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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的动作也慢慢从无力的咀嚼变成狼吞虎咽,难以抑制的哽咽声自他拼命吞咽食物的咽喉中冲出,眼角流下的泪水,已经是带血的红泪。
莉莉丝轻叹一声,用她双丰腴的樱桃色双唇吻去该隐嘴角的泪水——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
或者准确的说,是沈澄然面前的该隐和莉莉丝的时间定格了,定格在泪水流进莉莉丝唇齿间的一刹那,定格成为了一副壁画。
紧接着,沈澄然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冷静而沉着。她转过头,第一次在这画中世界里,看到一个模样如此清晰而真实的人。
那是一个五官英俊、身材健壮,但肤色却异常苍白的青年人。一头乌黑发亮的自然卷发披至肩膀,疏散的胡须为他增添了成熟沧桑的气质。他穿着一件绣着暗红色花纹的黑色布袍,外面套着黑色的兜帽披风,棕褐色的双眼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那样明亮深邃,见者都会如钢铁遇见磁石一般被牢牢的吸引。
入迷地盯着这面无血色,向她缓缓走来的陌生青年好一会,沈澄然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身后化为壁画的莉莉丝以及她怀中佝偻脆弱的该隐,再看了看这个仿佛每一步都能踩在人的心跳上的年轻男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身份,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来。不过黑发青年却微笑着一抬手,用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扶起。
是的,这个人,也是该隐。
但是已经不再是莉莉丝臂弯里躺着的,被驱逐的懦弱罪人,不再是亚当和夏娃的长子、亚伯的长兄。
甚至不再是……人类。
所以沈澄然从未在先前的该隐身上感受到她现在感受到的力量——幽暗的、汹涌的、潜伏在这具完美身躯中恶魔的力量,让她本能地有些畏惧。
“于是我饮下莉莉丝的鲜血,任她唤醒我体内的诅咒,上位者缠绕于我的诅咒记号——那血色的丝线,成为了我叛离上位者的力量之源……”
黑发该隐的嘴角流出了一道道甘醇似美酒的莉莉丝之血,血红色的诅咒之丝正从他的体内涌出,向身后无尽延伸、舞动,密密麻麻,恍若燃烧在他背后的庞大双翼,庞大到沈澄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然而,那黑暗中无比耀眼的血色光芒却并不让她的双目感到刺痛,反而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令她不由自主地跟从在那血丝织成的羽翼的庇护之下。
因为他,是世上第一个吸血鬼,血族的众父之父。
“我所承受的诅咒,早已远深于莉莉丝,所以这份觉醒永远改变了我,泯灭我为人的身份,使我堕落,堕落至地狱的最底部,堕落至莉莉丝遥不可及之处……”
于是,沈澄然发觉,她和黑发该隐不知何时走进了一条由浓黑的雾气凝成的巨大漩涡,沿着漩涡的中心一直往下,往下,而回头再看,莉莉丝美丽的身影已逐渐淹没于黑暗。
那里,就是地狱……
沈澄然注视着该隐面前无尽的黑色漩涡,眼神里有些畏惧,又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漩涡的中心里,三道炽烈的白光身影涌现,张开洁白的羽翼,挡在了该隐面前,白光所及之处,连构建了地狱通道的黑雾都不由得淡化退散了许多。
第一道白光中,金发的少年天使手持火焰,悲天悯人地向该隐喊道:“亚当之子,夏娃之子,我乃天使长米迦勒,圣火的持有者,你的罪业重大至极,然而我父之仁慈将超越于你罪孽之深,你会否忏悔你已犯下的恶行,让我父之仁慈洗刷你的污浊?”
第二道白光中,披着白色长发,满眼温柔仁爱的天使手持长剑,接着米迦勒的话说:“该隐,亚当之子,夏娃之子,我乃天使长拉斐尔,生命之树的守护者,你的兄弟,亚伯,已宽恕了你的罪过,你会否忏悔你已犯下的恶行,接受全能神的怜悯?”
听完这些天使庄严神圣的宣告,沈澄然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身姿,竟有些发笑。
他们口中那“仁慈”的机会,早不来,晚不来,不在该隐濒死之际到来,却偏偏就在该隐被莉莉丝所救,把自己的诅咒变为力量的时候到来。
好一个……“全能神的怜悯”啊。
该隐毫无畏惧地抬头直视着已经开口的米迦勒和拉斐尔,高声回答:“我已无需上位者的恩泽,也无需亚伯的饶恕,我将完全依靠自己,有尊严地行走于这世间,我将完全依靠自己,获得宽容和救赎。”
这样叛逆的宣言,得到的,自然是天使的诅咒和惩罚——首先,是穿着银色铠甲、威严凛然的米迦勒:“那么,你记住:在你于这大地上行走的所有时日,你与你所有的子孙都将畏惧于我燃烧的火焰,它将啃噬你们的骨髓,吞食你们的血肉,折磨你们的灵魂……”
话音刚落,一阵火雨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朝着该隐的方向落下,却被他身后的血色翅膀尽数遮挡。
米迦勒消失后,拉斐尔挥舞着闪烁圣光的羽翼,咒诅道:“那么,你记住:在你于这大地上行走的所有时日,你与你所有的子孙都将畏惧于这黎明的晖曜,太阳的光芒会将你们的身躯灼烧为灰土,让你们感受它的愤怒……”
紧接着,拉斐尔的双翼突然大放光明,好像他自己此刻便已化身太阳,将整个画中世界的所有黑暗都驱散。
“啊啊啊啊啊——”
这光芒如火如雷,霎时间贯穿了该隐的身体,每一根与痛觉有关的神经在这一刻都被最大限度地激活,让他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逃避的反应,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和器官全部失去了效用,只能嘶声尖叫。
幸而很快,一张夜幕的披风自该隐身后展开,化为一方漫天寥落的星空,而全部疼痛,也在黑暗降临于他身上的时候消解了。
天啊……这就是……
被太阳灼烧的模样吗?
沈澄然看着该隐裸露在衣物之外的手背上,那仿佛纸着了火燃尽后剩下的、脆弱破碎的灰色薄皮和皮下依然泛着火星的焦黑血肉,她有些想呕,可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