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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去烟盒中拿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被呛到肺剧烈的咳嗽,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抽这玩意。
“你不用这么紧张。”景承在笑。
是的,我现在的确很紧张,因为按照景承最新的侧写,我们已经把凯撒锁定在十几名警员的范围之内,我们编织的那张网越来越小,我似乎就快看到猎物在网中徒劳挣扎的样子。
多少年了?
我好像已经记不起来追捕凯撒多长时间,感觉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那个时候我是一名普通的值班警员,而如今我将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恶魔。
也许真的要结束了,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亦如景承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是漫长而艰辛的征程,注定会荆棘密布,死亡和血腥会伴随身边,直至黑暗中那抹曙光出现,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曙光。
我甚至去憧憬未来,在一切结束后我要做什么呢?
求婚。
对,我该向苏锦求婚,这是我对她的承诺,然后……
我突然想不到后面的事,就像习惯面对惊涛骇浪之后,突然回到港湾反而对平静和安宁有一种不适的茫然。
“你不紧张吗?”我掐灭了烟。“不紧张干嘛来玩游戏,你还不是想转移注意力。”
“你还真说错了,我挺喜欢玩游戏的。”景承笑了笑对我说。“说出来可能你都不相信,我差一点就疯了,不是比喻,是真疯了,就是靠这个我才从低谷中走出来。”
“什,什么意思?”我目光游弋在游戏机和景承之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游戏机也拯救过你?”
“不是游戏机,是另一个人。”景承回答。
“不对,你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这里。”我环顾游戏厅一圈。“这里有什么故事?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
“你不是对我的过去很好奇吗,我想多告诉你一点关于我过去的事。”景承拿起我刚才掐灭的烟头重新点燃。“就从我父母遇害后说起吧。”
我愣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雷区,我很清楚景承的底线在什么地方,所以即便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但我从未主动问过他过去,特别是关于他父母遇害的事。
“我后来解开凯撒留下的密信,获悉了他行凶的地点和时间,我原本是有机会救我父母的,但结果因为我的自负而付出代价,我再见到他们时是在警局的停尸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被烧焦的尸体,像两根发黑的木炭,是的,就是木炭……”
“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我打断景承,我不想让他去回忆那些经历,他越是表现的无所谓我越是害怕。
“你在担心我?”景承居然在笑,用夹着烟的手在我面前摇晃。“我能告诉你说明我已经可以去直视那段经历,事实上你更应该担心的是那个时候的我,我因为承受不起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及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我差一点逼疯了自己,医生对我评估报告是,建议将我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你,你真的疯过?”我张大嘴。
“差一点。”景承用两根指头比出一段距离,并且向我强调。“就差一点,每个人的蜕变都是有原因的,凯撒因为失去堕入地狱,而我因为这段经历所以喜欢上精神病院这个地方,有个人不愿意我变成疯子,所以想办法试图治疗我。”
“看起来治疗好像效果并不大。”我苦笑一声。“你还是像一个疯子。”
“至少我绝大多数时间是正常的。”景承一脸痞笑,一边玩游戏一边对我说。“那个人决定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很愚蠢的决定,但却是带有强制性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我将会被送到精神病院,我权衡了一下,看心理医生总比去精神病院要好,所以我答应了。”
“让你看心理医生?”我忍不住笑出声。“对于心理医生来说那应该是一场噩梦。”
“我记不起第一位心理医生叫什么,因为我前后见到他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然后他被人抬了出去。”
“你打了他?!”
“当然不是,我用嘴的时间远比用手要多,在他开口前我先对他进行了心理分析,可能是我说的太直白了,导致他心脏病突发被送到医院。”景承笑了笑说。“对此我很遗憾,我想有机会应该向他道歉的,不过我猜他应该不想再看见我。”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认为我防御心理太重,又给我安排了一位催眠师,结果……”景承因为笑开口,嘴角的烟差点掉下去。“结果他在我旁边一边睡一边哭的像一个孩子,等到治疗结束时他对我很感激,因为我解开了他的心结。”
“你在抗拒接受治疗。”
“不是抗拒,我是无法接受比自己低级的个体对我指手画脚。”
“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展,你现在应该还被强制关押在精神病院才对。”我突然有些好奇。“谁?是谁治好你?”
“那个人给我安排了第十三个心理医生,也是最后一个,如果对我的评估还是达不到要求的话,我将会被强制接受精神治疗,这位心理医生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是一个女人,而且是那种成熟漂亮而且知性的女人。”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另一段情史吧。”
“不,你误会了,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她的办公室,和其他心理医生不同,他们的办公室简洁干净,靠奢华的装饰来堆砌所谓的品味,她的办公室很凌乱,到处都是书我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坐的地方。”景承的思绪仿佛回到过去,他很平静的向我讲述。“我和她的交谈就是从那些书开始的,凯撒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有防御心理,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别人熟悉之前将其驱赶,所以我一如既往的攻击她,那些书我都看过,我尝试用书里的论调试探她的深浅,结果让我很意外,很多心理医生会买回成套书籍来显示自己渊博,可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看过那些书。”
“她看过?”
“一本不落,她明明对所有的书烂熟于心,但却从不在我面前发表任何带有个人主观意识的言论,她很安静,她看上去才像病人,而我变成了心理医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如何引导我去开口。”
“你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会持续不断的去攻击她,直到她忍无可忍将你赶出去。”我笑着继续问。“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她的确不容易对付,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我的抗拒,她没有像其他心理医生用看待病患的眼光去看待我,她是真正试图和我交流,她就像棉花,任凭我如何去挑衅也得不到回应,直到我看见墙上的画,我终于找到她的软肋。”
“画?”
“一副在暴风雨中起伏的小舟,天色昏暗,一个女人独自坐在船上,手里的船桨在海浪中快要被折断,她告诉我是她自己画的,我开始对那副画评头论足,我认为画作的线条结构复杂混乱,色彩杂乱无章,她站在我旁边很谦逊的接受我的批评。”
“你在很多时候的的确确像一个混蛋。”我苦笑着摇头。
“这也是我的魅力之一。”景承不以为然耸耸肩。“我告诉她,其实她就是画中的女人,她正在暴风雨中失去了方向,迫切的想要回到港湾,这就是她成为心理医生的原因。”
“你说对了吗?”
“她毫不掩饰的点头承认我的观点,但她却试图把我的注意力从画上转移走,我读懂了她不易察觉的失落,我叼着烟久久凝视画作,然后很肯定的告诉她。”景承停顿了一下和我对视。“我告诉她选错了男人。”
“男人?什么意思?”
“她是很有礼貌的女人,举手投足就能发现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要求她具备修养,即便在生气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很有涵养。”景承吐了一口烟雾。“她希望我说话该注意些。”
“看来你说对了,那副画真的和男人有关。”
“她的反应让我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我继续对她说,是的,你选错了男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抛弃了你?还是这个男人和其他女人搞在一起。”
景承没有再说下去,我很好奇最后的结局:“然后呢?”
“不要去招惹礼貌的女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她们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她,她做了什么?”
“她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然后掐住我脖子将我推到墙上。”景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她不再礼貌,用最直白的话告诉我,你再对我丈夫无礼,我他妈就拧断你脖子。”
“你活该。”我笑了,感觉景承是罪有应得。
“后来我才知道,她丈夫因病去世了。”景承的表情中有一丝很深的歉意。“但那一巴掌也不是白挨,我看到的不是一名自以为是的心理医生,而是一位承受过失去经历的女人,她和我有着相同的经历,我知道她就是我疗伤的港湾。”
“从未听你提起过她,有时间带我去见见这位心理医生,她曾经拯救过你,我猜到现在你应该都还没为你当初的粗鲁和无礼道歉。”我突然想见见能一巴掌把景承打服的女人。
“你见过她。”
“见过?什么时候?”我大吃一惊。
“南溪湿地。”景承的神情凝重。
“南溪……”我瞬间目瞪口呆愣住,嘴角蠕动了好久才发出声音。“无,无名女尸,那位心理医生就是无名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