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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牧容面无表情的望住眼前一幕,即便看到武才人在那中年匠人面前表现如此恭谨,甚至有着卑躬屈膝之感,也完全没有令他有丝毫的惊讶。
其实自他记事之日起,就已经多次经见过这种场面,这位看上去相貌粗豪的匠人汉子,那时便已出现在神武宫,出现在这方小院落内。
院落之内一切布置,连同这方烧瓷火窑,都是专门为此人设计,甚至在武牧容的想法里,自己那位母亲武才人喜好的描线画瓷,多半也是因为此人而起。
这个极为神秘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他自然无从得知,而神武宫内高层的老家伙们,更是对此事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但是武牧容深深知道,自此人出现在神武宫后的这些年来,神武宫几乎是实力飞升,水涨船高,如今更是在整个神域人族门派,甚至全神域都隐然有执牛角之势!
此人殊不简单,就连那雄霸天下的“登涉九印,”也是传自此人之手!在武牧容的认知内,其所代表的真正身份早已经是呼之欲出!
这个想法在武牧容心内萦绕多年,却都是只能默默放在心内,有了母亲的前车之鉴,他更是不敢对此人有任何不恭的想法。
最令武牧容感到怪异的,还有此人对于自己的态度!
自己乃是神武宫少宫主,寻常人见到都是唯恐巴结不及,可这位中年匠人几乎就从来没有正眼瞧上自己一眼,即便是正面遇见的情形下,也只是瞥望过一道冷寒入骨的眼神!
那目光之中含义深邃,有着冷漠和陌生,甚至还带有一丝轻视之感!
他一想到这里,忍不住便将手内拳头紧紧握住,自心底萌发出一阵冷笑,暗暗忖想将来如何能够在此人势微之时,将其彻底翦除,如此才算消得那口隐忍多年的怨气!
中年匠人眼神闪烁,余光向着武牧容这边扫视过来,仿若已经感知到他的想法一般,目光中的冷寒讥诮意味更浓!
他微微长吁出一口浊气,向着身旁已久还在喋喋不休的武才人望了一眼,冷冷出声道:“你今日跟我谈及武元直的死讯,究竟是想想表达些什么?”
“若是打算让我为他复仇,抑或是换取些什么好处,就不用想了!”
他索无兴味的木然道:“我虽然身在这神武宫内,却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以我的角度和地位,更不会为他这样的蠢货去费神!”
中年匠人说到这里,却是嘴角抽动一下,又补充道:“就算杀死他的是那个小子,我的立场亦不会有任何改变!”
武才人眼中含笑,百媚丛生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来跟你报告一声,当个聊天的由头,怎么会想到那些地方去了?”
她沉吟片刻,神情逐渐有些凝重起来,正色道:“不过这武元直的死,只是个表象而已,我所担心的却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涵义!”
“武元直死了,也便是灵兽族和人族的第一次正面接战中,人族败了!这个首战之败目前尚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对于后续的影响却是显而易见!”
武才人忧心忡忡道:“灵兽大军如今可谓势不可挡,已逐渐形成破竹之势,而且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动用那‘再生土’的力量,所以在众多人族百姓的口中,已经衍生出不少传言!”
“什么传言?”中年匠人面色一怔,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武才人见他动容,知晓自己的话语还是起了作用,当下继续道:“灵兽族多年前退出神域,自成兽神殿一脉,虽说是当时有些争议,可在许多人的心里,都是认定他们有不臣之心!”
“如今随着他们的势力逐渐强大,已经隐隐有着赶超人族之势,战争开启到目前为止,更是流言满天飞,有不少人都在说,他们打算击败人族之后,彻底巩固在这大陆地内的第一种族地位!”
“而若是人族这次被击败的话,不仅仅是我神域人族门派名声受损,一蹶不振,就连你在这世间的掌控之力,也会有所动摇!”
武才人神情不变,却是语调阴冷道:“到了那时,人们便会相互传知,这灵兽种族不受主神约束,却也成为大陆地最强的族群,如此一来,对于主神的尊崇之感觉,无疑会大幅度降低许多……”
中年匠人面色不变,呆呆聆听着武才人的叙说,沉吟片刻后却是晒然一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还是打算要我出手不成?我早已经说过,不会针对这件事有所偏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武才人闻言后,脸色顿时青红不定,她瞧着眼前那中年匠人的冷漠神态,不由得语气发狠,将心中一些重话讲出口来:
“哼哼,你这也算是稳如泰山了,可你想过没有?若是任由这灵兽族群在族战获胜的话,在不日后灵境开启之时,那个名叫朱砂的小子,又待如何?”
她本是绝美异常的面容,此刻竟是有些扭曲异常道:“在灵域中的那三位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还有那位不食烟火的狠辣女人,他们又会如何选择?”
她这接二来三的问句,果然直接震动了那中年匠人,后者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那灵域之内,可是有着生命神树,以及凝结而出的神格……”
武才人知晓关于朱砂身份的问题,正是眼前这人的软肋所在,当下更是添油加醋道:“若是那灵域的几名老家伙,都是属意这朱砂的话,被其取了神格之后,岂非也拥有了同你争胜的本钱?”
“够了!就算他能够拿到神格又待如何?难道真的可以同我抗衡么!低阶小神在我面前,也不过形同齑粉!”
中年匠人语气决绝冷然道:“何况这场战争没有打到最后,永远没有人知晓胜利输赢,谁能够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武才人微笑如花道:“你说的都对,但是有些事情,咱们若是防患于未然,岂不更好?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朱砂你碍在情面之上,也算诸多留手了,可一味任其坐大下去,终究有尾大不掉的时候!”
中年匠人眼望着武才人,神色也愈发扑朔迷离,玩味不少,良久之后终于将手掌轻挥,制止了武才人的叙说。
他望着眼前那黑烟消弭、火势渐落的土窑,口内颇带感慨道:“人生的趣味,就如同这烧窑一般,在成品未曾端出之前,对于其好坏成色的不可预知,抑或那一丝焦灼期待,才是最为享受的时刻!”
说到这里,他又决然的转身过来向着武才人颔首道:“好吧,现在不妨说出你的想法来听听,说不定我会有些兴趣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