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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走过来。
“枫,枫哥!”
几个先前还说说笑笑的人这会儿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今晚月色不明,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能清晰看见他叼在嘴里那支烟泛着红光。
他在他们面前停下,拿手指一一点过他们每一个人。
一句话也没说,那几个却像是有点儿害怕了。
紧接着,江枫双手插袋,朝这边走来。
“枫哥,你怎么来了?”平头朝着江枫堆起讨好的笑意。
江枫走近,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了平头狠狠一脚。
平头当然不敢还手,连叫唤都不敢大声。
而我无意间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纱,不由一惊。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地?”江枫取下嘴里的烟,冷声问。
那几个人都不敢说话,最后还是挨了一脚的平头察言观色地解释。
“枫哥,我们都知道,那事儿就是薛度云干的,你这两天忙,老人家走了你心情也不好,咱们几兄弟就合计着帮你报仇。我们已经打探过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老婆,一个听说是他的小情人,为保万无一失,咱们把两个都弄来了,总有一个他在乎。”
江枫突然砸了手里的烟,又连踹了平头好几脚。
平头一边挨打一边直往后躲,还一边告饶。
“枫哥,别,我错了。”
平头一直退到那几个人中间,一群人生怕被涉及,也跟着后退。
江枫踢倒了地上的啤酒瓶,哐当一声响。
其中一个人想上前去把地上的凌乱的啤酒瓶收拾收拾,不曾想江枫突然捡起啤酒瓶就往石头上砸去。
那个刚弯下腰去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枫接二连三捡起啤酒瓶,喝过的,没喝过的,都被他砸了个粉碎,酒沫子,酒瓶渣子满天飞,呯呯地接二连三的碎裂声简直要把鼓膜给震破了。
那几个男人不敢靠近,也不敢退得太远,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紧紧低着头,任那些渣子直往他们的身上溅。
终于砸无可砸,也发泄够了,江枫微弯着前,肩膀缓慢而大力地起伏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这样一个疯狂过后的背影写满沉痛。
那个平头说老人家走了,老人家是指的谁?难道是江枫的奶奶吗?
可我记得上一次江枫带我去见她的时候,她看起来很精神,很健康。小年夜的时候,他还让我去陪老人家吃团圆饭,又怎么会?
江枫一动不动好久,像是刚才把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再动弹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平头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枫哥,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咱们把这两个女人送回去就是了。”
“送个屁!”江枫啐骂一声。
平头一脸懵逼时,又听见江枫说,“给薛度云打电话。”
我心头顿时一紧。
平头愣了几秒之后明白过来,刚才挨的打也都忘了,兴奋地直点头。
“好咧,我这就打。”
他赶紧摸出手机,拨了电话。
“薛度云,你老婆和你小情人在我们这里,想要她们的命,就一个人过来,记住,一个人,千万别给我们耍花样,你要是敢报警,我们会直接让你在悬崖下捡她们的尸体。”
薛度云不知在电话里说出什么,就听见平头哼了一声。
“钱?哼,我们枫哥不缺钱。”
平头说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江枫缓慢转过身来,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他面无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阴冷之气胜过这寒冷的天气。
我不希望从我的眼神里流露出太多的东西,比如无助,比如恐慌,比如恳求。
我别开目光,望着远处夜幕的尽头。
山顶地势高,看得远,但视线所触及的都是漆黑一片。
深远的天穹像是一个诺大的黑洞,一点点吸走人的希望,只剩绝望。
我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其实我真的不希望薛度云来。哪怕他不来我会失望,哪怕我有可能会成了崖底的一缕孤魂,我也不希望他来,我不想他涉险,不想他被人威胁。
难怪薛伯荣一直不喜我这个儿媳妇,我不但不能成为他的帮手,却总是成为他的拖累。
从遥远的天际收回视线时,江枫已坐在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那块石头紧挨着悬崖边,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去。
可江枫坐在上面却平静得很,似乎浑然不觉危险的存在。
他面朝着悬崖,沉默地抽着烟。
大多时候他不吸,只是把烟叼在嘴边,任其燃烧到尽头。
当一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他又取出一根,用那只快要燃尽的烟头把这根烟点燃,再把烟头朝悬崖下丢下,把点燃的烟放进嘴里,如此反复。
山崖上很冷,我打了几个寒噤,我看到南北也一直在发抖。
可江枫迎风坐在石头上,似乎浑然不觉。
其他几个男人坐的坐,站的站,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引擎的声音,这微弱的声音调动了我的整个神经,我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凝听。
是有车上来了,是他吗?
没一会儿,灯光照亮了原本一片漆黑的山顶,那辆我最熟悉不过的车冲上来,停下。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的整颗心都在发抖。
南北在看到薛度云出现的那一刻,也激动得发出唔唔地声音。
“枫哥,他来了。”那个平头喊了一声。
江枫没动,我想他应该早就知道是他来了。
薛度云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我,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
大概走到离我五米远的地方,他被一个瘦子拦下。
“薛度云,来得倒挺快嘛。”那瘦子调侃。
薛度云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要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江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要你的女人。”他故作轻挑地说。
其他几个听江枫这么一说,跟受到了鼓舞似的,那放浪的本性就又露了出来。
两个男人痞笑着朝我们走过来,一个人走向南北,一个人走向我。
那男人一手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起头。
“薛度云,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我们玩死她们。”
薛度云面色不改,不怒不乱,气场十足地说,“不可能!”
江枫突然火了似地,将手上没抽完的半支烟砸在薛度云脚边。
“薛度云,你他妈狂什么?跟你们薛家当年的帐还没算清,现在又欠了我江家一条人命,让你薛家家破人亡都不够!”
当年的帐?又?这些字眼听得我胆战心惊。
面对江枫的讨伐,薛度云依然很镇定。
“墓的事不是我做的。”
平头突然捡起一根粗棒子,狠狠敲向薛度云的脚弯。
这一声打得极响,薛度云始料未及,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平头骂咧道,“你他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当我们都是傻子是吧?不是你你那么巧地出现,你他妈别说你半夜三更去那儿是兜风。”
估计那一棒子不轻,薛度云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他的样子是想站起来的,可又一时站不起来。
这一幕令我心疼得快要碎掉。
南北瞧着这一幕也很急,奈何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薛度云其实是一个狂傲的人,宁肯流血也不低头的性子。
这一刻,他如果不是顾忌到我和南北,我想他会和他们拼命。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他终于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站得笔直,站得挺拔。
“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薛度云看着江枫说。
他在挨了一棒子之后,还能这么平心静气,本身就是一种委曲求全。
平头哼了哼,手里的粗棒子在手心里有节奏地敲打着。
“你想用缓兵之计?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话刚落下,就听见江枫说,“好,我给你两天时间。”
平头和其他几个人都很诧异地看向江枫,似乎觉得他答得太过爽快,有所不妥。
可紧接着,江枫勾起阴邪的笑。
“不过,两个女人只能带走一个,另一个我要从这悬崖送下去,给我们江家陪葬。”
他一字一句看似平淡轻松的话却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
南北吓哭了,所有的声音都闷在喉咙里,但能听得出她的害怕。
“我来陪葬。”薛度云淡淡地说。
我瞪大眼睛,使劲儿摇头。
江枫哼一声,“你死了就不好玩了,这游戏还没结束,咱们还得玩下去。”
说完,江枫回头,指着我和南北,示意站在我们身边的两个男人。
“给她们一人一分钟争取活命机会的时间。”
两个男人会意,立刻分别撕掉了我和南北嘴上的胶布。
南北的哭喊声顿时响起。
“度云哥,我不想死,我不想跟姐姐一样死,度云哥,你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
南北年龄小,生死关头怕成这样也很正常。
我也怕死,但是听着南北的哭诉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最终,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也没吭。
倒是南北,一直在哭,一直在求,生怕薛度云的选择不是她,生怕粉身碎骨。
我的沉默让江枫眯起了眼睛,他盯了我好一会儿,又回过头去,抿着凉薄的笑意看着薛度云。
“怎么样?想好带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