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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三人在蓬莱阁中等了一天,始终没有看见赵四说的神仙。最后索性决定在蓬莱阁中过夜,徐锦鱼和岚汀睡得很香。阁中无风,二人各自蜷缩成一团,脸上的神情与平常一样安详。因为只要有齐楚在身边,他们不需要操心什么。
齐楚没睡,他脱下外衣盖在徐锦鱼的身上,又发现岚汀也会冷。他出去找了些树枝,生火,当火光映红岚汀的脸颊时,齐楚才放心的走出蓬莱阁。
夜里丹崖绝顶还是有些冷的,没穿外衣的齐楚就站在北风中,任由刺骨的寒风钻进他的骨缝,然后在身体里游遂。
从天洒落的月光如黑夜里微弱的烛火,天地广阔竟只照亮了齐楚眼前的黑暗。
他望着赵四指的方向,那里是山崖之外的悬空处,毫无所依。如果赵四说的是真的,在悬空处出现了神仙,那么齐楚可以肯定就算来的不是神仙,也绝对是个高手。
腾空之术并不是简单的轻功,那是与天地契合的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天下能腾空的人不少,无一例外的都是高手。齐楚往前走了走,已经到了崖边,往下望去是幽深幽蓝的大海,往上望去是如大海一般的夜空。
天上的银河与地上的大海在夜里是如此的想像,甚至让一个抬头望天,然后低头俯视的人产生幻觉,到底哪一个才是天,哪一个才是海?
齐楚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世上真的有天吗?又真的有海吗?或者换个说法,抬头看见的不一定是天,低头看见的也不一定是海。
佛说,万法皆空。
现在想起来,齐楚觉得好像明白了一点。然后又记起曾经在长白山学艺时恩师讲解金刚经时上面有一句这么写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猛然向前看去,是黑夜!
无尽的黑夜!距崖边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的黑夜!
他心想,我看到的真是黑夜吗?然后齐楚似乎明白了,如果自己看到的黑夜并不是黑夜,或者说他能透过黑夜看到别的东西,那么就能知道赵四所说神仙的踪迹。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是——真的如此。
齐楚所看到的黑夜,并非黑夜,是名黑夜。
而黑夜的另一边纵使是看似一样的黑夜,但却是翠柳成林,樟桦满目,草盛花开,蟋鸣鹃啼。
阎王爷走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两旁古树参天,脚下芳草松软。决水跟在主人身边,二人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向前行走。
不急也不慢,如果夜色也如人心一般可以跳动,那么他们迈步落脚的过程就是夜色跳动一下的时间。
不是寒冷的冬,没有刺骨的风,夜虽然漆黑,但不会让人觉得沉重。
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和谐,一花一叶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浩瀚宇宙中真的还有另一片净土?
佛说,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不可思量。
佛说,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佛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所以肉眼看见的不一定真实,看不到的也可能存在。
二人走到溪水尽头便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和身后的没有什么差别。景色一样,树木一样,夜色当然也是一样。
阎王爷望着前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看不清他瞳孔中出现的影像,只是表情变得意味深长。他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就算是那夜海上惊魂,他也是异常平静。
“主人,再往前走就是神庭的结界了。”决水有些担心道
“你是不是还要提醒我,这神庭的结界名叫遗失之阵,误入者会万劫不复?”他头也不回,语气却有些讽刺的意味。
“真的要这么做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决水又问
“如果有办法,我和你还会从北冥赶到这里?如果有办法,我怎会再次踏入这片土地?如果有办法,我会想不出来?”
他一连问了三遍,每一遍不仅敲打着决水的心,同样也敲打着自己的心。
这时候杜鹃竟忘了啼叫,天地明灭不定。终于听他说道:“想不到我也会为了活命而奔波。”
然后毫无征兆的迈步出去,只等他前脚落地,另一只脚还未抬起时听见决水道:“主人,我进不去。”
他回头凝望,不知怎地却笑了一下道:“我差点忘了,这遗失之阵除非自动打开,否则没有百年的修行擅入者死。”
决水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却不说什么。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阎王爷继续向前走,决水留在原地,望着主人的背影,忽的心中涌上一丝忧伤。
前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尽管他已经踏入遗失之阵,但并没有触动警报,也没有触动阵法,结界还是如往常一样隐秘在林中,似乎有点形同虚设。
往前走着,走了很远,他没有回头望,因为心中清楚决水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不过对这里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前进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决水提醒的并非没有道理,在遗失之阵中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不过对于言逝错来说,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早在百余年前,他就有随意出入遗失之阵的本事。
言逝错,当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江湖上绝没有人记得,而在三邪两正中会有很多人记得这个名字。
但是没人知道那是多少年前了,言逝错叱咤风云的时候,怕是天音神算师父的师父都还穿着开裆裤呢。
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覆雨翻云的人如今消无声息的回来了,再次踏入神庭境地,这一次他要干什么?
林中的路越往里越崎岖坎坷,但是言逝错如在平地,因为热他脱下厚重的外衣挂在树枝上,然后继续前行。
直到不远处露出了山的轮廓,他放慢速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龙雀山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啊!”
仿佛在跟人说话,但是四下无人回答。
走到山脚下,驻足而立,抬头望着,目光所及之处如心相交,似与龙雀山在交流。
言逝错整理了衣衫,满怀希冀的说了一句,“不知今年的杜鹃开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