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痴儿

以神之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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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砚台向陈炬扔了过去,陈炬躲也不躲任由自己被砚台打到。

    “我看你能忍到何时!”

    “惹得圣上动怒都是臣的过错,臣罪该万死。”太监陈炬声音嘶哑,跪了下去,朱翊钧见他这般也索然无味,重新坐在龙椅上。

    “朕听说梁溪的姜威被人杀了。”朱翊钧若无其事的说道

    “是,被人砍了脑袋。”陈炬恭敬的答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朝廷命官?”

    陈炬不语,又恢复了刚才的沉默。

    “怎么,现在连朕的话都敢不回答了吗?”

    “臣不敢”

    “那就快说!”朱翊钧厉声道

    陈炬犹豫不决,终于还是叹道:“臣早就知道瞒不住的,可是臣还想多瞒些时日。可是今夜李老将军也派人送来消息说徐娘娘出扬州了。”

    “锦儿出扬州了?”朱翊钧大吃一惊,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攥住奏折,只觉心神激荡,越抓越紧,直至奏折褶皱不堪。

    “锦儿啊,当日你说此生不再见我,也不再出扬州城。我一气之下挥袖而去,十年了,你终于食言了,终于食言了!”

    朱翊钧泪水狂流,笑容放肆,浑身颤抖。

    “李老将军说娘娘现已在京城了。”

    然后他身子僵硬,目光呆滞,有多少情感在心底流淌,又有多少相思在岁月中沉浸。

    人人都说天子无情,君王冷酷,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何尝不想好好的爱一个人直到终老。可百官答应吗?百姓答应吗?都说是朕欺天下,却不知是天下欺朕!

    他在心底呐喊着,久居宫城却锁不住他的心。身为天下君主,他也有软弱的一面。

    陈炬看着面前的皇帝,心中一痛,世人都说他昏庸无道、胸无大志,可谁又知道他也是个痴儿呢?

    朱翊钧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死死的盯着上面一针一线,喃喃念道:“碧云深处遥天暮,经年雁书沉影。雨散梅魂,风醒草梦,还见春回乡井……”

    十四年前,朱翊钧刚亲政不久,不知从哪里得知江湖上有一门绝世武功名叫龙神八变。江湖上流传着许多关于龙神八变的传说,那时的朱翊钧少年天子胸襟万丈,心中何尝没有一个成为绝世高手的梦?所以他对龙神八变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可是几次派人找到燕寒,希望他能传授一二,最后就算把价码开到一千万两学一招,燕寒也不肯松口。

    朱翊钧乃天下之主,试问从登基以来谁敢违他的心意?当年十岁孩童的他能夺两位顾命大臣的官位,如今他早已成人,更是不把世人放在眼里!

    朱翊钧一怒之下派出雄兵百万抓捕燕寒,终于在易水河畔把燕寒重重围困。

    那年的春天来得很迟,易水河上冰雪交融,从北而来的也不知是冬风还是春风,只吹的天地皆寒,四方俱冷。

    朱翊钧命人安营寨扎,他掀帘而入,暖炉中木炭静静的烧着。他脱衣解剑坐在桌前,“除非燕寒答应交出龙神八变的秘籍,否则朕宁为玉碎,不留活人!”

    “是”那一年李如松还是个小小的神机营副将,他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动怒,看来今天燕寒除非交出龙神八变的秘籍,否则难逃一死。

    朱翊钧拿起酒壶仰头便喝,那是号称烈酒之王的烧刀子,入口如火,下腹滚烫。他一握双拳,心道:朕乃一国之君,怎能被这区区小酒搓了威风。于是纵使胸中火烧难忍,他也绝不妥协,硬是把一整壶的烧刀子一下喝光。

    “嘭”的一声,帘帐落地,他眉头一皱,猛然抬头!

    那是春日,那是三月,那是他与徐锦鱼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他一见钟情,此生不忘。

    女子蝶裙羽衣,明眸皓齿,朱唇轻咬,双手叉腰娇怒道:“你快放了我大师兄,否则我打的你屁股开花!”

    她莺声燕语,只一句便逗乐朱翊钧。

    他假装盛怒,拍案而起:“你竟然敢不怕朕!”

    “我为何要怕你?”她单纯的像个孩子,气鼓鼓指着面前身穿龙袍的朱翊钧。

    二人目光交锋,电光火石间身为天子的他只觉心上悸动难忍。

    于是那年的春日来了,易水河冰雪尽融,河畔红药盛开。

    那是春风,轻柔而多情的春风,抚着大地,掠过高山,盘旋在易水河上,久而不散。

    “我偏偏不放!”他得意地笑着,心想看她如何应对。

    那一刻似乎燕寒对他已不重要,龙神八变已可有可无。从此只要她一人,此生足矣。

    “气死我啦!”她一耸香肩,似粉面带煞、柳眉倒竖,却不知是急的手足无措。

    李如松听见声响,匆匆跑了进来,拔剑挡在皇上面前。

    朱翊钧在他耳边低语,李如松点头收剑,悄悄离去。可就算是自诩不近女色的李如松也偷偷瞄着那怒气冲冲的女子。

    “你要是不放,我就不走了!”向来不善计谋的徐锦鱼竟然就地坐了下来,前几日刚与齐楚大吵一架,又见苏浅漓总是跟在齐楚身边,一气之下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若是换了文武百官,不管是谁朱翊钧都有办法对付。可是她无赖的行为让他微微一怔,生怕地上凉气侵了她的身子,急道:“你先起来再说。”

    “不放人不起来!”她插手胸前,扭头望着白色的帐顶。

    其实刚才朱翊钧已经悄悄告诉李如松不要伤害燕寒,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他一生都对别人呼之和来、挥之即去,怎能轻易败给面前的小女子?

    二人僵持不下,帐外百万雄兵紧握长枪,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定让燕寒尸骨无存。

    忽听天边笛声悠悠,婉转缠绵。

    忽见天边云集雾凝,春雨骤来。

    雨水流进帐中湿了她的蝶裙,如此下去明日徐锦鱼必定大病一场。

    “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人。”朱翊钧英眉微锁,便是她不应,他也决定放了燕寒。在她面前,他终于不再自称为朕。

    “你要是瞧我好看,有所图谋,我死也不应。”她清纯的如一张白纸,可越是这样他喜欢的越紧。

    “从易水河行舟而下,直至江南,你陪我听风赏月,把酒言欢。我定礼待有加,决不轻薄。”这是此生他做的最大妥协,这也是他此生唯爱的一人。

    “饭钱你花,店钱你付,画舫你找,我只负责吃。”她拍去裙上尘土,俏媚无比,沾沾自喜,浅笑嫣然。

    他微微一笑,于是易水三千,从此两人同游天下。

    初见时你鬓如花,

    看山河你美如画。

    我一人摇桨吱呀呀,

    你一日难有二三话。

    多想从春游到夏,

    多想伴你度年华,

    未分别却已牵挂,

    于是从此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