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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大鹏是退伍军人出身,十年党龄的**员,参加过朝鲜战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在村里乃至乡里都很有威信,本來组织上是打算让他担任公社书记的,最终这个位子还是给了杨树根的亲信李花子,龚大鹏是很有怨气的,如今扬眉吐气,岂能不感激陈子锟,对他言听计从。
陈子锟命龚大鹏连夜串联,把全公社各生产大队的社员组织起來,明天去北泰领粮食。
龚大鹏献策道:“名不正言不顺,首长我建议咱们把指挥部设到公社。”
陈子锟欣然采纳。
几个后生骑上李花子他们的自行车,飞速去通知各个生产队长去公社开会,陈子锟也起驾去了公社,五花大绑的李花子被人用绳牵着跟在后面。
到了公社,一行人进了办公室,食堂大师傅端着一碗面条走进來,笑呵呵道:“李书记,夜宵來了。”
一群人对胖乎乎的大师傅怒目而视。
大师傅这才发觉不妥,李书记已经成了阶下囚。
“好你个李花子,群众饿得浮肿,你却开小灶吃白面,你还有沒有良心。”龚大鹏怒喝。
“斗争他。”
“召开群众大会,斗他个三天三夜。”
李花子垂着脑袋,如同斗败的公鸡,心里恨极了大师傅,这一碗面条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这个点儿端出來,这不要命么。
激愤的群众越说越生气,干脆上去暴打李花子,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陈子锟才出言相劝:“别打了,打死了怎么公审批斗他。”
群众们发泄了怒火,心情舒坦多了,悻悻停手,将死狗一般的李花子扔进了角落。
接到通知的生产队长们陆续赶來,除了偏远的几个生产大队之外,较近的基本都到了,陈子锟开门见山,说城里有救济粮,但组织沒有力量下发,希望农民兄弟主动领取,明天出发,带上铁锨和麻袋,有畜力车或者拖拉机的,也一并开去,不然救济粮太多,拿不动。
中央首长发话,谁能不信,群情欢腾,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到处飞,一夜之间传遍江北大地。
当晚,陈子锟睡在公社会议室,秘书心存忧虑问他:“首长,这样搞是要出大事的。”
陈子锟道:“我就是要搞出大事,才能引起中央的重视,才能彻底解决农民成批饿死的问題,治重症必须用猛药啊,牺牲我个人的政治生命不算什么,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秘书哽咽道:“首长,我……”
这个秘书是国务院办公厅分配给陈子锟的,名叫彭建国,是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绝对的精英人才。
陈子锟道:“小彭,你在我身边工作时间不长,我不想连累你,你现在就回北京,这事和你沒干系。”
秘书一挺胸膛:“首长,我与您共进退。”
陈子锟欣慰的点点头,看來年轻人还是有希望的。
……次日清晨,苦水井公社驻地已经聚集了上千百姓,拿着口袋,挎着篮子,背着篓子,赶着牛车,开着拖拉机,按照上级指示,各生产队都打着红旗,放眼看去,红旗招展,气势十足。
陈子锟是带过兵的上将军,调度这千把农民还不跟玩一样,他让龚大鹏预备了一杆一丈八的旗杆,挑着苦水井公社的大旗当大纛,制定简单旗语,大纛向前,群众向前,大纛停,群众停,总之一切跟着大纛走,各生产队挑选两名腿脚敏捷头脑伶俐的作为通信员,传达总指挥部的命令。
安排好一切,队伍浩浩荡荡向县城出发。
沿途又有大批百姓扶老携幼加入,虽然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但眼中都闪耀着希翼的火花,陈子锟的大军从千人很快变成了万人。
队伍的核心是一辆手扶拖拉机,陈子锟如同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一样坐在拖拉机上,一个高个小伙子扶着大纛站在旁边,骄傲的挺着胸膛。
拖拉机手正是昨天拉陈子锟來的那人,此刻他又兴奋又骄傲,虽然驾驶的是拖拉机,但那股劲头,仿佛开的是坦克车,是战斗机,是万吨巨轮一般。
龚大鹏担任先锋官,他组织了几十个壮小伙子手拿铁锨棍棒保护陈子锟,用他的话说,党内有叛徒,有内奸,一定要保护好首长。
当县委第一书记杨树根得到消息的时候,万人大军已经到了县城边上,黑压压一片如同蝗虫。
“谁组织的,谁领头的,一定要严查,严办。”杨树根暴跳如雷,抓起电话猛摇:“给我接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几十个民警,全部撒出去也拦不住领粮食的大军,杨树根心急如焚,亲自出马,坐着吉普车安抚群众,他本以为自己的威信足以压制饥饿的群众,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睬他,潮水一般的人流用吉普车旁涌过,任凭他喊哑了嗓子也沒人听。
“同志们,乡亲们,听我说一句,你们不要受了坏人的挑唆。”杨树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可声音迅速被淹沒在声浪中。
一辆拖拉机从不远处驶过,车上坐着的人让杨树根心里猛然一抽。
竟然是他。
江东王陈子锟又回來了,这个不甘寂寞的老军阀,妄图挑唆群众反对党,反对社会主义。
杨树根阶级斗争的弦忽地崩了起來,情况比想象的严重的多,必须马上报告地委。
他立刻返回县委,抓起电话猛摇把子,话筒里沒有回声。
“小李,你马上到邮电局去一趟,问问他们电话线怎么搞的。”杨树根命令县委通信员道。
“是。”小李跑步前往邮电局。
由此同时,县城外电线杆上,一个矫健的青年农民呲着满嘴白牙,拿着剪断的电话线向同伴们炫耀着战绩。
陈子锟早就做了部署,派人将电话线剪断,防止北泰方面早做准备。
经历过军阀混战,经历过八年抗战,经历过解放战争的陈子锟,岂是杨树根这样的小角色能比的。
队伍越來越壮大,车辚辚马萧萧,放眼望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估摸着也有十万之众,陈子锟居中指挥调度,完全依靠落后的旗语和口令,竟然井井有条,这全赖于我党把组织建在基层,青年人大多参加民兵、青少年参加共青团、少先队等组织,组织协调能力比解放前的百姓强出很多。
大多数后加入的民众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两点,陈子锟回來了,有粮食领。
陈子锟主政江东三十年,可以说老百姓沒挨过饿,42年河南灾荒,饿死几百万人,江东也受灾很重,陈子锟从日本占林区买來高价粮赈灾,力保不饿死人,这些事情虽然后來都不宣传了,但百姓们却记在心里。
陈省长回來了,就不用挨饿了,这似乎成了一个真理,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一辆嘎斯吉普车屁似狼烟一般在土路上疾驰,开到江北地委办公楼前停下,杨树根跳下车來往里奔,门岗拦都拦不及。
地委书记麦平正在主持粮食工作会议,近期江北地区征收了一批小麦,这批粮食要满载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运往古巴支援无产阶级兄弟,这项任务很重要,必须确保胜利完成,不能出任何纰漏。
麦平这十年來平步青云,一方面因为他和郑泽如关系匪浅,另一方面因为他文化水平高,政治素质强,一般干部还真比不过他,十年时间就从小小的股长升为地委书记。
麦书记在上面讲话,他讲话不用稿子,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富有感染力,不像一些部队转业的大老粗干部,只会带兵打仗不会讲话,说起來麦平演讲的本事,还是当年在江大校园受了陈子锟演讲刺激而下苦功炼成的哩。
干部们认真做着笔记,忽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脸焦灼的杨树根走进來低声道:“麦书记,有重要事情汇报。”
麦平看看手表,道:“散会。”
杨树根上前一步,道:“出事了,十万饥民正涌向北泰,要抢粮。”
麦平虎躯一震,随即恢复正常:“小杨,情况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么。”
“麦书记,我用党性担保,绝无虚言,我有责任,但我也沒办法,因为这些人是陈子锟蛊惑起來的,我实在无能为力。”
麦平倒吸一口凉气,陈子锟又回來了,这事儿复杂了。
他在会议室里來回跺了几步,道:“你确定他们的目的是粮食。”
“确定,这就是他们的口号,说北泰有救济粮。”
麦平阴沉着脸道:“你跟我來。”
快速來到办公室,麦平先给地区公安处挂了电话,让他们加派人手保护国家粮库,又给铁路分局打电话通报情况,请他们尽快发车将粮食运走。
“地区公安处的人手恐怕不够。”杨树根忧心忡忡道,“县公安局的人想拦阻,很快就被冲垮了。”
麦平说:“县里的力量是相对薄弱一些,但地区这边有部队支援,我马上要求江北军分区,守备师派兵过來。”
地委书记兼任军分区的政委,调兵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这是非常情况。
十万饥民,正浩浩荡荡涌向北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