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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灵隐寺变
虽然花家没有同意这门亲事,但也不算是完全拒绝,沈来宝并没有气馁。他总觉得花爹对他还有所疑虑,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通,是还不能放心把小花交给他么?
应当不是完全不同意,否则不会还留给他希望。之前花家拒绝那些说媒的人,拒绝便是拒绝,从来不会给任何希望,对他算是破例了。
沈来宝将近午时到了晚归楼,问了花老爷在哪个厢房后,就上楼去找他。
他在门外敲了三声,“花叔叔。”
里面的人开口道,“进来吧。”
沈来宝开门进去,厢房里果真只有他,桌上摆了几样小菜,一壶酒放在一侧,酒杯已空,似还没来得及斟满。而他对面,也放了一个空杯,旁边放的却是个茶壶。
花平生笑道,“坐吧。”见他要坐到他的右手边,他道,“正面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沈来宝看那茶杯,“可是这……”他恍然,“花叔叔猜到我会来?”
“嗯。”花平生拿了茶壶给他倒茶水,“你婶婶不喜欢我喝酒,但我又戒不了,所以隔几日就会来喝几杯解馋。”
沈来宝笑道,“花叔叔对花婶婶一向很好。”
花平生笑了笑,又道,“你为何而来,我也知道,只是话还是昨日那句,明年开春再来吧,今年一如既往,可好?”
这语气全然没有长辈对小辈的严厉,甚至有商量的意思。沈来宝知道他作风向来开明,不同于其他人,“那我能冒昧地问,为什么非要是明年么?”
花平生不动声色道,“算命的说我们家今年不宜办喜事。”
“……”这个理由正经八百的说出来,沈来宝差点就信了!可这是花平生,他儿时练字的恩师,还是邻居,他迷不迷信,他多少知道,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就斩断年轻人的红线。
花平生又喝了一杯酒,“我曾教过你习字,算你半个老师,你不会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说了明年,就得明年。你若真对铃铃有意,也不会在乎多等半年。”
“我可以等,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非要等。”沈来宝说道,“如果不知缘由乖乖听从,那才是真的不在乎心仪的人。”
花平生笑道,“倔脾气,跟铃铃一样。”
沈来宝微顿,“她也问过缘由?”
“问过,我这个女儿,不似外表柔弱,遇事不问个明白,是不会死心的。”
提及花铃,沈来宝不由笑笑,“嗯。”
花平生抬了抬眼,见他不掩饰半分对他女儿的好感,也笑了笑,“十五岁还小,等明年吧,再长一岁。”
沈来宝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再问,只怕对方会觉得烦。
今日一见也不是没有结果,结果便是花平生还是默许他明年再来求娶的,似乎是要他再等半年,半年过后,便能将女儿嫁给他。
他并不理解其中缘由,可他如今能做的,除了等,就是一如既往地对小花好了,只是见面依旧不会太方便。
花平生将一壶酒喝完,才去楼下结账,下楼梯时他又顿步,回头说道,“你会不会堆雪人?”
外面日头正灼烧大地,滚滚热浪从楼上可见,沈来宝被问得一脸莫名,“会。”
花平生笑道,“那今年下初雪时,你便在门口堆个雪人吧,和铃铃堆的一模一样的,有手有脚。”
说罢,他就走了,留下满脑子问号的沈来宝。
堆雪人?他一心奉为未来岳父的人什么都不考验,偏偏是让他堆个雪人?还堆个有手有脚的……
沈来宝是越来越不懂花老爷的想法了,四肢健全的雪人,可不是……一般的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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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一至,天气就完全凉快下来,廖氏一早就收到了长子家书,看了一遍,也不知是开心好还是不开心得好。
花平生见她不念信,又看一遍,说道,“是续儿来信了?”
“嗯。”廖氏说道,“中秋回来,但没说琴琴回不回。”她想说些难听的话,可说不出口。又想说些小心眼的话,又觉没用,还伤身。最后什么也没说,将信给了他瞧。
花平生过了一回,就将信收好,“顺其自然吧。”
廖氏禁不住轻笑,“这还不够‘顺’着他们么?”她叹道,“我是不指望他们能让我安心了,朗儿也是,成天去校场军营,都要娶他手里的剑啊弓啊做夫人了。铃铃……”她顿了顿,“铃铃倒是让我省心。”
花平生笑道,“朗儿他有那决心从军,也不是坏事。”
廖氏摇摇头,“危险。”
“若谁都说危险,那就没人保家卫国了。”
“你是心怀天下的心,我是心系儿子的心,不同的。”
花平生笑笑,“我明白。”
明白是明白,可是决定权还是在儿子手上,他也并不想太过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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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秋风乍起,吹得潘家满院飘香。
八月桂花遍地开,潘家本来是没种桂花的,当初朱家栽种了一株,后来潘家搬入清扫时,遗漏了藏在假山的一株小苗。后来开了花,盘子闻香前去,见它夹缝生长,向来不爱花的他就网开一面,让它活了下来。
哪想桂花树一年比一年长得茂盛,还分了枝,开得满树黄花。
这会香味都飘进盘子房间里了,他闻得冲鼻,转身的动作一大,便惊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
谭心的伤用了足足一个月才恢复,但也不能蹦蹦跳跳,否则骨头还得再折断几次。她当时以为盘子会杀了她,每日惶恐不安,她让老婆子送信回家求救,让他们接她回去,可老婆子一去不回,她相信她是被杀了。
盘子又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正面相对,睡梦中的容颜十分安静,不见丝毫戾气。
谭心却觉得他是沉睡的老虎。
明明长得这样好看,可眉眼间却泛着浓郁杀气,让她整日不安。他多看她几眼,她都要发抖。
她再一次后悔当初不该招惹他。
忽然,那原本闭着的眼睁开,盘子直勾勾看着她,挑眉,“你怎么又爬了我的床。”
这话说得难听,像是将她比肩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谭心却不敢顶嘴,“你、你是我的丈夫,你夜里不同我睡,别人知道要说闲话的,可午睡总得一起。”
盘子笑了笑,“潘家的风声一句都不会外传,当然,如果你派个老婆子去通风报信,倒是会外传的。”
谭心心头猛地咯噔,额上已经有冷汗渗出。
“放心吧,我也没杀她。你陪嫁的人里我只留下她,也是因为她嘴巴严实,还怕死,不会乱说话。我让人送她回乡下老家安度晚年了,但她要送出去的信,我也给烧了,你要安分点,知道吗?”
谭心这回连背上都冒了冷汗,他说是送回乡下了,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杀了那老婆子!
盘子眼睛微合,淡声,“下去,你再进我的房间,我就再折了你的脚。”
谭心又怕又惊,她以为他就算再怎么不是个男人,可总会她的殷勤有所改观,不至于这样薄待他。毕竟他也不喜欢男人,那总该喜欢女人的。
盘子没听见她离去的声音,又睁眼看她,“还不走?”
谭心颤声,“我错了,我不会再做糊涂事,我会安心侍奉您的。”
“哦?所以?”
“所以您不必处处防着我,让人看着我。也不要……总是一副随时要将我杀了的模样。”
盘子蓦地笑笑,“倒是变乖了。你不闯祸,我就留着你,就这么简单,滚吧,我要午歇了。”
谭心再一次死心了,她从房里出来,满心怒火却无处发泄,最后在心里怒骂道——“死太监!”
屋里桂花飘香,香味愈发浓烈。盘子摸了摸鼻尖,太呛鼻子了。他躺了许久,越发觉得无聊。他以为这个月能喝沈花两家喜酒的,快的话明年他还能追着他们家的孩子跑。
窗外一声鸟鸣,悠长而悦耳。他缓缓坐起身,然后就看见窗户那跳进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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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怎么闹腾的盘子要找自己去灵隐寺,还说是要找老方丈问禅。沈来宝对此深感狐疑,总觉得盘子又在计划着什么。毕竟盘子是那种不敬鬼神,敢闹东海揍玉帝的人。
咦,根本就是孙猴子。
屡屡“吃亏”的沈来宝这次学乖了,先找了花朗问花铃最近可有什么事。
花朗说道,“没啊,偶尔出门买点东西,就是同你见面的次数少了。”
已经化身为牛郎织女的沈来宝和小花对此也感无奈,花家长辈好似在考验他的耐心,所以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两人往来的次数。
沈来宝猜想这次盘子谋划的事应该跟小花无关,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这是他一时兴起。
花朗倒是想去问禅,沈来宝便答应了,到了八月初六,就一同乘车前去。
灵隐寺坐落在灵隐山上,灵隐山比一般的山要高,别的寺庙多在半山,但灵隐寺却接近峰顶。虽然铺了万台石阶,但路途漫漫,却让人爬得疲累。只是它名声大,来这里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沈来宝以前曾陪同他母亲前来烧香祈福过,那年身体还不硬朗,爬到山顶差点没累瘫。这次健步如飞,爬得毫无压力。
他爬了一半,便道,“这次来的人好像比以前多。”
盘子微微一笑,“因为今天寺庙开斋,就一天,所以大多是来吃斋饭的人。”
沈来宝点点头,可一瞧他笑的神情不对,心里又觉奇怪了。
“爬慢一些,我要累垮了。”
“可是去晚了就没位置了,那我爬快一些,给你们占位置好不好?”
“好好好,你快去。”
“那我走了,尹姐姐你们可以慢一些。”
声音脆如铜铃,充满朝气。沈来宝微顿,转身看向后面,那提裙而上,快如疾风的姑娘,可不就是花铃。
他忽然明白过来,转而看向盘子,盘子果真又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抓了花朗就往上继续走,不等他了。
他便回头等花铃,等她上来,和她一起爬上去,还可以趁着人多,和她好好说话。
花铃埋头直爬,一阶一阶认真走着。走到沈来宝旁边,他已要喊她,却见她“呼呼呼”地如风飞过。
“小……”沈来宝苦笑,在她身后喊道,“小花。”
不但是花铃猛地一顿,那上下的人也纷纷往沈来宝看去。可沈来宝眼里却只有花铃,旁人的灼灼视线半分都不入他眼中。他微微对她笑着,提步而上,穿过往来人群,往她走去。
花铃愣了愣,等他快到面前,才把紧抓在手里方便走路的裙子松开,快速地抹了抹,可是褶子还隐隐留痕。她顿生懊恼,难看,真难看。
转眼沈来宝已经到了她跟前,差她一个台阶,可个头却还比她高一些。她转着明眸看他,姐妹们陆续从她身边过去,纷纷笑道,“我们去给你占位,哦不对,是给你们两个人占位。”
花铃忍不住红了脸,催她们快走。
几个姑娘又打趣道,“好好好,我们走,不打搅你们。”
花铃的脸更是红如胭脂,等她们一走,瞧着沈来宝,脸还是红扑扑的,这才唤声,“来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