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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看着他气得有点发青的俊脸,突然又心软了下来,她放低声音,客气地问:“萧萧小姐呢?”
刚才她分明看见,莫梵亚与萧萧一同走进了专卖店,怎么莫梵亚这样平白无故地窜了出来?
“她在试衣服。”莫梵亚信口回答了一句,随即又讶异地望着苏瑞,“你怎么知道萧萧也在这里?”
“我看见了。”苏瑞很坦白地回答。
看见便看见了,这个世界就这么大,这座城市的繁华区就在这一块,大街是属于大家的,就算偶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
莫梵亚却沉吟了片刻,而后,探究地看着苏瑞,缓缓道:“你看见我和萧萧,所以故意在门口闹出这场风波吗?”
他本是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等着进了试衣间的萧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耳力太好,苏瑞明明在马路那头,她的声音,却还是不偏不倚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莫梵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抽风了,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他竟然还跑过来看了这场热闹!
总不至于,这一切,都在苏瑞的掌控之中吧!
反正他从未看透过苏瑞,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无助啊,坚强的,还是隐忍的,心机深重的。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心病。
就算做手术也除不掉的心病!
而莫梵亚的这番说辞,却让苏瑞大受侮辱。
她在他的眼中,就是这么无—耻的一个人?
故意在他面前演戏?
她又不是什么闲得发毛的大家小姐,谁会无聊到在他面前掩这么一场拙劣的戏!
可是,大概真是气急了,苏瑞甚至懒得去解释。
“随便莫总以为吧。反正,就算这是一场戏,我也没占到莫总的什么便宜。”苏瑞一面说着,一面推开莫梵亚,就要离开。
这个男人,还真以为世上的女人都要围着他转?
也许她是爱过他,爱到迷失自己,可是,她不至于卑贱甚至下—贱!
“苏瑞!”见苏瑞又要离开,莫梵亚几乎想也未想。直接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苏瑞被他的动作冷不丁地一带,差点趔趄在地上,她顺手一撑,竟撑到了莫梵亚的胸口上,然后,他的身体压了过来,苏瑞还没完全站稳,整个人便已经被压到了身后的墙壁上,他的手撑在她的一侧,另一只手,一点都不温柔地捏起她的下巴。
“不要每次动不动就逃走,你就那么心虚,那么不想见到我吗?”他沉着声,几乎咬牙切齿地问。
即便在医院里撂下了狠话,可是,他不能释怀,绝对无法释怀。
如果前两夜,是他在别扭,是他潜意识促使的事实,那第三夜算什么?
为什么她要留下来,为什么她没有推开他!
他对她而言,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苏瑞很是无语,对于莫梵亚的质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她就是心虚!
她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面对莫梵亚,如果这也是一种过失,那么,现在理亏的人,确实是她,她更加不想辩解。
然而,那又怎样呢?
因为她喜欢他,就注定了要对他束手无策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莫总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我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样不就好了吗!”被莫梵亚实在逼得够呛,苏瑞也不客气地撂下了狠话,说完后,她再次挣了挣,手臂推搡着莫梵亚的胳膊,大概是因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竟然真的把他推开了。莫梵亚往后踉跄了一下,眼见着苏瑞便要脱身。
她的肩膀再次被什么东西压住,这一次,却不是他的手,莫梵亚的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侧,抵着墙壁,将她困在中间,整个人则压了过来,压得她动弹不得,苏瑞几乎想骂人了,嘴刚刚张开,一个温热的触觉便贴到了她微微开启的唇上。
苏瑞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变成了空白。
莫梵亚则在她走神的那一刻,长驱而入,舌尖挑过她的唇齿,虽然没有丝毫技法可言,但是激烈而无畏,本能般攫夺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抹芬香。苏瑞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摆了,胸腔窒息,完全无法呼吸,她任凭对面那个英俊而急躁的男子对她予取予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原本放在墙上的手,也挪到了她的肩上,毫无章法地侵犯着她,恨不得将苏瑞柔在自己与墙壁之前。
苏瑞只觉得自己要彻底陷进墙里去,这样急切的吻,对莫梵亚来说,几乎有点不可思议。她有点发蒙,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是,睁开眼,看着那张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他长长的睫毛激动的颤抖,苏瑞又很没出息地跟着激动起来。莫名其妙的,仿佛海啸般让她无法抗拒。
莫梵亚依旧挤压着她,她的后背磕着冰冷的墙,凉凉的一片,而在她的身前,莫梵亚的身体却烫得吓人,如火炉般炙热,她在冰火之中,快乐而煎熬。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莫梵亚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了,那个吻在不断地加深,可是,再加深也不过如此,他觉得不够,他总想与她变得更亲密一点,这种单纯的欲—念与欲—望并无关系,然而,苏瑞其实……她的冷淡正让他觉得沮丧,苏瑞却动了起来。
她这个没有出息的,终于没办法在莫梵亚的吻下变得无动于衷。
苏瑞的手臂抬了起来,绕过莫梵亚的脖子,即便心里有多讨厌多别扭多郁闷,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反吻他,狠狠地回应,唇舌纠缠,双方都在索求着,再怎么缠绕,吮吸,接近,都是不够,他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茫然到心底发涩,继而发痛,那个吻什么都解决不了,那个吻让一切痛感尖锐犀利,那个吻无法停止,那个吻……其实什么都不是!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苏瑞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全部空气都已经被抽空了,可是却不想再重新呼吸。莫梵亚那边估计也差不多,生命都几乎要耗尽,但还是没办法停下来。
到最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并不是莫梵亚终于松开苏瑞,或者苏瑞恢复理智推开他,而是因为——某人手中的袋子“啪嗒”的落地声。
这条巷子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只是,即便偶尔有路过的人,也会装作没看见。热恋中的情侣当街热吻,大家都是过来人,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此时的苏瑞和莫梵亚,在外人眼中,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
唯有一个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想杀人。
萧萧。
萧萧从试衣间了出来后,便找不到莫梵亚的身影了。她问过专卖店的售货员,售货员于是指了指马路对面,说刚才看见那位先生去对面了。萧萧只能过来找莫梵亚,她知道莫梵亚不认路,万一走丢了,还要麻烦她去找。
可是,没想到,等转到巷子里时,却看到了这样一幕让她措手不及的画面。
莫梵亚,居然在拥吻别人!
而那个人,萧萧再细看,很快变得更加火冒三丈:居然又是苏瑞!
而且,他们接吻的方式……
莫梵亚就从来没有这样吻过自己!萧萧还以为是他太过简单纯白,所以不会接吻,可现在与苏瑞接吻的男人,可不就是莫梵亚么!
萧萧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尤其以醋意为多,她又气又恼,因为购物袋落地的缘故,那两人听到响动,已经分开,苏瑞转过头,便看见了萧萧。
倘若是以前,也许苏瑞还会觉得内疚或者惊慌:毕竟,萧萧是莫梵亚心里的那个人,她并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现在,却多了一个胡娟。
看见萧萧,苏瑞竟然很自然地想到:莫梵亚有过的女人,不止她一个。
真可笑,她终于也沦落为和胡娟一样了。
——想到这里,刚才被那个莫终于是的吻所激起的全部热情,也瞬间平息了下去。
“萧萧小姐。”她还能冷静地向萧萧打招呼。
萧萧二话不说,直接快步走上前,“啪!”的一声,打在了苏瑞的脸上。
萧萧看上去矮矮小小的,可是力气却大得吓人,苏瑞几乎站立不稳,脸偏向了一边,只能用手急忙地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而她白皙的脸颊上,也立刻浮现出五个淡淡的手指印。
苏瑞没有反击,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她在短暂的失神后,唇角一勾,竟然露出一抹堪称妩媚的笑来。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莫梵亚却冷着脸,看着萧萧,质问道:“你干什么!”
怎么能就这样无端端地冲过来打人?
萧萧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第一次这样高声对莫梵亚喝道:“你说我干什么!我是你未婚妻,现在打一个勾引自己老公的狐狸精,怎么了!”
莫梵亚神色一堵,随即蹙着眉,沉声道:“那你也应该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刚才是我先用强的。”
“你,对她,用强?”萧萧简直越听越气,她那么千方百计地勾—引莫梵亚,莫梵亚都好像一个榆木疙瘩似的,怎么也不开窍。结果,转过头,他又急不可耐地对另外一个女人用强!
听到这样的话,萧萧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莫梵亚。你狠!这还没结婚呢,你就开始沾花惹草了!你忘记伯母是怎么对你说的?她要你好好照顾我,要你一辈子对我好,这就是你的表现,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随便对一个贫贱的死丫头动手动脚。你有未婚妻了,人家也有男朋友了,你们这样算什么!通—奸啊!”
萧萧看上去文文静静,很端庄可爱的一个上流女孩,可是生气时的神态语句,却与市井小民骂街差不多。
身为市井小民,苏瑞表示压力很大。不过,其实她并没有怪萧萧的这一巴掌,她也不觉得此时萧萧的激动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想笑,笑自己,笑自己刚才的情难自禁,笑自己的傻气与无可救药。
一定要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才能算作罢休吗?
萧萧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根本无法反驳。
是啊,她这样和莫梵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到底想干什么?以爱的名义,就能随便将其他人背叛么?
他到底,是萧萧的未婚夫。
“抱歉,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苏瑞站直身体,手轻轻地摸了摸已经开始发烫的脸颊,仍然能保持着仪态,异常客气矜持地对萧萧告别道。
然后,她径直转身,没有等萧萧的答话。
只要是正常人,她的反应都不会太客气,苏瑞已经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了,难道还嫌自己的处境不够糟糕么?
“苏瑞!”见她要走,莫梵亚却急了,他很明白,如果自己此时放了苏瑞走,那么,这件事对苏瑞来说,将是一个永远的阴影与心结。
更何况,他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他还有很多的话对她说。他还有很多疑问想得到解答……好吧,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一次,他一定要留住苏瑞。
不管用什么方式,或者花费什么代价!
“阿亚!”见莫梵亚叫住苏瑞,萧萧心中也是一急,她跺跺脚,极委屈地叫了莫梵亚一声,话音还未落,泪已经流了出来,“阿亚,你不能这样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
莫梵亚认识的萧萧,一直是位骄傲自信的公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萧萧在他的面前失声哭出来,小脸皱在一起,看上去楚楚可怜。莫梵亚有点手足无措,他从小的教育,便是不断地被人强调说:萧萧是你以后的老婆,你要对她好,不要欺负她。
现在,萧萧竟然因为他哭了起来,莫梵亚自然更不可能扔下她不管。
这一迟疑,苏瑞已经快步离开了巷子口,随手招下了了一辆出租车。他看着她决然地离去,后视镜里映出苏瑞的脸,冷漠而苍白,霎时间变得如斯陌生。
莫梵亚只觉得心中一坠,茫茫然,不知如何形容。
当然,他没有走神太久,萧萧的哭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莫梵亚转过身,弯腰捡起被萧萧丢落的袋子,送到她的面前,态度也明显放软了一些,“好了,别哭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她了。”萧萧一面抹眼泪,一面嗔怪道:“你马上要娶我了,你就不能再和别的女人纠缠不休了,知不知道?”
莫梵亚沉默了片刻,拎着袋子,突然一言不发地朝马路那边走去。
他并没有答应萧萧什么,而那个要求,他也根本不想答应。
萧萧在后面气得直跌脚,可是,她并没有像其他的女孩一样掉头就走,眼见着莫梵亚就要回到马路上去,她咬咬牙,还是追了过去,伸手揪住他的衣摆,哀哀地叫了一声,“阿亚。”
莫梵亚只得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萧萧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只是轻轻一叹。
“好了,别哭了。”他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清冷的眸微微低垂,“我不会再去纠缠她了。婚礼还是会照常进行……我会照顾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莫梵亚的心竟然疼了一下,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苏瑞心里并没有他吧,她甚至从未试图去争取过他,她是那么洒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莫梵亚自觉已经无力,他不懂女孩,更不懂苏瑞。
他对苏瑞无能为力。
不过,就如她所说的,她走她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也许,从此,便只能就此远了。
萧萧听完这番话,这才破涕而笑,她的胳膊绕到了莫梵亚的手臂上,非常小鸟依人地贴在上面,脸上的笑容满足而乖巧,好像刚才自己未婚夫的小小出轨,根本没有打击到她似的。
而且,萧萧也没有追问,他与苏瑞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的反应,便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一幕。莫梵亚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原以为萧萧会和他闹很久,没想到,她竟然那么容易就释怀了。
“对了,我刚才看见一条领带,可漂亮了。它一定很适合阿亚……”待回到主街,萧萧似乎重新燃起了对购物的欲望,她拉住莫梵亚,向一家男装店里走了去。
莫梵亚虽然没兴趣也没心情,可是没办法拒绝,只能被萧萧拖了进去。
等莫梵亚走到了前面,萧萧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慢慢敛了起来,还噙着泪意的眼睛,也蓦然变得深邃而凌厉。
苏瑞——
你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苏瑞跳上出租车后,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才喘了出来,她并不生气,真的,即便萧萧甩了她一巴掌,她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那一巴掌,是她应得的。
这一巴掌,也能让她彻底地清醒过来,从今往后,便算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吻她?
苏瑞想不明白,也已决定不再去想,她不能再纠结这个五年来一直反反复复的陈年旧事,她现在首当其冲要做的,是赚钱,以及照顾乐乐。
晚上和陈老板约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她得先去补补妆,还要去问问那边的安排妥当了没有。
正想着,出租车前的司机突然好心地问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啊。”苏瑞摇摇头,透过后视镜,看司机正通过镜子频频地看自己,她愣了愣,以为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太过醒目了。
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想看看脸颊到底怎样了,可是,镜子掀开,她才发现,司机之所以会问她,并不是因为脸上的痕迹,而是——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手摸上去,只觉湿答答的一片,泪在脸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早已冰冷。
真是神奇啊,苏瑞一面流泪,一面又想笑:她竟然哭了,可是,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感官更是前所未有的迟钝。这脸仿佛不是自己的,这眼泪也不是自己的,她只是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小姐,是不是遇见什么伤心事了?”司机见苏瑞又是哭又是笑的,未免担忧,虽然这位小姐穿得衣冠楚楚,长得也不赖,可是,保不准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也说不准。他试探性地问。
苏瑞摇头,很努力地笑道:“没,是遇见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所以喜极而泣。麻烦司机快一点,我还有事情。”
司机其实并不相信她的话,倘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眼睛里,装着那么浓烈的悲伤?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苏瑞交了车钱,在司机讶异的目光里,走进了那间酒吧。她并没有直接去房间,还是先到洗手间里补妆。面对着洗手间明亮的大镜子,苏瑞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妆容已经全部被泪水濡花了,眼睛因为哭过,所以红红的,像一只大兔子,右边脸颊上的巴掌印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严重,五条横亘的痕迹,不知道用遮瑕膏能不能掩住……
她先用冷水撸了撸脸,打起精神,重新开始化妆:脸上不得不铺了很重的粉,以掩饰脸颊上那五条淡青的痕迹,眼圈太红,又逼着她画了一个不算太夸张的烟熏妆,本来想走清纯路线的,现在,却逼着她化了一个浓妆。不过,浓妆也好,她等会要去演一场戏,浓妆可以更好地掩饰她的表情,让她不至于露陷。
等收拾完毕后,苏瑞看着镜子里那张无懈可击的脸,突然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起来。
在这张脸的下面,到底隐藏了一个怎样的灵魂,其实她也不明白,就好像那天晚上,在斯冠群的手下挑动起来的全部情焰,又是从何而来,身体还是灵魂,或者来自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隐秘的欲—望,她也没有任何头绪。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