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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适闻言赔笑道:“殿下知道的,这也算是摄政王的心意…”桑家现在的权势,他也真不敢违拗桑惜的意思。
项菲仪的微笑泛冷:“本宫也一早说过,本宫不敢担当。”
丁适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忙跪下道:“这一来一去费的时间不少,怕误了洗尘宴的时间,还请殿下先回宫再议。”
项菲仪看也不看他,只道:“本宫不是目无祖制、僭越无礼的人,更不能对先皇不敬。”
丁适不敢起身,只拼命磕头不语。
项菲仪不急,赫连炫更是有心让项菲仪立威,自然也不插言,场面顿时尴尬十分。
丁适暗暗后悔应下了桑惜的要求,带着逾制的仪仗来接待项菲仪了!
所幸就在这时,承天大道上再次响起了马蹄声。
马蹄声渐近,在距众人十几丈外停住了步伐。来人匆匆翻身下马,小步疾驰到项菲仪等人面前,跪地恭敬道:“奴才参见东璟太子,参见长帝姬殿下。摄政王得知仪仗出错,特命奴才前来补救,以全我南秦礼数。”
果然,内侍的身后是规格得体的仪仗和肩舆。项菲仪挑挑眉,按照项骞的脾气,听说了桑惜的主意,不给她加油鼓劲儿就算是好的了,难以想象他能做出这么有脑子的让步来。
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对着赫连炫一笑:“久等,请。”
赫连炫携了她的手,规矩道:“请。”
项菲仪向前迈步,却听耳边传来赫连炫的私语:“我的阿若越来越像个聪明的长帝姬了。”
项菲仪闻言,不着痕迹地望去,入眼仍是东璟太子式的冷漠侧颜,不由气结。
呸!谁是你的!
还有,你那种孩子终于开窍了的沾沾自喜还是怎么回事!本帝姬以前就不聪明了?
翟凤肩舆的毂轭略高一些,身着公服的项菲仪踏着踏凳也有些不便,看得赫连炫心惊胆战,稳稳扶住项菲仪,恨不得直接抱进去。
那传旨的内侍急忙到另一旁扶了项菲仪一把。
项菲仪身形一顿,继而踏进肩舆。
看着项菲仪和赫连炫的身影远去,丁适这才抹了一把汗,可把这两位送进宫了!洗尘宴千万不要出什么要幺蛾子才好!
项菲仪看着承天大道两旁执戟而立的甲士,目不斜视地轻声开口道:“段安柏回来了。”
她身旁的赫连炫轻轻一笑:“故人久不见。”
在他们身后,那名内侍抬起头望着微微扬起的尘烟,笑意微露。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赫然是项骞身边第一红人——全福。
略一沉吟,他开口道:“我们先在此滞留片刻时日,墨香你与宇文雄带着我的手信,去联络各地的自己人,看看还剩多少可用。”
赫连炫抬起手,忽然感到身体内一阵空乏虚脱,几乎要倒在地上,他只道是方才与花错交手耗力过甚,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自己切了下脉。
墨香见赫连炫无缘无故自己诊脉,忍不住担忧问道:“公子,怎么了?”
赫连炫松开手,摇了摇头道:“无事。”
接着他转向宇文雄:“你带着黑骑出江陵,该引动了不少有心人注意,也算是放弃了江陵这一处据点,这是过失,但是你们是为了救我而来,也确确实实救了我……”赫连炫微微一笑,“功过相抵,功大于过,就赏你们回家乡如何?”江陵一隅。放了也便放了,好的弈者不会为一地的得失耿耿于怀。
宇文雄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惊喜之色,单膝跪下道:“谢公子。”
赫连炫转过头。沉静而悠远的目光投向北面:“待南朝打点完毕,我们便回北魏。.”阔别四年有余。不知故人可一切安好?
远方冰雪堆叠,宛如天际地层云。
冬日里的江陵也堆叠着层层冰雪。
何戢令人停下马车,从暖香萦绕的车厢内走出来,接触到冰冷地空气,他整个人精神一振。
矜骄地抖了下肩膀上华丽的狐裘披风。何戢站定之后举目四顾,瞧见竹林尽头地简陋竹屋,不由得皱起眉头。
“确是此处无错?”
何戢转头问身旁的侍从,那侍从恭谨道:“我寻人问过了,江陵城外住着的姓观的人家,就只此一家。”
听完侍从的回话,何戢挑剔地皱了皱眉,再度望向那两间挨着地竹屋,还是抱着尝试一番的心情走了过去。
两间竹屋并排立着皇家语言学院。都是由一般粗细的楠竹拼接构建而成,但那手艺并不怎么精细,显然建筑者的心思只顾着舒适。却忽略了好看,外观很是粗陋。这在何戢眼中看来自然是不入流。
让人上前去敲门。过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懒散的声音:“来者何人?”
何戢略一迟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何家后人。”
片刻后,屋内那声音有点儿不太情愿的传来:“门没有锁,你自个儿进来吧。”
何戢微微扬了扬下巴,侍从便伸手推开门,让侍从在外等候,何戢袖手而入,身后的门便再度合上。
进屋之后,何戢的目光扫了一下,便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屋子虽然不大,但因为家具甚少,也不算拥挤,只有几只箱笼放在墙角,正对门的一张竹制矮榻旁,置着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酒,而炉子边地地面上,放置着几碟爽口小菜。
屋子的主人正横卧在矮榻上,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执筷夹菜,样子极为悠闲,听见何戢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起来相迎,只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何戢见到那人,有些吃惊于对方地年轻,但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去注意力:“你看不见?”那人的双眼一直闭着没有睁开,但是他地动作却有条不紊,完全看不出是个盲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确实看不见,怎么,这位何家公子,你来此之前,竟没打听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么?”
何戢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玉佩好像是被人掰断地,断口并不是十分平整,他食指与拇指捏着玉佩,道:“我家中长辈曾对我言,昔年他曾经施惠于人,倘若他日我有事相求,可以拿这半块玉佩,来江陵城找一个姓观的人。”
那人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怪异地神情,随手将杯筷放下,这才肯走下床来,他脚上没穿鞋,就这么在走在屋内的竹板地面上,纵然屋子里燃着火炉,但这点微弱的热力,根本抵不住侵入屋内严冬的寒意,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道:“我是姓观没错,我叫观沧海。”
这时候何戢才发觉,那观沧海身上仅仅穿着一重单衣,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观沧海走到箱笼旁,打开来一通乱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何戢隐约听到诸如“麻烦”,“死老头子”,“没得安乐”此类的词句,却听得不甚分明。
他翻找了一会,好容易才拿着半块玉佩站起身来,走回来随手与何戢手上的那块一对,两半玉佩正好吻合在一起。
何戢有些发呆,观沧海分明是一直闭着眼的,可是拿着两半玉佩对齐的时候,动作却分毫不差……他真的看不见么?
“是你没错了。”观沧海口气淡淡地道,随手拿过何戢手上的半块,道:“你说的受惠之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如今他已过世,我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会继承他的承诺总裁为爱入局全文阅读。”他手上拿着玉佩,双掌用力一合,在何戢惊骇的目光之中,坚硬的玉石化作细碎的颗粒,落在地面的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戢方才还在想观沧海究竟是否真的瞎了,亦有些担忧此人是否能完成交托的请求,这一刻却被他状似随意的动作镇住,观沧海的双手看起来也不如何强健,只是外表很普通的一双手,方才竟然生生压碎了玉石!
趁着何戢还在惊骇的当口,观沧海重新坐回竹榻上,那只足以碎裂铁石的手轻轻拿起尚且微温的酒杯,不疾不徐地问道:“说罢,你所求何事?既然是我父欠下的人情,只要我能力所及,便会为你办到。”
何戢回过神来,咬牙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虽然明面上的记载里,那人已经死去,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那人现在不知在何处还逍遥地活着。
只要那人活着一日,他心中的芒刺便横亘不去。
“什么人?”
“项菲仪。”他的妻子,他最恨的人。
162继四大世家中的陈家出了事后,另一家季家也出了岔子。
先是被朝堂新秀段安柏联名桑家参了一本,季老将军被宣帝卸了兵权,在家反省一年。不过倒也算不了什么,毕竟季家三代忠良,军功赫赫。
然而就在众人都猜测不久就会重新启用季宗崞老将军时,桑家家主桑山又参了季家一本,这次的罪名是:造反。
于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地整顿家风的季宗崞,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怒不可遏的宣帝扔进了天牢。
“造反?”项菲仪快被气笑了,“谁都会造反,季老也不会啊!父皇这是想什么呢!”
桑山弹劾季宗崞造反,原因是季宗崞在祖宅翻修的房子前,修了一只石犼,意图不轨。
石犼,只能修建在皇宫前,也叫“望君归”,传说中它注视着君王的出游,呼唤贪恋世间繁华的君王早日回来料理政事。
季家又不傻,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这怎么可能!”郑经皱眉,将信将疑,“季老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不会,被有心人算计了吧?”
谢渊苦笑:“正是如此。陛下派人查看京外十里的季家祖宅,砸开了门口的石狮子,里面果然藏了一只‘望君归’。正堂前的石狮里,也有一只,‘望君出’。”
“这是被有心人算计了!”项菲仪冷冷地说,“父皇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