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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已经到灵璧侯府了。”外面驾车的方伯停下骡车后,对车厢里的人说道。
车厢里,正坐着赵氏和方婶,她并没有带自己那两个丫头,因为她最信任的人,从来都只有方伯和方婶他们。
赵氏此时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虽然早已经做好决定,但是,事到临头,她心里还是觉得慌张不已。
其实在曹嬷嬷用文哥儿来威胁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这样来找苏婉似乎是错误的,心里有些后悔不该答应的太早,万一楚国夫人不肯认自己,岂不是要害了文哥儿?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她就是想要反悔也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当然,她的心里其实也是想要认回这个女儿的。
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经济头脑,就算得了些银钱,置办了些田地,也只是让自己将来吃穿不愁罢了。
若是以前,穷苦些也没什么,偏偏她得了这种病,医药费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再加上每日的吃食也不能太简单,还要养几个下人,文哥儿的笔墨纸砚,束脩,衣食住行都要花钱,甚至将来科考,都需要不少银钱。
等过几年文哥儿大了,还要娶媳妇。因为自从文哥儿进了首善书院之后,她的心也大了,便打算给文哥儿聘一个身份高贵一些的女子为妻,这样一来,聘礼肯定少不了,
如此算下来,手中的这些钱就捉襟见肘了。
但是,如果楚国夫人真是她的女儿,那这些问题,全部都迎刃而解。甚至有了楚国夫人做后盾,那些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恐怕都抢着要嫁给文哥儿。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慌乱和愧疚便褪去了,反而多了几分迫切。
如果曹嬷嬷说的是真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出面,楚国夫人就一定会认自己的。
就算她是邪祟,她也可以……暂且原谅她,愿意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虽然认贼作女,有些对不起已经死去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相信女儿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原谅她这个母亲的,她也希望苏家将来飞黄腾达不是吗?
想到这里,赵氏的神色竟变得自信起来,对方婶说道:“方婶,扶我下去。”
“是,太太。”方婶先下了骡车,放下了凳子,这才扶着赵氏下了马车。
赵氏仰头看着灵璧侯府气派无比的大门,先是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想起自己如今是楚国夫人的母亲,便又停止了腰杆子,让方伯在外面看守马车,自己则是扶着方婶的手向大门走了过去。
守门的司阍早就看到赵氏了,见她走过来,也没有立即撵她,而十分客气地说道:“夫人,请出示一下请帖!”
赵氏被拦在外面,又看到府门前恰巧又停下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由觉得十分尴尬,脸色微红。
方婶见状,立即替赵氏说道:“这位小哥儿,我们没有请帖。”
此时丁妈妈见到有人来了,早就迎了出来,见到赵氏,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虑,不由问守门的人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夫人又是什么人?”
那守门人道:“丁妈妈,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不过她们并没有请帖。”
丁妈妈皱了下眉头,她也看出来,们也不像是有请帖的样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直接撵她们走,便笑道:“不知这位夫人来我们灵璧侯府,可是有什么事吗?我们里面正在宴客,有些不方便接待夫人。”
赵氏此时也缓过神来了,她自然知道里面在宴客,而且还是为了她的女儿,想到这里,她突然来了底气,口气有些硬邦邦地说道:“我是来见婉姐儿的。”
丁妈妈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便收敛了笑意,脸上的神色也郑重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楚国夫人的名讳可不是你能喊的。”
赵氏还未说话,方婶扯着嗓门喊了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不是?若是连我们太太也不能喊楚国夫人的名讳,这天下就没有人配了。你们这些勋贵之家,果然都长了一双富贵眼,见我们穿得寒酸,就狗眼看人低。”
方婶以前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她自觉身后又大长公主做主,太太又即将认回楚国夫人,便也胆肥了起来,何况,在她看来,灵璧侯府的这些荣耀都该是他们苏家的,灵璧侯府不过是窃取他们荣耀的小偷。
丁妈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虽然被她气得有些发抖,但还是不想闹出事来,只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既然如此,就把你们自己的身份报出来,也好让我开开耳界。”
“我是……”
赵氏见丁妈妈气势凌人,正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听到有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循声望去,见问话的竟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妇人,穿着很是端庄富丽,她旁边是一名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看起来是母女,身后还跟着两名丫头。
见了她,丁妈妈便知道是客人到了,但她却不认识这位夫人,连忙问道:“恕我眼拙,不知这位夫人是……”
此时,她们身后的一名丫鬟解释道:“我家太太是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之妻,刘淑人。”
左副都御使是正三品,他的妻子便是淑人。
御史夫人?怪不得她以前没见过。
丁妈妈堆起笑脸,正要迎上去说话,就听见刘淑人根本没有理她,反而问赵氏道:“这位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灵璧侯府做出了什么恶事,你们来讨公道的。”
若真是这样,那就别怪她回去告诉老爷,参灵璧侯府一本了。
赵氏听到她袒护自己的言语,顿时不由悲从心来,眼圈微红地说道:“夫人,灵璧侯府抢了我的女儿,我想见她,可他们却不肯让我进去……”
说着便流下泪来。
“竟然还又这种事,简直是岂有此理?”刘淑人有些义愤填膺地道,“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原来这刘淑人,见赵氏长得十分不错,又说出这番话来,便以为她是灵璧侯的外室,反正这种事也不少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参灵璧侯府的折子里又可以增加一条罪状了。
丁妈妈有些尴尬地道:“刘淑人,此事是个误会……”
刘淑人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是不是误会,咱们进去之后,一问便知。”
随后,她便对赵氏道:“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多谢夫人。”赵氏感激地向刘淑人福了福身说道。
“你还不放行?”刘淑人对丁妈妈说道。
丁妈妈心里虽然苦笑,但还是让她们进去了。
刚走进去,就见世子夫人余氏迎了上来,因为赵氏是被刘淑人带在身边的,因此余氏虽然惊诧,却也没有多问,寒暄了几句,就亲自领他们去正厅。
刘淑人自从进了灵璧侯府后,一直表现得淡淡的,对灵璧侯世子夫人余氏,也有些不假辞色,谁让她丈夫是御史呢!
既然是御史,那他跟其他大臣的关系就不能太密切,否则,到时候怎么参奏他们?
她身为御史之妻,自然是跟自己的丈夫同进退,而且她的丈夫杨守知参奏的折子,不知有多少是她听来的消息呢!
如今,不知多少人对刘淑人恨得咬牙切齿呢!只要她参加的宴席,众人基本都退避三舍,否则,被参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余氏带着刘淑人还有赵氏她们进了正厅。
余氏也不用丫头禀报,进去之后,直接笑着上前说道:“太太,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之妻刘淑人到了。”
听到刘淑人的名号,不少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她怎么来了?
绝大多数人都只注意到了刘淑人,却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身后的赵氏和方婶。
宝铃县主见到赵氏终于来了,不耐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而苏婉在赵氏进来的那一刹那,便注意到了她,但她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又看向了宝铃县主,发现她果然露出了一丝得意,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婉早就已经放下了赵氏,就算她现在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里也没有多少波澜,因此,神色十分平静。
她虽然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但她的女儿却不是因她而死,何况,若不是她,赵氏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苏文更不可能进首善书院,前途无量。就算她当初真欠她一条命,现在也该还完了。
她无愧于他们。
因此苏婉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注意力放到了刘淑人和她的女儿身上。
宝铃县主也在暗暗观察苏婉的神色,发现她脸色十分平静,好似根本就不认识赵氏一般,心里略显失望,但还是在心里暗暗冷笑道:‘你就装吧,我看你能硬撑到几时?’
此时,刘淑人已经带着女儿上前行了福身行礼。
“见过楚国夫人,灵璧侯夫人。”
而在刘淑人和她的女儿杨锦媛行礼的时候,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的赵氏和方婶就显了出来。
灵璧侯夫人等她们起身之后,才看向直勾勾看着苏婉的赵氏,微微皱了皱眉,好奇问道:“刘淑人,请问这位夫人是谁?”
刘淑人正要解释,就听到赵氏忽然哭着大喊了一声:“婉姐儿——”
一边说,一边就要向苏婉冲过去。
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吓一跳,站在灵璧侯夫人身边的余氏,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赵氏,才避免了她冲到苏婉面前。
但赵氏依旧挣扎不休,只看着苏婉喊道:“婉姐儿,我是你亲娘啊,难道你就认识我了吗?”
所有人都这种突发状况给惊呆了,眼睛不由在赵氏,苏婉、还有灵璧侯夫人之间打量。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灵璧侯夫人回过神来之后,脸色铁青,直接对被吓呆的刘淑人,怒道:“刘淑人,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淑人一脸恍惚地说道,心里早就后悔不迭了,如果她知道对方是来找楚国夫人麻烦的,她肯定不会帮她进来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件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隐情,若是揭发了这件事,老爷或许还会因此,官职更进一步呢!
但是,想到楚国夫人的身份,她又有些犹豫了。毕竟,楚国夫人只依靠于皇上,没有夫家,弹劾她可没什么用处,甚至还会得罪皇帝,不过,还有一个灵璧侯府和昌武侯府不是吗?
既然已经得罪了灵璧侯府,那不如得罪地更狠一些,便笑道:“这位夫人是我在门口遇到的,说是要进来找自己的女儿,我恻隐之心发作,便将她带了进来,我事先并不知道她要找的竟然是楚国夫人,还望夫人您不要怪罪才好。”
灵璧侯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但此刻却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示意余氏放开赵氏,说道:“这位夫人,你可看清楚了,婉姐儿明明是我的的外甥女,是我妹妹的亲生女儿,她什么时候有多了你这么一个娘?”
赵氏却不理灵璧侯夫人,只泪眼婆娑地看着苏婉说道:“婉姐儿,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流了多少眼泪,吐了多少血,你怎么这么狠心就抛下我这个娘亲不管?我可是生你养你十六年的亲娘。难道你当了楚国夫人,就不肯认我了吗?”
此时,已经有认识赵氏的人,将她的身份给说了,顿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婉身上。如果苏婉真的是昌武侯夫人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过,想到皇帝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众人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
到时候,这位楚国夫人怕是要从云层上落到泥潭里去了,甚至连灵璧侯府和昌武侯府也讨不了好。
苏婉神色淡淡地看着赵氏,眼神看起来十分陌生,说道:“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赵氏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婉,摇头说道:“不可能!你明明是我的婉姐儿,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真的是你亲娘啊?”
苏婉听到这里,眼神微冷,说道:“我再最后说一遍,我真得不认识你,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夫人也只好让人把你给请出去了。”
赵氏完全没有想到,苏婉竟然真得不肯跟自己相认,自己幻想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也全都化为泡影,最重要的是,她的文哥儿,怕是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在,赵氏的倔性也上来了。
她冷笑道:“好好好,苏婉儿,你果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如今认了富贵亲戚,攀龙附凤,有了权势地位,就把生养自己的老娘抛在脑后了。你这样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配做楚国夫人?天理何在?”
此时灵璧侯夫人也被赵氏气到了,说道:“好个刁妇,竟然在我们侯府撒起泼来了,竟然还敢对楚国夫人不敬,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你说婉姐儿是你的女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来,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赵氏说道:“我当然有证据。”
灵璧侯夫人看了苏婉一眼,却见苏婉脸色十分平静,只略带一丝愤怒,突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对赵氏说道:“你说来听听,若是证据不符实,那就别怪我告你以下犯上兼污蔑之罪了,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省的有些人再猜来猜去的惹人厌烦。”
灵璧侯夫人说到这里,还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得不少人都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赵氏犹豫了一下,但是,她还是确定楚国夫人就是自己的女儿,毕竟是她生养的人,她如何会不认得?便说道:“婉姐儿小时候很调皮,有一次玩火,火星不小心迸到了她的右手臂上,就留下了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尽管当时用了烧伤药,却还是留下了疤痕,虽然很浅,但还是看得出来。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查看一番。”
灵璧侯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紧,看向苏婉。
其他人也都看向苏婉。
苏婉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她的右手腕上方,以前的确是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不过现在,却已经是光滑一片了,她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皮肤上有这种瑕疵存在?
所以一开始她就配了烧伤药,所幸疤痕很浅,连续用了半年多,用尽各种办法,才总算消除掉了。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胎记,否则,她现在怕是百口莫辩了。
苏婉还未说话,陈雅琴就率先开口道:“赵氏,我看你有病在身,一直不忍心说你,但你如今实在太过分了,我也不得不出来阻止你。楚国夫人是何等身份,岂能是你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就是她让你们检查,你们敢去吗?当然,若是你不怕陛下怪罪,你尽管去就是了。还有,我知道你是昌武侯夫人的母亲,但是众所周知,昌武侯夫人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如今,楚国夫人不过是跟昌武侯夫人长得像了些,你就上来胡乱认亲,做人可不能这样无耻。要知道,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也没有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否则,那这世道不是都乱了。”
宝铃县主听到这里,冷笑道:“定远侯世子夫人急什么?难不成你是怕她被揭穿身份?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赵氏本来有些惧怕,但是听到宝铃县主的话,顿时又有了胆气,说道:“婉姐儿,你就别硬撑了,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你真得忍心抛下我跟你弟弟不管?”
苏婉冷冷看向赵氏,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周,最后才直视赵氏说道:“其实本夫人原本不用在意这件事的,但是,为了避免大家误会,我还是决定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免得总是被人认错,怀疑。而且,我也只会证明这一次,以后若是再有人敢污蔑我,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攀诬一品国夫人的罪名,我想你们谁也不愿意承担。”
说完,便挽起了自己右手臂的袖子,走下去,让附近几个夫人看了看,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细看。只笑着说,她们一直都相信楚国夫人,并不相信赵氏的鬼话。
既然人家肯让她们看,必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们何必自讨没趣?
苏婉最后走到赵氏面前,将手伸到她面前,冷冷说道:“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赵氏从来没有见过苏婉这副模样,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但是,她还是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发现她的小臂,皮肤白腻,甚至可以说是细腻如瓷,肤如凝脂,比一般女子的皮肤还要光滑,哪里有半点瑕疵。
她不由惊得倒退两步,摇头道:“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这绝对不是真的,肯定是你用什么法子将疤痕给遮掩了。”
说着,又要抢上前来看苏婉的手臂。
但苏婉又如何会让她碰到自己,一闪身就避开了她,赵氏立即被婆子给拉住了。
见到赵氏这副模样,所有人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灵璧侯夫人更是大松了一口气,说道:“赵氏,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赵氏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喃喃说道:“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肯定是我的女儿,你必须得认我,否则,我的文哥儿就要死了……”
听到赵氏的话,苏婉眉头就是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赵氏眼睛一亮,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甩开了辖制自己的婆子,扑倒苏婉面前个,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苏婉,一脸哀戚地哭道:“文哥儿被人给抓住了,你若是不认我,他就死了。求求你,快救救他吧!难道你忍心看到文哥儿被人杀死吗,他还那么小……”
“娘——”就在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题外话------
orz~晚了将近一小时,肿么谢罪好?是剁大拇指呢,还是剁尾指呢,好难选择……
本来想写完这段的,但是真是写不完了。╮(╯▽╰)╭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