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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杨家山。军统电讯侦听站。
一间幽暗的山洞里,红灯闪烁不停,“滴答”之声此起彼伏。
“报告科长,再次发现无名电波。方位,西南017。”一位女报务员一边报告,一边在重庆城区地图上用铅笔画了一条直线。
一个年轻俏丽的干练女子闻声过来,拿起听筒,仔细听了一会:“手法生疏,断断续续,不像是受过严格培训的专业报务员;按键声音很重,应该是男性。继续监视,发现这个电波的规律。”
“科长,能从按键中听出对手这么多信息,真棒!”女报务员由衷赞道。
被称为科长的,正是“军统”电讯侦听科科长张玉萍。尽管她年纪不过三十,但凭着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电子学硕士学位和过硬的家族背景,很快就在军统立住了脚跟,并成为侦听科的负责人。
张玉萍没理会报务员的夸奖,而是拿起桌上一叠电稿浏览着:“这是你们侦听这个无名电波的数码?”
“是。”女报务员报告道。
“交给破译组了没有?”
“交上去了,破译组研究后,觉得这是单向加密,找不到密码本,就无法破译这个密码,所以又退了回来。”报务员解释道。
“继续监视,尤其是空袭前后,看这个电波是否出现。另外,”张玉萍拿起三角尺,在报务员画的直线方向直角位置又画了一条线:“在长江南岸,再部署一个监听台。”
青年路。国际俱乐部。
一连五天,在靠窗一个幽暗的位子上,都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坐在那里。
他来到舞场,却不与舞伴跳舞,甚至有舞女走过来邀请,都被他冷冰冰拒绝了。他只是边抿着酒水,边静静地看着舞池里舞影翩翩。只不过,每次点的酒水,从洋酒,到咖啡,最后到荷兰水。
这个身影不断地向舞池瞟去,试图寻找他熟悉的身影。
“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面前有一个黑影站在他面前,彬彬有礼地问。
坐着的身影环视周边,还有很多空位子。于是没好气地说了声:“没人。”
“那我可以坐下吗?”站着的身影客气地说。
舞厅是公共场合,他无法拒绝别人落座,坐着的身影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对方坐下来,掏出一个精致的镀金铁盒:“请抽烟!”
借着火柴短暂的光亮,刚坐下的黑影突然轻声惊叫起来:“王参谋长,怎么是你?”
王树明微微一愣:“先生认识我?”
“鄙人是重庆民防司令部的联络参谋,张邦昌。曾经到空防司令部开过会,有幸认识了王参谋长。”来人自我介绍道。
“不要再叫我参谋长了,我甚至连军人也不是了。”王树明苦笑笑。
“王参谋长的事情已经在全军通报了,弟兄们都愤愤不平”,张邦昌说道,“不就是自己花钱找点乐子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军统仗着总裁的信任,狐假虎威,实际上,不过是清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
王树明没有接话,而是端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汽水。
不知是喝得太猛了,还是心中郁闷,王树明连连咳嗽。
张邦昌打了一个响指。
侍应生应声而来:“先生,您要点什么?”
“一瓶五粮液,一盘云白肉,一盘怪味豆,一盘卤口条,再加一盘花生米。”张邦昌说道。
“先生,我们这里只供应洋货。”侍应生陪着笑说。
“买去!”张邦昌眼睛一瞪,将重庆民防司令部的证件和两张十元法币甩在桌子上。
看到红皮本子上“重庆民防司令部”七个烫金大字,侍应生立刻小声说道:“先生请稍等,马上就来。”
半个小时,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带着侍应生重新回来:“先生,您要的东西来了,这是您的找头。”领班满脸赔笑,递上一张20元美钞:“俱乐部的生意,还要请先生多多关照。”
侍应生已经摆好了酒菜,张邦昌若无其事地接过美钞,再掏出几张,扔在托盘里,对领班说了声:“这位是我大哥,以后来这里多照应点,账算在我头上。”
“一定一定!”领班忙不迭下去了。
王树明说道:“张先生,萍水相逢,怎么能让你如此破费?”
张邦昌没有说话,而是给王树明倒满酒:“王参谋长,小弟早就知道您是鼎鼎有名的空军英雄,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不是您落难,我也高攀不上,如果看的起小弟,咱们就满饮此杯。”
王树明是山东汉子,性格豪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杯“五粮液“下肚,””两个人顿时话匣子就打开了:“兄弟,你知道老哥我为什么落难吗?就是因为他戴笠想用飞机走私黄金,说是给沦陷区的弟兄做经费,我没同意。我知道,这飞机、这汽油,都是弟兄们用性命换来的,不能为了他戴笠的军统,就牺牲我的弟兄,所以,梁子就结下了。他就趁着这次机会,给老哥下套,将老哥往死里整!”王树明又狠狠喝了一杯酒。
“原来这样!”张邦昌又给王树明酒杯满上,“弟兄们接到通报都纳闷呢,上个舞厅,怎么就将堂堂的空防少将参谋长一撸到底,停职停薪?太重了!听老哥这么一说才知道,难怪是戴笠这个老特务搞的鬼!”
王树明将食指放在嘴上,小心地说了个“嘘”字:“当心隔墙有耳。”
“怕他军统个屁!”张邦昌故意抬高声音骂道,“老子们在前方卖命,他军统在后面算计,什么东西。”
王树明哈哈大笑:“对脾气!来,再干一杯。”
“都说您和周总指挥情同手足,怎么您落难,总指挥也见死不救?”张邦昌说道。
“屁!”王树明说道,”周至柔什么东西?不但不救,反而还训斥我,说就是因为去舞厅,暴露了指挥所的位置,才导致指挥所被轰炸,不是看着我以前有战功,还说要将我送军事法庭呢。逃避责任,落井下石。老弟,军中这些当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都不是好东西!”张邦昌也纷纷地说,“打仗一个个往后缩,抢功劳一个个往前扑。我早就看透了,还是老哥好呀,脱离军界,无官一身轻啊!”
“轻是轻,但没有了军饷,我一家老小吃什么?现在物价天天飞涨……”借着几分酒劲,王树明偌大的汉子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什么,放心。有兄弟我一口,就有老哥一口。”张邦昌舌头也不利索了。
“那老哥无以为报啊!不行啊!”王树明也舌头大了。
“不用报,兄弟之间,报什么报。”张邦昌从怀中又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纸币,塞在王树明手上:“老哥,这是小弟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收下,不能不要,不然,就是看不起小弟。”
“那我先收下,算我借你的,”王树明脸红脖子粗,“老子好歹也是留美的,考察过欧洲的,中国有谁比我懂空军,他们会不用我?”
“不谈这些窝心的,老哥,跳舞跳舞。”张邦昌一把拉起王树明,打了一个响指。
两个冶丽舞女立刻走了过来,张邦昌将一个姿色略好的舞女推到王树明怀中,“来舞厅哪能不跳舞,老哥,一舞解千愁。”
时间随着飞旋的舞步流失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终场打烊的时间。
两个人兴致很高,一副余兴未尽的样子,没有要黄包车,而是嬉笑着,搂肩搭背,一起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