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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觉得暑假结束得太快了。他盼望回到霍格沃茨,可是在陋居的一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想到德思礼一家和他下次回女贞路时可能受到的待遇,他没法不嫉妒罗恩。
最后一夜,韦斯莱夫人变出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都是哈利最喜欢的食品,最后一道是看了就让人流口水的蜜汁布丁。弗雷德和乔治的费力拔烟火表演使这个夜晚更加完美。厨房里布满了红色和蓝色的星星,在天花板和墙壁之间蹦来蹦去至少有半个小时之久。尽兴之后,每人喝了一杯热巧克力,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动身花了很长时间。鸡一叫他们就起床了,可是仍然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韦斯莱夫人冲来冲去地寻找备用的袜子和被子,心情烦躁。大家老是在楼梯上撞在一起,衣服穿了一半,手里拿着吃剩的一点儿面包。韦斯莱先生把金妮的箱子扛到车上时,在院子里被一只鸡绊了一下,差点儿摔断了脖子。
哈利心里纳闷,这八个人、六只大箱子、两只猫头鹰和一只老鼠,怎么可能塞进一辆小小的福特安格里亚车里呢?当然,他没有想到韦斯莱先生添加的那些设计。
“别告诉莫丽。”他打开行李箱,向哈利展示它怎样被神奇地扩大了,足以放下那些箱子。
当他们终于都坐进车里后,韦斯莱夫人朝后排看了一眼,哈利、罗恩、弗雷德、乔治和珀西舒适地并排坐在那里。她和金妮坐在前面,那个座位也被加长到像公园里的长凳一样。“麻瓜真是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她说,“我是说,从外面看不出车里有这么宽敞,是不是?”
韦斯莱先生发动了引擎,汽车开出了院子。哈利回头看了这所房子最后一眼。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它,他们又回来了:乔治把他的费力拔烟火忘在家里了。五分钟之后,汽车又在院子里刹住,好让弗雷德跑回去拿他的飞天扫帚。快上高速公路时,金妮又尖叫起来,说她忘带日记本了。等她爬进汽车时,时间已经很晚,人们的火气也已经很旺。
韦斯莱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看着他的妻子。
“莫丽,亲爱的——”
“不行,亚瑟。”
“没人会看见的。这里有个小按钮,是我安装的隐形助推器——它能把我们送到天上——然后我们在云层上面飞,十分钟就到了,谁也不会知道……”
“我说了不行,亚瑟,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差一刻十一点到了国王十字车站。韦斯莱先生冲过马路去找运行李的小车,大家匆匆跑进车站。
哈利去年乘过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窍门是要登上9?站台,这个站台是麻瓜看不见的。你得穿过第9和第10站台之间的隔墙,一点儿也不痛,可是要小心别让麻瓜看到你消失了。
“珀西第一个。”韦斯莱夫人紧张地看着挂钟说。他们必须在五分钟内装作漫不经心地穿墙而过。
珀西快步走过去,消失了。韦斯莱先生跟着也过去了,接着是弗雷德和乔治。
“我带着金妮,你们俩紧紧跟上。”韦斯莱夫人对哈利和罗恩说完,抓住金妮的手走向前去,一转眼就消失了。
“我们俩一起过吧,只有一分钟了。”罗恩说。
哈利看了看海德薇的笼子是否在箱子顶上插牢了,然后把小行李车转过来对着隔墙。他非常自信,这远不像用飞路粉那样难受。他们俩躬着腰,坚定地推着车子朝隔墙走去,逐渐加快步伐。离墙还有几英尺时,他们跑了起来——
两辆车撞在隔墙上弹了回来。罗恩的箱子重重地砸到地上,哈利被撞倒了;海德薇的笼子弹到了光亮的地板上,滚到一边;海德薇愤怒地尖叫着。许多人围着他们看,旁边一个警卫喊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车子脱手了。”哈利喘着气说,捂着肋骨爬了起来。罗恩跑过去捡起海德薇,它还在那里大吵大叫,使得许多围观的人说他们虐待动物。
“我们为什么过不去?”哈利小声问罗恩。
“我不知道——”
罗恩焦急地看看四周,还有十几个人在好奇地注视着他们。
“我们要误车了,”罗恩小声说,“我不明白通道为什么自己封上了……”
哈利抬头看看大钟,他有些眩晕,觉得仿佛要吐。十秒……九秒……
他小心地把车子抵到墙边,使出全身力气一推,隔墙还是纹丝不动。
“完了,”罗恩呆呆地说,“火车开了。如果爸爸妈妈不能过来接我们怎么办?你身上带着麻瓜的钱吗?”
哈利干笑了一声:“德思礼一家六年没给我零花钱了。”
罗恩把耳朵贴到冰冷的隔墙上。
“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紧张地说,“我们怎么办呢?不知道爸妈要多久才能回来找我们。”
他们朝四周望望,还有一些人在看着他们,这主要是由于海德薇在不停地尖叫。
“我想我们最好回汽车旁边等着,”哈利说,“这里太招人注——”
“哈利!”罗恩眼睛一亮,叫道,“汽车!”
“怎么了?”
“我们可以开车飞到霍格沃茨!”
“可是我想——”
“我们被困住了,对吧?我们必须赶回学校,是不是?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未成年的巫师也可以使用魔法的。那个什么“限制法令”第十九款还是第几款有规定……”
哈利由惊慌一下子转为兴奋。
“你会开吗?”
“没问题。”罗恩说着,把小车掉头朝向出口,“快走吧,要是赶一赶,我们还能跟得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他们快步穿过好奇的人群,走出车站,回到停在辅路上的那辆老福特安格里亚车旁边。
罗恩用魔杖连点几下,打开了宽敞的行李箱。他们把箱子搬了进去,把海德薇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坐进前排。
“看一眼有没有人在注意我们。”罗恩说,又用魔杖一点,发动了汽车。哈利把头伸出窗外:干道上有隆隆行驶的车辆,可他们这条街上空空荡荡的。
“没人。”
罗恩按下仪表板上的一个小小的银色按钮。他们的汽车消失了——他们俩也消失了。哈利能感到座位在震动,能听到引擎的声音,能感到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镜戴在鼻梁上,他能看到一切。但他自己只剩下了一双眼睛,离地面几英尺,在一条停满汽车的脏兮兮的街道上方飘浮。
“起飞。”罗恩的声音在他右边响起。
两旁的地面和肮脏的建筑物沉落下去,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汽车越升越高,几秒钟后,整座伦敦城展现在他们下方,烟雾蒙蒙,微微地闪着亮光。
突然噗的一声,汽车、哈利和罗恩又重新显现了。
“唉呀,”罗恩捅着隐形助推器说,“这开关有毛病——”
他们一起猛敲那个按钮。汽车消失了,但很快又闪闪烁烁地现了形。
“坐好!”罗恩喊了一声,猛踩油门,他们笔直射入低空棉絮状的云层里,一切都暗淡模糊起来。
“现在怎么办?”哈利问,从四面压过来的云块让他感到有些晃眼。
“我们需要看到火车才能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罗恩说。
“还是降下去——快——”
他们重新降到云层下面,扭过身体眯眼向地面搜寻。
“看到了!”哈利喊道,“就在前面——那儿!”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像一条红蛇在他们下方疾驰。
“正北,”罗恩说着对了对仪表板上的罗盘,“好,我们只要每半小时下来看一眼就行了。坐好……”汽车急速钻入云层。一分钟后,他们就冲进了炫目的阳光中。
这是另一个世界。车轮掠着松软的云海飞行,在耀眼的白日映照下,天空一片明亮蔚蓝,无边无际。
“现在我们只要当心飞机就可以了。”罗恩说。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神话般的梦境。哈利想,这无疑是最好的旅行方式:坐在一辆充满阳光的汽车里,在漩涡状、塔林状的白云间穿行,仪表板下边有一大包太妃糖,还可以想象当他们神奇地从天而降、平稳地停在霍格沃茨城堡前的大草坪上时,弗雷德和乔治脸上嫉妒的表情。
他们一直朝北飞去,隔一段时间就核对一下火车行驶的方向,每次下降都可以看到一幅不同的景象。伦敦很快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代替它的是平整的绿色田野,然后是广阔的紫色沼泽、一座座村庄,村里的教堂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接着是一个繁忙的大城市,无数车辆像密密麻麻的彩色蚂蚁。
可是,几小时之后,哈利不得不承认一些乐趣在逐渐消失。太妃糖使他们口渴难当,又没有水喝。他和罗恩都脱掉了外衣,可哈利的T恤湿得贴在椅背上,眼镜老往鼻尖上滑。他已经无心欣赏那些云彩的奇幻形状,而是想念起数十英里之下的火车来,那里有胖胖的女巫推着小车叫卖冰镇南瓜汁。他们为什么没能进入9?站台呢?
“不会有多远了吧?”又过了一个小时,罗恩声音沙哑地说。太阳开始沉到云层之下,把云海染成一片粉红。“再下去看一眼火车好吗?”
火车还在他们下方,正蜿蜒绕过一座白雪覆盖的高山。在云层下面,天色要暗得多。
罗恩踩住油门,又向上升去,可是引擎开始发出哀鸣。
哈利和罗恩不安地面面相觑。
“也许它只是累了,”罗恩说,“它从来没走过这么远……”
随着天空越来越暗,哀鸣声也越来越响,他们都假装没有注意。夜幕中亮起了点点繁星,哈利穿上外衣,尽量装作没看见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在无力地摆动,好像是一种抗议。
“不远了,”罗恩更像是对汽车而不是对哈利说,“现在不远了。”他紧张地拍了拍仪表板。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飞到云层之下,眯起眼在黑暗中寻找一个熟悉的地面目标。
“那儿!”哈利喊道,把罗恩和海德薇都吓了一跳,“就在前面!”
在黑暗的地平线上,在湖对面高高的悬崖顶端,耸立着霍格沃茨城堡的角楼和塔楼的剪影。
可是汽车开始颤抖并逐渐减速。
“帮帮忙,”罗恩好言好语地哄劝着,并轻轻摇了摇方向盘,“差不多到了,帮帮忙——”
引擎呻吟着,引擎罩下喷出股股蒸气。他们朝湖上飞去时,哈利不禁攥紧了座椅边沿。
汽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哈利瞥了一眼窗外,看见了一英里之下平静漆黑、光滑如镜的水面。罗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汽车又摇晃起来。
“帮帮忙。”罗恩喃喃道。
他们飞过湖面……城堡就在前头……罗恩踩下油门。
哐啷一响,接着噼啪一声,引擎彻底熄火了。
“哎呀。”罗恩在一片寂静中说。
车头朝下一倾,他们开始坠落,速度越来越快,直朝着城堡的围墙撞去。
“不——!”罗恩大喊,拼命转动方向盘。汽车拐了一个大圆弧,擦墙而过,飞过黑乎乎的温室、菜地,飞到外面黑色的草坪上方,还在坠落。
罗恩干脆放开方向盘,从背后的衣袋里拔出魔杖。
“停下!停下!”他抽打着仪表板和挡风玻璃高喊,可是他们还在快速下落,地面向他们扑来……
“当心那棵树!”哈利大叫,扑过去抓方向盘,可是太晚了——
咔啦啦。
一阵金属与树木撞击的巨响,他们撞在了粗大的树干上,落到地上,车身猛地一震。变了形的引擎盖下面冒出滚滚蒸气;海德薇在惊恐地尖叫;哈利的头撞到了挡风玻璃上,鼓起一个高尔夫球那么大的肿包;罗恩在他右边绝望地低声呻吟。
“你没事吧?”哈利着急地问。
“我的魔杖,”罗恩声音颤抖着说,“看看我的魔杖。”
它几乎断成了两截,上端耷拉下来,只有几丝木片连着。
哈利刚想说到了学校一定能把它修好,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什么东西撞上了他这边的车身。那股力量大得像一头猛冲的公牛,把他撞得倒向罗恩,这时车顶又被同样重重地撞了一下。
“怎么回——?”
罗恩倒吸一口冷气,盯着挡风玻璃;哈利转过头,刚好看见一条像蟒蛇那么粗的树枝撞到玻璃上。是车子撞到的那棵树在袭击他们。它的树干弯成弓状,多节的树枝猛打着车身上它能够到的每一块地方。
“啊——!”罗恩叫道,又一根扭曲的粗枝把他的车门砸了一个大坑,无数手指关节般粗细的小树枝发动了雹子般的猛烈敲击,震得挡风玻璃瑟瑟颤抖,一根有攻城槌那么粗的树枝正在疯狂地捣着车顶,车顶好像要凹陷下来了——
“快跑!”罗恩大喊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推门。可是就在这时,另一根树枝给了他一记狠毒的上钩拳,把他打得跌倒在哈利的腿上。
“我们完了!”他看着车顶塌陷下来,呻吟道。可是车底突然震动起来——引擎重新发动了。
“倒车!”哈利大喊,汽车嗖地朝后退去。那棵树还想打他们,拼命用枝条朝迅速逃离的车子抽来。它弯着身子向前够着,几乎把树干都要撕裂了。他们能听见树根在嘎吱作响。
“妈呀,真悬哪。”罗恩气喘吁吁地说,“好样的,汽车。”
可是,汽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嘭嘭两声,车门弹开,哈利感到座椅朝旁边一歪,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他已经趴在潮湿的土地上。重重的响声告诉他汽车把他们的行李也抛出来了。海德薇的笼子飞到空中,笼门开了;它飞了出来,愤怒地高叫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城堡飞去。然后,汽车带着遍体的伤痕和大坑,冒着蒸气,隆隆驶进黑暗中,尾灯还在愤怒地闪烁着。
“回来!”罗恩挥舞着破魔杖在它后面喊,“爸爸会杀了我的!”
可是汽车的排气管最后喷了一口气,消失在视线之外。
“你能相信有这么倒霉的运气吗?”罗恩苦着脸说,俯身抱起他的老鼠斑斑,“那么多的树,咱们偏偏撞上了会打人的那棵。”
他回头看着那棵古树,它还在威胁地挥动着它的枝条。
“走吧,”哈利疲惫地说,“咱们最好进学校去……”
完全不是他们原先想象的胜利抵达,他们四肢僵硬,身上又冷又痛。他们抓起摔破的箱子,开始往草坡上拖,朝着那两扇橡木大门走去。
“我想宴会已经开始了。”罗恩把他的箱子丢在台阶脚下,悄悄走到一扇明亮的窗户前,向里面窥视,“嘿,哈利,快来看——在分院呢!”
哈利赶过去,和罗恩一起往大礼堂里看。
无数根蜡烛停在半空中,照着四张围满了人的长桌,照得那些金色的盘子和高脚杯闪闪发光。天花板上群星璀璨,这天花板是被施了魔法的,永远能够反映出外面的天空。
越过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尖顶霍格沃茨帽,哈利看到新生们排着长队提心吊胆地走进礼堂。金妮也在其中,她那头韦斯莱家特有的红发十分显眼。与此同时,戴着眼镜、头发紧紧地束成一个小圆髻的麦格教授,把那顶著名的霍格沃茨分院帽放在新生面前的凳子上。
每年,这顶打着补丁、又脏又破的旧帽子把新生分到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哈利清楚地记得一年前他戴上这顶帽子时的情形:他惶恐地听着它在耳边嘀嘀咕咕,等待它做出决定。有几秒钟,他恐惧地以为帽子要把他分到斯莱特林,这个学院出的黑巫师比其他学院都多——可后来他被分到了格兰芬多,和罗恩、赫敏以及韦斯莱兄弟在一起。上学期,哈利和罗恩为格兰芬多赢得了学院杯冠军,这是他们学院七年来第一次打败斯莱特林。
一个非常瘦小的灰头发男孩被叫到前面,戴上了分院帽。哈利的目光移到了坐在教工席上观看分院仪式的邓布利多校长身上,他银白的长须和半月形的眼镜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再过去几个座位,哈利看到了穿一身水绿色长袍的吉德罗·洛哈特。最顶头坐着身材庞大、须发浓密的海格,正举着杯子大口地喝酒。
“等等……”哈利低声对罗恩说,“教工席上有一个位子空着……斯内普哪儿去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是哈利最不喜欢的老师,而哈利碰巧又是斯内普最不喜欢的学生。斯内普为人残忍刻薄,除了他自己学院(斯莱特林)的学生以外,大家都不喜欢他。他教授的是魔药学。
“也许他病了!”罗恩满怀希望地说。
“也许他走了,”哈利说,“因为他又没当上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
“也许他被解雇了!”罗恩兴奋地说,“你想,所有的人都恨他——”
“也许,”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说,“他在等着听你们两个说说为什么没坐校车来。”
哈利一转身,西弗勒斯·斯内普就站在眼前,黑袍子在凉风中抖动着。他身材枯瘦,皮肤灰黄,长着一个鹰钩鼻,油油的黑发披到肩上。此刻他脸上的那种笑容告诉哈利,他和罗恩的处境非常不妙。
“跟我来。”斯内普说。
哈利和罗恩都不敢看他,跟着斯内普登上台阶,走进点着火把的空旷而有回声的门厅。从大礼堂飘来了食物的香味,可是斯内普带着他们离开了温暖和光明,沿着狭窄的石梯下到了地下教室里。
“进去!”他打开阴冷的走廊上的一扇房门,指着里面说道。
他们哆嗦着走进斯内普的办公室。四壁昏暗,沿墙的架子上摆着许多大玻璃罐,罐里浮着各种令人恶心的东西,哈利此刻并不想知道它们的名字。壁炉空着,黑洞洞的。斯内普关上门,转身看着他们俩。
“啊,”他轻声说,“著名的哈利·波特和他的好伙伴韦斯莱嫌火车不够过瘾,想玩个刺激的,是不是?”
“不,先生,是国王十字车站的隔墙,它——”
“安静!”斯内普冷冷地说,“你们对汽车做了什么?”
罗恩张口结舌。斯内普又一次让哈利感到他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可是不一会儿疑团就解开了,斯内普展开了当天的《预言家晚报》。
“你们被人看见了,”他无情地说,并把报上的标题给他们看:福特安格里亚车会飞,麻瓜大为惊诧。他高声念道:“伦敦两名麻瓜确信他们看到了一辆旧轿车飞过邮局大楼……中午在诺福克,赫蒂·贝利斯夫人晒衣服时……皮伯斯的安格斯·弗利特先生向警察报告……一共有六七个麻瓜。我记得你父亲是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工作吧?”他抬眼看着罗恩,笑得更加险恶,“哎呀呀……他自己的儿子……”
哈利感到他的肚子好像被那棵疯树的大枝猛抽了一下。要是有人发现韦斯莱先生对汽车施了魔法……他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在检查花园时发现,一棵非常珍贵的打人柳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斯内普继续说。
“那棵树对我们的损害比——”罗恩冲口而出。
“安静!”斯内普再次厉声呵斥,“真可惜,你们不是我学院的学生,我无权作出开除你们的决定。我去把真正拥有这个愉快特权的人找来。你们在这儿等着。”
哈利和罗恩脸色苍白地对望着。哈利不再觉得饿了,他感到非常不舒服,尽量不去看斯内普桌后架子上那个悬浮在绿色液体里的黏糊糊的大东西。如果斯内普把麦格教授找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可能比斯内普公正一点儿,可是同样严厉得要命。
十分钟后,斯内普回来了,旁边果然跟着麦格教授。哈利以前看见麦格教授发过几回火,可也许是他忘了她发火时嘴唇抿得有多紧,也许是他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生气。总之,麦格教授的模样令哈利觉得陌生。她一进屋就举起了魔杖,哈利和罗恩都退缩了一下,可她只是点了一下空空的壁炉,炉里立即燃起了火苗。
“坐。”她说,他们俩都退到炉边的椅子上。
“解释吧。”她的眼镜片不祥地闪烁着。
罗恩急忙讲起来,从车站的隔墙不让他们通过说起。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教授,我们上不了火车。”
“为什么不派猫头鹰送信给我们呢?我相信你是有一只猫头鹰的吧?”麦格教授冷冷地对哈利说。
哈利张口结舌。经她一提,用猫头鹰送信好像是很容易想到的办法。
“我——我没想——”
“那是很容易想到的。”麦格教授说。
有人敲门,斯内普过去开门,脸上的表情更加愉快了。门外站着他们的校长,邓布利多教授。
哈利全身都麻木了。邓布利多的表情异常严肃,目光顺着他歪扭的鼻梁朝下看着他们。哈利突然希望他和罗恩还在那里遭受打人柳的殴打。
长久的沉默。然后邓布利多说:“请解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要是大声嚷嚷还好一些,哈利真怕听他那种失望的语气。不知为什么,他不能正视邓布利多的眼睛,只好对着他的膝盖说话。他把一切都告诉了邓布利多,只是没提那辆车是韦斯莱先生的,好像他和罗恩是碰巧发现车站外有一辆会飞的汽车似的。他知道邓布利多一眼就会看穿,但邓布利多没有问汽车的问题。哈利讲完后,他只是继续透过眼镜盯着他们。
“我们去拿东西。”罗恩绝望地说。
“你在说什么,韦斯莱?”麦格教授喊道。
“我们被开除了,是不是?”罗恩说。
哈利赶紧去看邓布利多。
“今天没有,韦斯莱先生,”邓布利多说,“但我必须让你们感受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我今晚就给你们家里写信。我还必须警告你们,要是再有这样的行为,我就只能开除你们了。”
斯内普的表情,就好像是听说圣诞节被取消了一样。他清了清喉咙,说:“邓布利多教授,这两个学生无视《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对一棵珍贵的古树造成了严重的损害……这种性质的行为当然……”
“让麦格教授来决定对这两个学生的惩罚,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他们是她学院里的学生,应当由她负责。”他转向麦格教授:“我必须回到宴会上去了,米勒娃,我要宣布几个通知。来吧,西弗勒斯,有一种蛋奶果馅饼看上去很不错,我想尝一尝。”
斯内普恶狠狠地瞪了哈利和罗恩一眼,被拉出了办公室。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麦格教授。她仍然像愤怒的老鹰一样盯着他们。
“你最好去趟学校医院,韦斯莱,你在流血。”
“没什么。”罗恩赶紧用衣袖擦擦眼睛上的伤口,“教授,我想看看我妹妹的分院——”
“分院仪式已经结束了。”麦格教授说,“你妹妹也在格兰芬多。”
“哦,太好了。”罗恩说。
“提起格兰芬多——”麦格教授严厉地说,可哈利插了进来:“教授,我们坐上汽车的时候还没有开学,所以——所以不应该给格兰芬多扣分,对不对?”他说完,急切地看着她。
麦格教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认为她似乎有了点笑容。反正,她的嘴唇不再抿得那么紧了。
“我不会给格兰芬多扣分的。”她说,哈利心里轻松了许多,“但你们要被关禁闭。”
这比哈利预料的好多了。至于邓布利多写信给德思礼夫妇,那完全没有关系。哈利知道他们只会遗憾打人柳没有把他打扁。
麦格教授又举起魔杖,朝斯内普的桌子一指,桌上出现了一大盘三明治、两只银杯子和一壶冰镇南瓜汁。
“你们就在这里吃,然后直接回宿舍。”她说,“我也必须回宴会上去了。”
门关上后,罗恩轻轻地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我以为我们要倒霉了。”他抓起一块三明治说。
“我也是。”哈利也抓了一块。
“可你能相信我们的运气这么背吗?”罗恩嘴里塞满了鸡肉和火腿,含糊不清地说,“弗雷德和乔治肯定坐着那车飞过五六次了,可没有一个麻瓜看见他们。”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咬了一大口。“我们为什么过不了那隔墙?”
哈利耸耸肩。“不过,我们以后可得注意一点儿了,”他轻松地痛饮了一口南瓜汁说,“真希望能到宴会上去……”
“她不想让我们去炫耀,”罗恩明智地说,“不想让别人觉得,开一辆会飞的汽车来上学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他们吃到肚皮里实在装不下了(因为盘里的三明治一吃掉马上会自动添满),然后离开办公室,踏着熟悉的小径走向格兰芬多塔楼。城堡里静悄悄的,宴会好像结束了。他们走过自言自语的肖像和嘎吱作响的盔甲,爬上一段窄窄的石阶,来到了通向格兰芬多塔楼的秘密入口的走廊里,那个入口藏在一幅油画后面,画上有一位穿着粉红色绸衣的胖夫人。
“口令?”他们走近时,胖夫人问。
“哦——”哈利答不上来。
他们还没有碰到一位格兰芬多的级长,所以不知道新学年的口令,但救星几乎马上就到了。他们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赫敏在朝他们奔来。
“你们俩在这儿!你们上哪儿去了?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说法可荒唐了——有人说你们开了一辆会飞的汽车,被学校开除了。”
“我们没被开除。”哈利安慰她说。
“你难道是说你们真是飞来的?”赫敏的口气几乎和麦格教授一样严厉。
“别给我们上课了,”罗恩不耐烦地说,“把口令告诉我们吧。”
“口令是‘食蜜鸟’,”赫敏不耐烦地说,“可问题不在这儿——”
但是她的话被打断了,胖夫人的肖像应声旋开,里面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好像格兰芬多学院的同学们都还没睡,全挤在圆形的公共休息室里等着他们。好多双手从洞口伸出来,把哈利和罗恩拉了进去,赫敏只好自己爬了进去。
“太妙了!”李·乔丹高呼,“真了不起!多精彩的方式!开着会飞的汽车撞到打人柳上,人们会议论很多年的!”
“好样的,”一个从来没和哈利讲过话的五年级学生说;有人拍着哈利的后背,好像他刚获得了马拉松第一名似的;弗雷德和乔治挤到跟前,一起问:“为什么不把我们叫回去呢?”罗恩满面通红,难为情地笑着,但哈利看得出有一个人一点儿也不高兴。珀西站在一些兴奋的新生身后,似乎正要挤过来数落他们。哈利捅了捅罗恩的肋部,把头朝珀西那边一点,罗恩立刻会意。
“要上楼去了——有点儿累。”他说。两人朝房间另一头的门口挤去,门外有螺旋形楼梯通到他们的卧室。
“晚安。”哈利回头对赫敏喊道,她和珀西一样绷着脸。
他们终于挤到了休息室的另一头,这时还有人在拍着他们的后背。门外是僻静的楼梯,两人一口气跑上楼,来到他们以前的宿舍门前,门上现在有一块牌子写着二年级。他们走进熟悉的圆形房间,重新看到了那五张装饰着红天鹅绒的四柱床,以及那几扇又高又窄的窗子。他们的箱子已经搬上来了,就放在床头。
罗恩惭愧地朝哈利笑着。
“我知道我不应该觉得得意,可是——”
宿舍门一下子开了,另外几个格兰芬多的二年级男生冲了进来,他们是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马斯和纳威·隆巴顿。
“真不敢相信!”西莫眉开眼笑。
“酷。”迪安说。
“太惊人了。”纳威敬佩地说。
哈利再也忍不住,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