了一礼,足以看出他心中的感激之情。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自然义不容辞。”了空方丈说道,“何况,贫僧对皇贵妃所做之事,早有耳闻,知道皇贵妃娘娘乃是菩萨心肠的大善人,贫僧又怎能放任不管?”
大觉寺里有皇帝的行宫,甚至比显德帝几年前还去避过暑,因此对了空方丈也很是熟悉,便说道:“方丈大师免礼。皇贵妃被人下了巫蛊之术,还希望大师能够救她一救。”
“阿弥陀佛,贫僧了空见过陛下。”见到显德帝之后,了空方丈双手合十,向显德帝行礼道。
了空方丈眉毛胡须都白了,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是,他的眼睛却十分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亦是一位得道高僧,否则,也不可能做大觉寺的方丈,只是没有了通禅师那么神乎其神罢了。
当天下午,大觉寺方丈了空大师就进宫了。
事情果然如同杨永所料,杨才人知道丽嫔还有曹家都被抓了之后,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下来,知道自己没什么危险了,便开始沐浴,漱口,在小佛堂里的佛像前燃香,长跪合掌,替夏嬷嬷念往生咒。
“没什么,奴婢先告退了。”杨永说完,就退了出去。
何况,陛下处理了丽嫔还有曹家,相信背后的那个人也会松了口气,说不定就会露出什么破绽,他可以慢慢查,免得打草惊蛇。
陛下已经找到了一个出气筒,暂时不急着找第二个。
而且,他觉得,皇上也未必不清楚里面的猫腻,只是,他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去想罢了,否则,陛下就不会让他继续审问慧心了。
等皇贵妃娘娘醒了,就是陛下开始一一算账的时候了。
但是,他见到陛下眉宇间的疲惫和担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现在陛下最关心的就是娘娘手否能醒来,还是不要打搅他了。等他以后查出一个结果,再说不迟。
杨永其实想说,巫蛊一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丽嫔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甚至看上去倒像是被人给利用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当然,丽嫔肯定也不无辜就是了。
“起来吧!”显德帝说道,见他欲言又止,显德帝又问道:“还有什么事?”
“陛下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杨永立即跪下请罪道。
显德帝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冷冷斜了他一眼,说道:“不要轻举妄动,万一伤了皇贵妃怎么办?先收起来,等了通禅师来了再说。”
最后还是杨永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要不要将这东西给毁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噤若寒蝉。
显德帝见了之后,简直目眦欲裂,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怒火和杀意在胸膛里翻滚不休,此刻的他,看起来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
比起从储秀宫里找到的桐木人偶,这个人偶显然就完整多了,而那木偶的模样,甚至跟皇贵妃有三分相似。
按照丽嫔招供的那样,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果然挖出了一个木匣子,里面盛放着写着皇贵妃性命和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
谁让他们牵扯到了巫蛊一案呢!谁牵扯上谁死。
没有人敢为曹家求情,甚至人人避而远之,恨不得与曹家撇清关系。
丽嫔招供之后,伺候丽嫔的所有宫女太监,还有她的娘家曹家,全部被控制了起来,下了锦衣卫诏狱。
显德帝看完之后,冷笑道:“朕果然没有冤枉她。”
当天上午,杨永就将丽嫔的供词给呈送了上来。
昨晚查抄后宫,后宫里人人自危,也没有哪个敢出来蹦跶找事。
他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去处理政务,就这么一直守着苏婉。
看过苏婉之后,显德帝就让人带他们下去用早饭了。
“乖!”显德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也是。”团团也应和道。
团团和圆圆都乖乖地点了点头,圆圆更是说道:“父皇,我们不会打扰母妃的,让母妃好好休息。”
显德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放轻了声音说道:“你母妃累了,所以要多睡一段时间,你们不要打扰她。”
随后,他又仰起头来,好奇地问显德帝道:“父皇,母妃为什么还不醒呢?”
团团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不甘不愿地收回了小手,说道:“好吧!”
“不要打扰你母妃休息。”
然而,他刚捏住苏婉的鼻子,就被显德帝急声喝止了。
“团团——”
团团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苏婉,见母妃果然没有醒过来,突然眼睛一转,坏笑一声,伸手接住了她的鼻子。
“咦?母妃还没有睡醒吗?”圆圆看着“睡着”的苏婉,好奇地问道,随后,她就用小手刮了刮小脸蛋,说道:“母妃羞羞,比圆圆起得还晚,母妃是个小懒猪。”
显德帝揽住了他们,神色带了几分柔和。
“父皇——”
下一刻,两个小家伙就蹬蹬蹬地跑了进来,飞速地扑向床边,一头扎进了显德帝的怀里。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情绪,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道:“让他们进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声,他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团团和圆圆醒了,吵着要见他们。
这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老天在开玩笑?
他们明明刚刚许下不离不弃的生死承诺,而她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自己。
显德帝的脸上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楚。
可惜,苏婉依旧沉睡着,对他的话,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杨永退下去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显德帝和苏婉两个人,显德帝看着她缓缓说道:“婉儿,天都亮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难道不要朕,也不要团团和圆圆了吗?”
丽嫔被拖下去之后,显德帝忽然说道:“继续审问慧心,朕总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下去吧!”
杨永一挥手,丽嫔就被两个强壮的太监给拖了下去。
“呜呜……呜呜……”丽嫔被堵上了嘴巴,却依旧不肯死心,想要对陛下说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跟陛下谈条件,真以为陛下拿她没办法了。果真是不知死活。
“堵上她的嘴!”见显德帝已经不耐烦了,显然耐心已经告罄,杨永立即吩咐人堵上了丽嫔的嘴巴,眼神嘲讽地看向丽嫔——
“不要!陛下——”丽嫔惊恐地喊道,“嫔妾错了,嫔妾愿意告诉陛下……”
“杨永!”然而,她话未说完,就直接被显德帝打断了,“将她拉下去!”
丽嫔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说道:“那陛下必须得向嫔妾保证,留嫔妾一条性命……”
“说!”显德帝把玩着苏婉的一缕长发,淡淡吐出一个字。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说道:“陛下饶命,嫔妾愿意说实话,嫔妾知道诅咒皇贵妃娘娘的木偶人埋在哪里,求陛下饶嫔妾一命吧!”
丽嫔闻言,一下子瘫坐在地。
“是,陛下。”杨永躬身应道,唇边却含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杨永,既然她不肯说实话,你就帮她一把吧!”显德帝说道,“朕只想知道结果,死活不论。”
那夏嬷嬷本就是她的人,她身上怎么也有一个管束不力之罪。何况,牵扯到巫蛊之术,向来都是连坐的,谁管他们到底无辜不无辜,要怪就怪那个犯忌讳的人吧!
何况,丽嫔根本就不无辜。
其实他并不在意丽嫔说不说实话,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他只想找出罪魁祸首,替婉儿报仇。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显德帝闻言不由笑了。
“陛下,嫔妾真得是无辜的。”丽嫔可怜兮兮地哭道,“一切都是夏嬷嬷自作主张,嫔妾根本不知情,也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些东西。陛下,若真的是嫔妾做的,嫔妾又怎么会留着这些东西呢?”
反正夏嬷嬷已经死了,此事本就由她引起,就将此事推到她的身上好了。
陛下说什么从轻处罚,根本就是在骗她。
想了想,她还是不能承认,她知道“巫蛊之术”意味着什么,如果承认了,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但如果皇贵妃真得醒不过来,她恐怕小命难保。
她心里恨极了苏婉,根本不想她醒过来。
丽嫔垂下眼帘,心中正在激烈地交战。
“还不快说!”杨永见丽嫔不说话,急忙呵斥了一声。
她更从未见过陛下现在这副模样,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如此冷漠无情,甚至不愿意再看她第二眼。
可是,自从皇贵妃出现之后,陛下就变了,他对她们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怜香惜玉,甚至多次为了皇贵妃惩罚宫妃。
他就算不喜欢一个女人,顶多也就是冷落她,不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所以,后宫的这些女人,就算被打入冷宫,就算被人陷害惨遭折磨,她们大都也不会恨陛下,甚至依旧爱着她,顶多是对陛下有些怨罢了,她们更恨的是那些女人。
当初的陛下,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又怜香惜玉,偶尔还会带了点玩世不恭,却更加令人着迷。跟他皇帝的身份比起来,那时的皇上更像一个大家公子。
他一点也不像当初她认识的那个皇上。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简直陌生的厉害,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以为,再怎么样,皇上对也该对她有点旧情才是。只要她不肯承认,陛下总会留下她一条小命,只是她怎么没想到,陛下对她竟如此无情,完全忘记了他们多年的感情,更忘记了她还未他生了一个女儿。
丽嫔心中恨极,但更多的却是惧怕。听到显德帝的话,她反射性地打了个哆嗦。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耳边的动静停下来之后,显德帝才淡淡问道,“若是你肯说出实情,让皇贵妃醒过来,朕或许可以从轻处罚。”
显德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他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熟睡”的苏婉,因为他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醒过来,微笑着喊他“阿宏”或者“陛下”,他不想错开她醒来的那一刻,他希望她一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
杨永很快便让他们停了下来,毕竟还要继续审问她,总不能打晕了。
两名太监点了点头,一人抓着丽嫔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另一名高大壮实的太监则是走到丽嫔跟前,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在丽嫔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劈头盖脸就给了她一顿耳光,将丽嫔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瞬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是,陛下!”根本不用显德帝吩咐,杨永就直接应了一声,立即就对那两个押着丽嫔的两个太监说道:“来人,掌嘴!”
“杨永——”显德帝喊了一声。
可她却万万想不到,事情还没有完。
她的眼神顺着显德帝的目光,看到了闭目躺在床上的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一丝痛快。但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睑,生怕泄露自己的情绪。
“陛下……”丽嫔不敢置信地看着显德帝,显然不太相信,他竟然如此小题大做,为了这点小事,就呵斥自己。
“聒噪!”显德帝却冷声喝止了她,却连看她一眼都欠奉,冷冷说道:“吵到了皇贵妃休息,真是该打!”
丽嫔一进来,就被押着跪在了地上,但她却不以为意,见到显德帝,就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睛就是一亮,挣扎着喊冤道:“陛下,陛下,嫔妾冤枉,嫔妾冤枉呀!嫔妾是被陷害的,就是给嫔妾一百个胆子,嫔妾也不敢诅咒皇贵妃姐姐呀……陛下……”
就在这时,丽嫔已经被押了进来,她依旧被五花大绑着,只是下颌已经被接好了。
杨永自然应了下来。
显德帝皱了下眉头,说道:“先别处理掉她的尸体,让了通禅师看过了再说。”
杨永又走了回来,说道:“陛下,奴婢到储秀宫的时候,丽嫔身边的夏嬷嬷已经服毒自杀了。”
立即就有小太监出去传话。
“是。”杨永应了一身,直接走到西稍间门外,吩咐道:“将丽嫔押进来。”
“把她押进来。”显德帝道。
“奴婢已经派人将她抓了起来,如今就在殿外。”杨永说道。
显德帝见状,瞳孔骤然一缩,但他很快就眯了眯眼睛,遮掩住了自己的异常,问道:“她人呢?”
“奴婢从丽嫔那里,发现了这些东西。”杨永说着,就打开了木匣子,露出了里面的桐木人偶。
“原来是她。”显德帝就算知道了,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声音听起来十分淡漠。
“陛下,已经有结果了。”不等显德帝再问,他就直接说道:“罪魁祸首就是丽嫔娘娘。”
显德帝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有结果了吗?”
他的声音,似乎将显德帝从深沉中惊醒了。
“陛下?”杨永放轻了声音,低低喊了一声。
他第一次觉得,陛下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高高在上,掌控亿万生死的皇帝。在遇到生离死别的时候,他也会伤心难过,也会害怕惶恐,而皇上的这些感情,恰恰都是为了皇贵妃。
杨永见状,突然就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此时,显德帝依旧坐在床边,似乎还维持着当初的那个姿势。
杨永感激地对她笑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走到西稍间门口,就见到菡萏走了出来,杨永立即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未开口说话,菡萏就将手指竖起了手指放在嘴边,阻止了他,随后指了指里面,让他直接进去。
杨永忍不住将脚步放地更轻了一些。
寝殿里虽然宫女太监众多,却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息,静地让人心里发怵。
他看了看天色,不敢耽搁,让众人在外的等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等杨永回到永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