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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樱默念了两遍,怪道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帮小十夺取皇权的时候,星辰写了那样长的信来,事无巨细的交待了她一大通,看来那是他清醒时候给她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星辰啊星辰,从前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哪怕后来在你病重的时候,还在为我着想,而我……
我却为了复仇,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任你一个人去了清源山。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去见你一面。
对不起,星辰。
你在梦里跟我说永别了,难道你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的!
痛极攻心之下,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噗”的一声,她喷出了一大口血。
有血喷溅到卫元极的脸上,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烫,顿时慌乱的睁大了眼睛,痛呼一声:“阿樱——”
洛樱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了卫元极的怀里。
……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卫元极陪了她整整一夜,请了太医来,说没什么大碍,可卫元极还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无论他怎么哄她,她始终提不起精神,也不怎么说话,最后只说了一句:“卫元极,我想吃红烧肉了。”
他心里虽然奇怪她一大早的好好要吃红烧肉,还是屁颠屁颠的亲自去了厨房跟兰嬷嬷学做红烧肉,当他心情忐忑的端着红烧肉回来时,突然发现她不见了。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走出屋子散散心,后来问了阿凉,裳儿,瑟瑟,竹娟,十一……
问了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洛樱。
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卫元极的心彻底的慌乱了。
……
马蹄声急,打破了京城郊外一座秘林的寂静,当洛樱从马上跳下来,走往秘林深处时,才发现果真有一间小木屋,炊烟袅袅,似乎还在做着饭。
她将马栓在一颗大树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朝着那间木屋走去。
自从昨晚得知宋星辰变成活死人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不仅仅是他这一件事,所有的事累积到一起,让她几乎不能承受。
虽然仇报了,可是想救的人,一个都没救成功。
归藏图一点下落都没有,日子却一天一天如流水般逝去,她害怕即使有一天她能得到度魂秘术,也救不回娘亲。
还有大哥,无双的血勉强又维持了他的性命,可还是治标不治本,她总不可能真的拿无双的性命来换大哥的性命,而叶凌风,就是一个空无的希望。
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失去娘亲,失去大哥,失去星辰……
她突然想起他们一群人小时候常玩的地方,她想静静的在那里待一会儿,就这样她鬼使神差的一个人出了门,没想到出府之后不久,她就收到了一封信,明知不对劲,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驾马赶来了。
因为那封信是叶凌风的徒弟红衣派人送来的,说有叶凌风的消息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悄悄的请人去府里送了信。
已是初夏,行走在树林间很是清爽,灿烂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射下来,照在人的身上并不觉得热,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当她走到那间木屋前,太阳忽然隐入了云层,一阵风刮过,她竟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噤。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的敲了一下门:“红衣,你在吗?”
“在……”里面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只是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颤抖,“是洛樱姐姐吗?你进来吧。”
洛樱身上的汗毛莫名的竖了起来,她带着一种深深的警觉轻轻的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闻到了一阵肉香味,然后就看到红衣手里端着蒸笼走了过来,蒸笼里放着一屉热气腾腾的包子。
她的脸色氤氲在白色的热气之中,洛樱看不清楚,只听她说道:“洛樱姐姐,上次你离开时叮嘱我,若有师父的消息,一定要通知你,现在我终于有师父的消息了……”
洛樱敏锐的感觉到红衣的声音有些异样,不仅她的声音异样,就连这屋子也给人一种异样之感,仿佛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你师父他人在哪里?”她急切的问道。
“他……”红衣眼神闪烁了一下,从嘴里慢慢的咬出一句话,“他没有回来,对不起……”
她一语刚了,洛樱就听到一个阴冷声音:“好久不见,洛樱姑娘。”
红衣吓得手一抖,肉包子滚落一地。
听到这个声音,她熟悉无比的声音,洛樱浑身一震,她慢慢的转过头,就看到有个青灰色的人影从内屋走了出来,右臂处的衣袖空荡荡的悬着。
“沈遥……”
原来,这个陷井竟然是沈遥布下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想不到他自动送上门来了。
人还是过去那个人,却少了过去了英俊潇洒,多了苍老和颓败,一双布着血丝的凤眼里写满了愤怒和怨怼,凝结仇恨的火光,就这样狠狠的盯着她。
“洛樱,想不到我竟栽在了你的手里,你可真是好手段啊。”好像在压抑着风暴般的情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着,他伸手一挥,就有人进来将红衣拖了下去,红衣经过洛樱身边时,含着眼泪,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洛樱淡淡了看了红衣一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她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转过头,眼里凝起寒霜,冷冷的看着他:“想不到你竟威胁一个小姑娘来逼我出现,卑鄙无耻!”
沈遥从黑暗中慢慢的朝着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冷笑:“论卑鄙无耻,谁能比得过洛樱姑娘,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致我于死地!”
他后来想起了那一双眼睛是谁,就是洛樱,回想过去他和洛樱相处种种,虽然相处不多,可是她始终对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当时他也没有多在意,直到他想起那双眼睛是洛樱时,才将过去的记忆串联到一起。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洛樱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若说她是为了洛婵报仇,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这姐妹二人本来形同仇敌。
自从伤好以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踪洛樱,只是这个洛樱神出鬼没,身边还一直有人保护,想要跟踪她实在不易,直到那天,她和卫元极一起去了五里屯,见了红衣,他才有机会知道她竟然一直在苦苦寻找叶凌风。
卫元极的度魂曲可以让别人陷入迷怔之中,却不能让他陷入迷怔。
从前,母亲一直不肯将度魂曲传授给他,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在母亲面前,他从来只能接受不能提出质疑,也不能反对,直到他断了一臂,母亲才肯传授他度魂曲,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已经一败涂地,变成残废了。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洛樱单独出了门,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于是他利用红衣将她引诱过来,除了想杀了她,还想得到一个答案。
洛樱抬眸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因为你该死!”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接架到了洛樱纤细颀长的脖子上,洛樱竟没有办法躲避,呼吸间,胸口传来一阵阵痛,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至于如何中的毒,或者是肉包子冒着热气就是毒气,也或者是别的。
“那我倒要看看谁先死!”沈遥冷笑一声,眼睛里崩射出毒蛇一般的光,“只要我的手轻轻一用力,你就会死在我的面前!”
洛樱挺直了脊梁,直视着他仇恨的眼睛,笑了笑:“沈遥,你若想杀我早就杀了,你还不动手,不就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杀你吗?”
她这样的眼神,她的笑,忽然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从前他就觉得她的眼睛长得和姬长清的很像,现在再看这样的笑容,更觉得二人相似,在一刹那间,他甚至感觉到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眼中有什么东西好像破碎掉了,他握住剑柄的手颤了颤。
“为……什么?”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究竟是为什么?我自问并没有得罪过你。”
“你没有得罪过我?”洛樱从鼻子里轻嗤一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灭我满门,你竟然说没有得罪过我?”
“……”沈遥蓦然睁大了双眼,像是要一眼望穿,他逼近一步,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睛,他越看越像,几乎沉沦在她的眼神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激动,激动到颤不成声,“你……你……你是清妹……”
“……”
洛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叮!”
他手中的剑在瞬间滑落在地,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起伏着,心脏好像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
“清妹,你回来了,你竟然回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呼吸越来越沉重,仇恨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柔光。
慢慢的,他伸出颤抖的厉害的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她却像是看到了毒蛇猛兽一般,因为中了毒,她的身子有些虚软,身形摇晃的往后猛退了两步,撞倒了身后的一张矮脚凳。
他的手忽然垂了下来,无力的看着她:“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你一定恨毒了我……”
洛樱抚住发痛的胸口,冰冷的看着他,她的确恨毒了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刮都不能解恨,可是恨有什么用,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想到过去,她心里的痛如潮水狂涌,痛的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清妹……”
他还想要再解释什么,只唤了她一声,嘴唇已经颤抖的说不出来话了。
他知道,不管什么解释对她而言都没有用,他对她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可是他没有办法,就像她一定要杀了他,他也一定要杀了姬南城。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不共戴天!
“你不配再叫这一声清妹!”洛樱愤怒的瞪着他,说着,她忽然若有深意的笑了一声,“沈遥,你知道吗?其实你根本就不是萧玉心的儿子!”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她只是试探,想要彻底击溃他的心灵。
有时候,心灵上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痛苦要来得更加强烈,也更加的令人绝望。
她就是想让沈遥尝到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你说什么?”这句话,就好似一个疾雷打在头顶,他脑子里顿时空白了一下,很快,他就回转过来,目带伤痛的看着她,“清妹,你以为你的谎言能骗得过我吗?你不过是想要我痛苦罢了。”
洛樱轻笑了一声:“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逸慧师太,萧玉心的孩子天生带着龙印而来,胸口有一块黑龙形胎痣。”她垂下眼睑,冷笑着看了他胸口一眼,“你有黑龙形胎痣吗,沈遥?”
“……”
不,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儿子!
他分明就是赢国大将越铮和赢国长公主萧玉心的孩子啊!可是他的胸口从来就没有什么黑龙形胎痣。
是清妹故意欺骗他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想这样说服自己,可是往事就像海啸一般狂涌过来,他想起他和母亲相处的种种,她对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只要他犯了错,永远都是严厉的惩罚,他的身上不知挨了多少鞭子,直到现在,那些鞭痕也没有消失,而是形成了一种烙印,这烙印不仅烙在了他的身上,还烙在了他的心里。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她捡来的,可是又想到母亲失去了国家,失去了夫君,才会变得冷酷,才会对他如此严厉,他的怀疑又打消了。
到底是清妹在撒谎,还是母亲骗了他?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冻僵,身体里蔓延出一种骇人的深深寒意,他甚至感觉到连呼吸都被一起冻僵了。
就在感觉自己冻僵的快要被什么东西一击击碎的时候,忽然,一阵暖风扑来,让他的身体里的血液融化了一些。
不,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母亲绝不可能骗他的。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一遍一遍的这样告诉自己,否则,他无法面对自己,怎么也无法面对!
“怎么,你不敢相信了吗?”看到他深受打击,丧魂落魄的样子,洛樱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于快感之外又夹杂着一丝矛盾的痛苦,看来他是怀疑了他的身世,她继续说道,“你身上的这道道鞭痕是哪里来的,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肯传授你度魂曲……”
“不,你不要说了!”他忽然变得狂躁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像是绝望而凶悍的野兽愤怒的盯着她,“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呵呵。”洛樱冷笑连连,“你若不信,就不会如此激动,沈遥,你醒醒吧!你分明就知道你根本不是萧玉心的孩子,你不过是她复仇的工具!”
“不!清妹,你不要逼我杀了你!”暴喝时,他的手已经锁上了她的咽喉,一双眼睛含着染血的火,嘴唇剧烈的颤抖着。
洛樱顿感窒息,却依旧冷笑的看着他:“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改变事实。”
“啪啪啪……”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击掌声,然后洛樱就听到一丝凉笑。
“好一张伶牙利齿的小嘴,编了好一个故事!”
说话间,一个蒙着面纱的浅蓝衣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光线幽暗的屋子里好像笼上了一层冷色调的光,一双锐利的丹凤眼先是恶狠狠的盯了洛樱一眼,然后又看向沈遥,厉声喝斥道:“越儿!你太叫我失望了,被这个女人一挑拨就昏了头了!”
沈遥扼住洛樱的手松了下来,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种怀疑而痛苦的神情:“母亲,难道她说的都是假的吗?”
萧玉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当然是假的!她都是骗你的!”
“真的吗?”沈遥又追问一句。
“越儿,你怎么回事,难道你连母亲的话都不相信吗?”萧玉心动了怒,连眉毛都飞扬起来。
这时候,洛樱笑了一声:“萧玉心,你若不是心虚,动怒做什么?”
“你个臭丫头,本公主立刻杀了你!”萧玉心身形一闪,像是一阵带着戾气的疾风,一下子就刮到洛樱面前,手里的刀一下子抵到了洛樱的胸口。
“母亲……”沈遥见萧玉心要杀洛樱,急呼一声,“你不要伤她。”
“你个孽障,到现在还要为这个贱丫头说话!”萧玉心恨恨的盯了沈遥一眼,“给我滚一边去!”
“母亲……”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挖出她的心!”
“……”
沈遥不敢再说一个字,其实他的心是矛盾的,从知道洛樱是姬长清的欣喜,到后来的绝望愤怒,再到现在纠结痛苦,他不知道该不该再一次杀了她。
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你死我活的地步,再无修复的可能,他再留着她有什么用。
可是他是多么盼望着她能回到他身边,午夜梦回,不知梦了多少次,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他真的能再次送她去死吗?
他的心,被割裂成两半。
“你若杀了我,就不会知道度魂秘术的下落。”
对于沈遥的话,洛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管他是不是萧玉心的孩子,他都对姬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现在,她只是想拖延时间,送信的人应该早就已经赶到了洛府,相信卫元极,阿凉,十一他们很快就会赶来,她冷冷的直视着她喷火的眼睛,问道,“难道你不想得到真正的度魂秘术?”
萧玉心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度魂秘术在哪里?”
她穷尽一生想要得到度魂秘术,最后却只得到了不完整的一小部分,虽然度魂曲和霜绛都足够强大,可是后来却被元蓁破解了,她一败涂地。
在那一次惨败中,她几乎送了性命,因为修习的度魂曲和霜绛之术都不完整,给她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反噬,她几乎每天每夜都要忍受这种反噬给她带来的巨大痛苦,她害怕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连性命都丢了。
命没了,再谈复国,就是空话。
洛樱淡淡道:“想知道,至少该有一个求人的态度。”
萧玉心握住刀的手紧了紧,凶狠道:“你不要在本公主面前耍花样,你若不说,本公主立刻杀了你。”
“好啊!”洛樱冷笑一声,“杀了我,你永远都得不到度魂秘术。”
“你——”
“原以为赢国长公主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这样的胆小,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好!”萧玉心收回了刀,“这下你可说了吧?”
“我说了,你还是会杀我,我岂不白说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洛樱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你吃下这个,我就说。”
萧玉心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
“你不敢吃吗?”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