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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惨烈的意外。
所有的和谐假象被打破,寿延宫,宸华宫,闹了个人仰马翻。
云安楠这一脚挨的虽然重,却对性命无碍,太医来了之后替她扎了银针,人已经清醒过来,醒来之后的她陷在极度的惊恐之中,无法自拔。
尉迟兰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偌大的寝殿围了一大群太医,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令人窒息。
尉迟兰嫣的命虽然救了回来,孩子终究没有保住,皇帝悲痛欲绝,盛怒之下,当即就拔剑砍了两个太医,尤还觉得不解恨,提剑就往寿延宫赶去。
一路上,没有一个宫人敢相劝,劝就是死。
此时,太后和洛樱正坐在寝殿内陪着云安楠,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皇上……”
有寿延宫人见皇上提着带血的长剑,气势汹汹的要杀入寝殿,大着胆子挡上前要劝,只说了两个字,一道凌厉的白光闪下,那宫人被当头劈成两半。
“啊——”
死状之惨,引得宫人纷纷惊叫。
很快,就有寿延宫的侍卫围了上来,将皇帝围在中间,可是没有人真的敢接近皇上。
皇上剑指众人,目眦欲裂,暴喝一声:“今日谁敢挡朕,朕诛他九族!”
“放肆!”太后沉声一喝,人已经走到了寝殿之外,一双眼睛冒着火星瞪着皇帝,气的脸色煞白,怒声道,“皇帝,难道你还敢公然弑母吗?”
皇帝对太后一直是又恨又惧,压迫多年,好不容易才刚刚抬起头,又被她强力打压下去,再加上他没了期盼已久的孩子,此刻已经被愤怒和悲痛燃烧的几乎要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哪怕拼个两败俱伤,死了就也就罢了,再不受这等窝囊气。
他双目血红,回瞪着太后时,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凶兽,好像在下一刻就能将太后扑倒,咬断她的咽喉。
此刻的他们不是母子,而是仇人。
“母后,朕要杀的只有云安楠,你立刻将她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无情!”
太后冷笑一声,问道:“她尉迟兰嫣死了吗?”
皇帝脸色因愤怒涨的更加发红,青筋暴叠,只要一想到孩子没了,他就像是被人挖了心肝一样的痛,他冷哼道:“虽然嫣儿没死,可是朕的孩子没有了,今日朕若不能为孩儿报仇,枉为人父。”
“有哀家在,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安楠一根手指头!”太后掷地有声,铁青的脸色泛着不可逼视的凌厉威严,她伸手指着皇帝的脸道,“皇帝,你一样不可以!”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云安楠的性命,更关系她一个做太后的尊严,皇帝这样公然提剑闯入寿延宫,就是大逆不道,蔑视她的权威。
“母后——”皇帝愤然一喝。
太后立刻打断他的话:“尉迟兰嫣祸国殃民,哀家还没处治她,你倒敢跑到寿延宫来闹,看来你连她的性命也不想顾及了。”
皇帝猛地一震,握住剑柄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掌心里捏出一层冷汗,忽一阵冷风刮来,将他失去理智的脑袋吹清了几分,四处环顾一看,围住他的皆是精兵强将,只待太后一声令下,便会扑上来,那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汗湿重衫。
不,他不甘心。
他还没有从太后手中夺回皇权,问鼎天下,他不能就这样输了。
可是,他还是不能轻易低头,否则君威何在,他硬撑着头皮剑指太后,咬紧牙根道:“难道朕的皇儿就这样白白死了?”
太后何其敏锐,观察到他心生畏惧之意,心里暗暗缓和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皇帝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亲手将他扶上了皇位,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废了他的皇帝之位。
哪怕皇帝一再胡作非为,几度拔剑与她针锋相对,她都没有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因为她需要一个昏君,才能稳固她的政权。
皇帝越是昏庸无道,越是需要她这个太后来主持朝纲。
何况,除了皇帝,她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只有三个儿子,老七病重,老十比皇帝更加难以掌控,她总不能扶持别人的儿子登上帝位。
其实,她也盼望能添一位皇孙,只要皇孙在手,她就可以随时废掉皇帝,扶持小皇孙登上帝位,可是盼来盼去,却让她深为厌恶的尉迟兰嫣有了身孕。
她目光软了下来,叹息一声道:“你以哀家没了皇孙就不伤心吗?”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哀家的伤心不比你皇帝少,只是这就是一桩意外,是尉迟兰嫣她无福承受天家皇恩,你怎么能将气撒到安楠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袒护云安楠,若不是她推了嫣儿,嫣儿怎么会滚下山坡,没了孩子?”
“皇帝,你不要忘了,安楠是卫元则的心上人,你若杀了安楠,就是杀了卫元则对你的忠心!”
皇帝闻之,浑身一个凛冽,他早已被气愤冲昏了脑袋,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变了脸色,摇摇头强辨道:“不,倘若他对朕的忠心因为一个女子就轻易改变,那朕不要这样的臣子也罢。”
太后怒极反笑:“哈哈……皇帝呀,皇帝,亏他卫氏满门效忠于你,亏你和卫元则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你却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混帐话来,你逼他娶了厉醒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杀了他的心上头人,你何其残忍?”
“……”
“哀家问你,如果有人要杀了尉迟兰嫣,你会不会找他拼命?你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剑都指到了哀家的脸上,哀家可是你的母后!”
“……”
皇帝浑身一软,提住剑的手松了下来,太后瞧准时机,冷袖一挥,就有人冲上前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长剑,皇帝正待发怒,太后又道:“好了,你今日闹也闹够了,若还不知收敛,休怪哀家不顾母子之情!”
“难道朕就这样算了?”
“皇帝,你还如此年轻,兰贵妃也年轻,孩子还会再有,可是安楠……她可是……”她眼睛突转哀柔,挥挥手让侍卫和宫人一起退了下去,慢慢朝着皇帝走了过去。
“……”
皇帝心中愤然未减,她说的倒容易,这孩子是怎么盼来的,难道太后不知道吗?
他张口欲言,太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脸色凝重的望着他,低低哀叹道:“皇帝,安楠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
皇帝浑身一震,虽然他早就怀疑,甚至在云安楠再度入宫之后心里已经确认了,可是听太后亲口跟他说,他还是会觉得震动。
一旦太后认回了云安楠,那宋懿如假公主的身份就要曝露,到时侯她还能嫁到离国和亲吗?如果不能,那他还能如何利用厉王和宋懿如对付太后,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太后更靠近他一步,声音也更低沉道:“可是哀家现在还不能认她。”
“……”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皇帝脸色又变了变,太后心思深沉,他知道个屁!
又听太后叹道:“哀家是为了懿如,为了她能堂堂正正嫁到离国,所以哀家不能认回安楠。”
“……”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冷笑,他冷酷绝情的母后也会为了一个养女这般牺牲?
“可是不管哀家认不认安楠,她都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尉迟兰嫣,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
皇帝心中冷笑更甚,就凭太后这样连母子之情都不顾的人,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说什么兄妹,生在皇家,连父母都没有,哪还有兄弟姐妹!
可是,这件事他的确做莽撞了,他没有想过元则和云安楠的关系,他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元则是他最为相信的人,他不能一再逼他。
“皇上……皇上……”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嘶哑而凄楚的哭声,转眸一看,就看到尉迟兰嫣被宫人抬了过来。
她钗横鬓乱,颜色雪白,整个人像折翼的白蝶,气息微弱的瘫软在肩辇上。
皇帝一看到她,顿时惊痛,急步迎了过去:“嫣儿,嫣儿,你怎么来了?”
“皇上,今日之事都是臣……妾不小心,不……怨安楠,你……千万不要为了臣妾做傻事。”
尉迟兰嫣抖动着失血的双唇,眼睛含泪带痛,无力而哀伤的看着皇帝,待肩辇放下后,她艰难的伸出手紧紧的握向了他的手。
她一醒来就听闻皇帝提剑怒气冲冲的去了寿延宫,当时,她大急,顾不得刚刚小产,身体虚弱就急命宫人将她抬了过来。
她恨皇帝所以才会进宫,可是他对她实在太好了,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她慢慢的开始忘记了恨,就算她不肯承认,她也对皇帝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现在皇帝根本没有能力和太后斗,她不能让他为了她做傻事,尽管,她一开始入宫就是想挑起皇帝和太后的内斗,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发生改变。
她,已失初心。
皇帝眼中滚出泪来:“嫣儿……”
“皇上,你扶臣妾下来,臣妾要见太后。”她气息弱弱,用所有的力气握紧他的手。
“嫣儿……”
“快,皇上。”
太后高高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尉迟兰嫣,一双看尽沧桑世事的老眼闪着精光烁烁,这个尉迟兰嫣可真是会做戏,如果当初她能如此,她何至于和皇帝闹成这样?
也好,既然她自己认下了,皇帝就怨不得安楠了。
“太后,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皇上无关,你要惩罚就惩罚臣妾一人。”
太后思虑间,尉迟兰嫣已经跪在了她的脚下。
“嫣儿,你何苦如此?”皇帝泪如泉涌,若非他窝囊,怎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这样的折辱和苦难。
“皇上,臣妾不能让你因为臣妾而闹的母子离心,都是臣妾之过,臣妾愿一力承担所有的过错。”她痛的满头大汗,气若游丝,可还是坚持跪在那里任皇帝扶着就是不肯起身,又对着太后道,“太后,请你饶恕皇上之过,他是无心的。”
太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目光转了几轮,稍倾,幽幽一叹:“好了,兰贵妃,你起来吧!今日之事,哀家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谢……谢太后恩……”
话未完,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嫣儿……嫣儿……”
皇帝立刻抱起她,痛的心都碎了,像疯子似的一路抱着她冲回了宸华宫。
太后瞧着他急奔而去,怆惶失态的背影,瞧了良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身在皇家,哪容得痴情之人。”
转身回了寝殿,却看见云安楠扑在洛樱的怀里瑟瑟发抖:“樱妹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无论洛樱如何哄她,都不能让她安静下来。
太后心神一痛,急步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好了,安楠,不是你的错,刚刚兰贵妃已经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是你的错。”
她从洛樱怀里探出了脑袋,泪眼朦胧的看着太后,摇摇头道:“不,太后,是安楠不小心撞到她的,是安楠不小心撞到的……”
云安楠处于极度的自责和惊恐之中,
“好了,安楠,过去了,都过去了。”
太后拿帕子拭了拭她的眼泪,看到她这样,自己又滴下了泪来。
洛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意外对她遭成了极大的伤害和刺激,可是这真的是仅仅只是意外吗,这深宫中又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算计?
而云姐姐,她如今就是个单纯如纸的孩子,根本不适合这座深宫,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亦或是算计的对象,纵使她有太后宠爱,也未必能护她周全。
这一次,皇帝落败而去,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甘心?
“太后,卫世子在殿外求见。”正想着,就看见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后一听,当即脸色一冷:“他来做什么,哀家不见。”
“是。”大太监弓着身子正要小心翼翼的退下,太后又冷喝了一声:“慢着!”想了想,又道,“宣!”
本来,她是决意不再允许卫元则见云安楠,可是今日之事让她心有余悸,卫元则可以算是皇帝的一只臂膀,有他去皇帝面前为安楠求情,才有可能真的了结此事。
她看了一眼洛樱道:“洛樱丫头,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安楠,哀家去去就来。”
洛樱道了一声:“是。”
太后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时却不是一人,卫元则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令洛樱很是意外,她并不知道卫元则和太后说了什么,竟能说动太后让他来见云安楠。
“安楠……”
“元则哥哥……”
云安楠一见到他,悲伤的眼睛里略过惊喜的光芒,这样的光芒比她看到洛樱时还要强烈,她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掀了锦被就跳了下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元则哥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你不是说要接安楠回家么?安楠以为你不要安楠了。”
“安楠,对不起,我来迟了,我这就接你回家。”
“娘呢,娘还在家么?”
在云安楠唤出一声娘的时候,太后脸色突然一变,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她对着卫元则郑重其事道:“卫元则,哀家将安楠交给你了,你不要忘了答应哀家的事。”
卫元则携了云安楠的手,跪了下来:“不管发生任何事,臣一定会以命护安楠性命。”
“……”
洛樱疑惑的看着他,他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要违抗圣旨不娶厉醒了吗?还是他仅仅只是把安楠当成一个妹妹护在身边。
蓦地,她一个激灵。
若这件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简直是一箭三雕,既让太后母子决裂,又让卫元则和皇帝生了嫌隙,还让尉迟兰嫣落了胎。
这背人真的有人吗?
如果有,
是谁?
这个人心机也太深重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洛樱和卫元则,云安楠一起出宫了,刚出了宫门的时候,就听见有守门侍卫的声音:“卑职参见陵王殿下。”
宋亦欢淡淡的“嗯”了一声。
洛樱不想这样巧,自来了皇宫几日未曾见过他,他能入宫,可见身体已经好了,正要掀帘下车去跟他打声招呼,卫元则已经掀开了车帘,又叫她和云安楠一起下了马车。
几人彼此行了礼,卫元则又道:“那几日一直在含烟山庄打扰殿下,还未来得及向殿下道谢,实在失了礼数。”
宋亦欢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又看了看云安楠,见她满面脸痕未干,紧紧的拉住卫元则的手,一副受惊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看向洛樱问道:“洛樱妹子,你可曾有什么东西落在含烟山庄了?”
“……”
洛樱疑惑的看着他,几日未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尤其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暮色下灼灼生光。
想了想,忽然想起那日从含烟山庄离开之后,耳坠掉了一只,她摸摸耳朵笑道:“确实掉了一样东西,是个珊瑚耳坠。”
“幼蓉说好像是你的,果然就是你的。”宋亦欢从怀里摸出一支耳坠来,递于她的面前道,“啷,物归原主了。”
“多谢宋大哥。”洛樱接过了珊瑚耳坠。
“不谢,我还有要事在身,各位,先告辞了。”
宋亦欢辞行而去,三人复又上了马车,因为云安楠情绪不好,一路上基本不说话,马车颠簸,颠着颠着她就睡着了。
一时间,气氛更加沉闷,还有些尴尬。
洛樱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先开了口:“卫世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接云姐姐回去难道就不怕厉醒姑娘不高兴吗?”
虽然知道自己唐突了,可是云安楠现在就像个完完全全的孩子,她如此依恋卫元则,倘若知道卫元则开年之后就要娶厉醒,那对她来说应该是个沉重的打击。
她已经被他伤害过一次,难道还要被他伤害第二次?
卫元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云安楠的头发,手势无比温柔,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她,又抬头看向洛樱微微一笑:“阿醒不会不高兴的。”
“哦?”洛樱满是怀疑的看着他,“卫世子就这么肯定?”
“阿醒是个温柔识大体的好姑娘,我这一次来宫里接安楠,她是知道的,而且也是支持的。”
洛樱冷笑道:“看来卫世子对自己的未婚妻很满意,既如此,你又何必接回云姐姐,若她有一天清醒过来,看到你和厉姑娘琴瑟和鸣,你叫她如何自处?”
卫元则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色,沉吟了一会,叹道:“不管今后如何,至少现在要保住安楠的命,她留在皇宫总是危险。”
“倘若今天皇帝真的杀了云姐姐,你当如何?”
“……”
他愣了一下,默默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其实你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洛樱姑娘,我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你想要守护什么,我无权质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深深伤害过云姐姐一次,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伤害她一次。”
洛樱垂眸看了一眼躺在他怀里安稳而睡的云安楠,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云安楠和自己的大哥很像,哪怕遭遇了对方无情的背弃,在内心深处,也会对对方存着一份依恋和不舍。
卫元则似乎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淡淡一笑,笑的无比苦涩,又有些惭愧:“洛樱姑娘,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洛樱不知道再跟他说什么,他的话她已经听明白了,他不会和厉醒退婚娶了云姐姐,他现在带云姐姐回去也只是想暂时保住她的命而已。
可是,这又算什么?
看似有情的背后,却也是最无情。
一时间,再度沉默。
“阿樱……”沉默中,忽然从车外传来一个熟悉而清朗的声音。
马车夫赶紧勒停马车,洛樱掀开车帘一看,就看到一抹亮眼的紫色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漆黑的长发松松的系着,朝着她露出灿然一笑,这一笑,将她郁结的心突然照的亮了。
她坐在马车正觉得尴尬,他就来了。
卫元极从马上跳了下来,见到云安楠睡着了,轻轻的唤了卫元则一声;“大哥。”
卫元则温和的点点头;“元极,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阿樱呀,对了,安楠怎么样了?”
“她很好。”说出这三个字时,卫元则只觉得嘴里发苦。
她好吗?
她一点也不好。
“好就好。”说完,卫元极微笑的朝着洛樱伸出了手,“阿樱,还不出来,我送你回去。”
“嗯。”
待洛樱下了马车之后,卫元则抱着云安楠脱力的斜倚在马车上。
马车内异样的安静,没有人能看到他痛苦挣扎,狼狈失魂的样子,一阵刺骨的冷风从车帘外吹来,他帮云安楠掖了掖狐裘毯,将她更紧的抱在怀里,就这样抱着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任马车一路颠簸,什么也不想再想。
唯愿,此生如现在这般安宁。
他和她,没有人来打扰,就这样静静的相拥。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
他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别的女子,那个女子很好很温柔,成婚后一定会是个好妻子,他已经无情的辜负了安楠一次,不能再辜负厉醒。
而安楠,此生已是无缘。
想着,眼眶不由的湿了。
“嗯……”云安楠动了动身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转头一看,马车空了,“咦,樱妹妹呢?”
“元极送她回去了。”
云安楠“哦”了一声,抬起眼帘看向卫元则,伸出小手拂向他的眼角,“元则哥哥,你怎么哭了?”
当她温热的小手触到他的肌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哭了,他摇摇头道:“我没事。”
“没事为什么要哭呢?”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苦涩的笑了一下:“风吹进了沙子到眼睛里。”
“那我帮你吹吹。”她赶紧爬了起来,手撑开他的眼皮,唇凑了上去,就像小时候一样,嘟起唇轻轻的吹着,又问道:“元则哥哥,好点没?”
“嗯,好多了。”
她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诱人的馨香柔柔的扑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体顿时一阵紧绷和僵硬,同时,又从心里蔓延出一种幸福而满足的感觉,还有一丝难言的情动。
她又认真的吹了吹,他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变得喑哑:“好了,安楠!”
“嗯,元则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有些热。”
“你不会病了吧?”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不……我没生病,”他对她温柔一笑,笑容有些僵硬,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好了,安楠,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坐在我身边。”
“嗯。”她听话的坐好,又问道,“元则哥哥,他们说你有妻子了,是真的吗?”
他一怔,好半晌,默默的点了点头。
“啊?”她眼睛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安楠,你伤心了吗?”
“我……我不知道,元则哥哥,你的妻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
“那如果你的妻子不喜欢安楠,安楠是不是就要离开元则哥哥了?”
“不会的,她很喜欢安楠。”
“真的吗?”
“真的。”
她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安楠就可以永远和元则哥哥在一起了。”
“……”
卫元则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眼睛里尽显哀伤。
永远在一起,
他们怎么还能永远在一起。
他凄楚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楠,总有一天你也要嫁人的。”
她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不,安楠不要嫁人,安楠只要和元则哥哥在一起,元则哥哥,不要把安楠嫁给别人好不好?”
她吓得哭了,满眼是泪的抬起头看着他。
“……”
他怔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张了张嘴,嘴唇颤了颤,无言以对。
他的心突然乱了,乱的像一团麻。
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在问他。
可以吗?
他真的可以答应她吗,他可以娶了厉醒,又娶安楠吗?
这样,他就能和安楠长相厮守,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是此刻的安楠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却无比清楚的记得,当初安楠跟他说过,她不可能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在得知他要和厉醒定婚之后,她才会走的那般决绝,连头都没有回。
忽然,一阵风刮来,吹的他嗓子发干,他抿了上唇,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她的脸融光粉滑,楚楚动人,情不自禁的,他俯下身子想要亲吻她,就在他的唇快要触到她的唇时,他如被火灼了一下,又缩了回来。